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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标准的草原人,代表着农耕的圣龙帝国;而一个地道的圣龙人,却代表着游牧的呼兰帝国。
同样才华横溢,同样雄心勃勃,同样恃才傲物,同样不能被同族所理解,同样不能被本国的权贵所见容,同样不得不远走他乡,同样在异国获得了尊重和用武之地。
两个不同年纪不同地位不同出身却有着相同经历的人,竟然代表着原本不应该代表的阵营来和原本应该代表的阵营,进行一场悠关利益的争锋。
一时之间,大帐之内出现了一片沉闷的寂静。
“哈哈,说得好!”
打破寂静的是张仲坚。
只见呼兰大国师轻捋虎须,不以为忤的说道:
“如此俊杰,老夫不能够为大可汗收归帐下,是老夫之过!”
万没有想到张仲坚会如此说,微微一愕之后,耶律楚昭默然半响,方才开口说道:
“多谢国师如此器重,其实人生一世起伏难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兮,谁又能够料得周全?”
“不错啊!”
张仲坚也谓然长叹一声,一时之间并没有将对方当作谈判的对手,反而颇有一种我心戚戚的感觉。
毕竟,满腹经纶才具,却不能够为本国所用,不管这是本人的悲哀还是家果的悲哀,都不能掩饰一个事实,一个无法挽留住人才的事实。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天下英雄尽入吾彀重”,从古至今,无数帝王贤士都看到了人才的重要,不惜千金买骨、不惜筑台纳贤,可惜谁又敢说真的能够将天下朝野的能人异士毫无遗漏的尽数招揽?
而那些负气出走、异地发达的能人,虽然总比那些怀才不遇落魄郁郁的同辈来得幸运,但是衣锦之后不能还乡的郁闷,又何尝是他人所能够体味?
自己念念不忘的踏马中原,究竟是为了一雪当年落魄离乡的仇恨,还是为了重塑历史光宗耀祖的痴念?
张仲坚怔怔的想着,一时竟已经呆了。
“凉国公大人有言,不过曾经恩怨,大国师都是圣龙盖世之雄杰,若能够捐弃前嫌,修好两国,则神州子民必定会感念不尽的!”
正在此时,耶律楚昭凑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哈哈,如果特使能够重归草原,老夫也愿代大可汗帚席以迎!”
迅即看穿了对方的离间,张仲坚针锋相对的回应。
“国师说笑了!”
一击不中,耶律楚昭淡然一笑带过,随即突然转入了正题:
“卑职前来,其实是转达凉国公大人的心意,希望大国师能够以呼兰将士的性命为重,莫要让这些草原的健儿们白白的为了一些无望的野心而葬送宝贵的性命!”
“老夫不知道你所说的‘无望的野心’是什么,老夫只知道,草原的男儿只会站着死,不会跪着生!儿郎们,是不是?”
听闻耶律楚昭近乎最后通牒的话,张仲坚迅即收敛了笑容,双目凝望着帐下的圣龙帝国使者,暴射出的是有若穿心利剑般的锋芒。
“草原之上没有投降的懦夫!”
“要老子的性命,就让风雨小儿亲自来取吧!”
“老子就算死,也定要搭上几条圣龙猪!”
……
呼兰大国师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一片嘈杂起于大帐之内。
这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从来就没有圣龙的那般繁琐规矩,因此当张仲坚发问之后,立刻吵吵嚷嚷起来,激动得更是当即拔出了刀剑,便要给圣龙帝国的特使开膛剖肚。
对于这一切,犹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的耶律楚昭,却没有半点动容,只是静静的站立着,根本无视于四周言词乃至刀枪的威胁,微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了一般,直到高高在上的呼兰大国师挥手制止了混乱,方才蓦然睁开了双眼,平静但是却含着令人心悸的睿智和冷静,缓缓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在大多数人纷纷不自觉的低下头之后,方才将目光转向了张仲坚,冷冷的说道:
“如今,大国师已经被我圣龙四十万大军所困,国内更有功高震主之患,战无可战之机,守无可守之地,退无可退之路,此刻尚不知审时度势,罢休干戈,莫非要等刀斧加顶方才悔悟吗?”
“哈哈,笑话,风雨小儿难道便真的是计止于此,以为老夫是哈尔里克,几声谩骂几句恐吓,便要让我百战雄师束手吗?”
张仲坚面显不屑,傲然道:
“风雨有四十万大军,老夫便没有吗?此地虽只是区区山丘,然我呼兰健儿个个都是纵横的好汉,圣龙要想取老夫人头,恐怕也非一日之功,届时硝烟再起,究竟是谁的四十万大军围困住对方,你让风雨仔细想好了再来!至于说到功高震主,哼,凉国公坐拥西北,自行立法收税任免官吏收买人心,恐怕更不合人臣之道吧?呵呵,公孙飞扬、上官明镜,燕国夫人、张昭、朱全,个个都是虎狼之辈,风雨小儿居然能够将这些人物调度得如臂指使、人尽其用,老夫佩服,不过请转告你的宰相大人,驱狼拒虎或者可以安定一时,却只怕虎未死狼反目!倘若引狼入室之后,猛虎依旧逍遥,不知凉国公大人该怎样安抚好这猛虎恶狼?”
说着,张仲坚竟是要拂袖而起,做出拒客的姿态。
“大国师且慢!”
耶律楚昭无奈的开口阻止,心中明白这一番交锋的结果,竟真的如来之前风雨所预测的,自己终究不是这一代权雄的对手,吓退张仲坚固然不存幻想,原本希望借出使的机会离间呼兰将帅,打击呼兰士气的企图也成了奢望,如今先机尽失、气势消退,看来接下来进入实质性问题的谈判必将是一场艰难的苦战。
“特使莫非还有什么指教?”
而这个时候,作为首轮交锋的胜利者,呼兰大国师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居高临下的微笑,平淡的语气中,隐含着绝对的压制。
“朱全,刻薄寡恩、阴狠凶残,鹰犬虎狼之辈是也!江淮,毗连南北,退可席卷江南富庶之地,进可争锋齐鲁威胁中原,咽喉重地是也!夫君此次为了让他出力,许下其日后都督扬州的重诺,不仅会引起江淮豪门的反弹,而且如此战略要地交于其手,一旦有变,则必定措手不及,酿成大祸!”
正当耶律楚昭和张仲坚唇枪舌剑之际,在远处圣龙帝国的大帐之内,李中慧也恰好谈到了被张仲坚视为群狼之一的朱权。
“没关系,他是鹰犬我便让他为我护院,他是虎狼我便让他为我拓土!”
风雨微微摇头,脸上洋溢着的是自信也是飞扬:
“此次为了明月,把平灭安宇的天大功劳白白做了人情,我还正需要一个虎狼之辈替我牵制住咱们的天子呢!朱全恰恰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是庞勋的旧部,昔日攻陷圣京城的先锋大将,杀害高战老元帅的元凶,绝不可能见容于朝廷的正统派,那些君子们对他恨之入骨,也必定阻挠陛下招揽,因此我大可放心他不会站到天子一边,此其一。
“他背叛庞勋,献城韩陵,早就和庞勋逆贼反目,今日我唯以江淮重任,他必然甘做先锋不遗余力得为我讨伐昔日同袍,令我平添助力,此其二。
“中原乃是京畿重地,任由他驻扎韩陵,对于圣京威胁更大,而且还有和燕家联手的可能,倒不如给他一个虽然富庶重要,但是如今还在他人之手的江淮,即平白得了一个人情,又减了三分威胁,何乐而不为?此其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全乃是布衣出身,又是客举江淮,必定会和重视门第又扎根江淮的豪门产生根本的利益冲突,我正好可以借这个外人来扮白脸,寻机收买江淮的人心,届时朱全虽有总督江淮之名,但是根深蒂固的江淮豪门却纷纷投靠于我,彼此牵制平衡,还不是任凭我左右?”
“夫君妙计!”
李中慧沉吟了半响,方才继续说道:
“妾身倒不是担心天子,而是有些忧虑公孙世家!名门望族、根基深厚,如今又出了一个不世奇才的公孙飞扬,偏偏齐鲁还和江淮接壤,若是两者联手,必定会成为一个难以应付的大患!更何况,夫君当日曾经向军中诸将许下诺言,定要诛杀了朱全、燕耳这些昔日突袭凉州的将帅,以祭奠死去的西北军民,如今声尤在耳,朱全燕耳非但无恙,而且夫君还要提拔之,恐怕传言出去会损了夫君的声名啊!”
“这倒是的确需要好好商议的地方!”
风雨皱了皱眉,头疼的说道:
“出了公孙飞扬的公孙世家的确不容小觑,总要想个办法让那朱全和公孙世家不能够联手才行!不过这也不是很难解决,那公孙飞扬年纪虽轻,却颇为能干,我也正有意找个理由把他调开,一则可以为我所用,二则也好让他远离公孙世家,如此一来则公孙世家的力量便大为削弱,双方即便有联手,威力也就不再那么可怕!
“反倒是燕家的事情有些麻烦!照我原意,当日迫得燕老夫人答应交出燕耳,便是为接下来白虎军进入荆州做准备。毕竟当初进军西南,主要是为了三个目的,一是想借大理事件来镇压巴蜀,二是希望打通西南半岛和印月的联系,三是试图建立水师的基地,以图长远。如今,大理已经平复,梅文俊又出任巴蜀总督,巴蜀各方势力也纷纷偃旗息鼓,曾经引蛇出洞的目的已经失去了意义;同时,缅邦归附,逸如在印月也颇为顺利,打通两地联系的这个目的也基本达成;而江南水师重新出动,一旦驱逐了安宇人,有了江南的基地,西南半岛成为日后帝国入海口的重要性便大大减弱,尤其是在此刻麦坚舰队逐渐投入西南半岛的情况下,正面交锋不仅会暴露我们的意图,促发和麦坚人的冲突,而且也不利于羽翼尚未成形的水师积聚力量。
“所以,让南征军撤离西南半岛接防巴蜀,而白虎军进入荆州遏制天子的势力,和江淮形成犄角威慑江南,同时又借机铲除燕耳给众将一个交待,便是最好的战略选择!可恨高凤阳这个蠢才,居然联合了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在执政议会搞出什么坚决铲除交趾叛乱的决议,真是乱弹琴,哼!”
风雨越想越恼,不由用力的拍了一下案几,脸色更是铁青。
当日李中慧告诉风雨这个消息之后,风雨便已经十分气愤,只不过当时恰逢张仲坚发动突围,因此仓促之间便匆匆中断了话题,而如今旧话重提,一想到自己辛苦策划
“夫君也不必如此生气,高凤阳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来和你做对,我看他也是一番想要讨好你的心意,若是实在不能答应,便否决了执政议会的决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最多斥责一下便是!”
李中慧有些懊悔自己居然将话题引到这里,当下只好温言劝解,顺便也是帮高大奸商说一些好话。
“哪有这般简单?”
风雨没好气的说道,和妻子不同,他更看到了其中影响深远的大局:
“这些商人乃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让他们支持对外的战争,也是我一直鼓励的,如今轻易否决,不但寒了人心,更会让天下人看我们的笑话!再说,虽然否决执政议会的决议,于我并不难,但是既然我有心要将执政议会扶持成为一个抗衡皇权的权力机构,如此出尔反尔,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商人,执政议会,哼,到目前为止,这两股势力没有我的容忍,他们翻不了天,但是夫人,你难道不觉得,这些人其实正在形成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并且逐渐剧烈的冲击着圣龙帝国原有的政治根基?我看,这件事情真的要好好思量,到底这些势力能否给我们,给神州带来好处?或者该如何引导这股力量,方才不至于到头来自己给自己掘了坟。”
风雨边说边走,他此刻的思维无疑是十分跳跃的。
一方面,执政议会出人意外的决议如果需要执行的话,那么他势必暂时无法腾出手进入荆州,于是当初安排燕耳逃到荆州以便牵制萧剑秋利用鄂州为基地过分发展的意义依旧存在,这样也就导致了无法借此机会铲除燕耳向军中将领们交待,更有可能因为提携朱全而引发人们的非议。
另一方面,商人议政并且积极支持远征,执政议会形成有效的决议来取代天子的诏令,这两件事情原本都是风雨所积极提倡的,但是当这两股力量如今开始出现和自己愿望相违背的情形时,风雨又不得不慎重的考虑,究竟该如何动用这两柄犀利的双刃剑,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同时又不至于自己被割破手。
“主公!”
正在风雨沉思之际,伴随着一股凉风袭来,却是大将欧仁一把撩开了帘子,大步流星的跨了进来。
“何时这般慌张?”
风雨微微皱眉。
欧仁是欧静的弟弟,也是最早追随自己的部将,因此帝国宰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