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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给了一个死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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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神志恍惚地看着他走过去,就好像这事发生在别的什么人身上似的;她坐在
座位上,听到他顺着通向正屋的铺木板的小径走去的脚步声。她甚至还能听到屋里
响起的门铃声。这并不奇怪,因为四下太安静了。只有从头顶上的一棵树上传来某
种小昆虫翅膀搧动的轻微的嗡嗡营营声。
    她很奇怪:他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突然发动车子,开车逃走呢?她自己作出了回
答:他知道我不会逃的。他知道我即使想这么做也来不及了。正如我自己也很明白
一样。中止此事,折身回去,迅速离开,这么做的时间早已过去了。过去很久很久
了。早在今晚之前就已过去了。这个时间是在只身前来考尔菲尔德的火车的包厢里,
车轮声在不停地向我发出警告的时候。是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是在第一次电话
打来的时候,第一次去药房的时候。我给万无一失地禁锢在这儿,就好像我的手脚
全给他铐住了似的。
    这时,她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不,一点也没关系;
你选择的时间非常好。快进来吧。”
    大门敞开,灯亮着。站在门口的某个人折身进了屋里。这时,他又走回来了。
木板铺就的小径上又能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她使劲抓住汽车坐垫的边缘,两手都
插进到皮坐垫的底下。
    这时他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定在那儿。
    “来吧,帕特里斯,”他漫不经心地说。
    最最令人感到恐惧的就在于他的这种漫不经心,他的这种事实就是如此的态度。
他并不是在表演什么角色。
    她也平静地开了口,就跟他一样平静,不过她的声音就像一根松弛的弦线发出
的声音一样微弱低沉。
    “我不能这么做。乔治森,别要求我去做这种事。”
    “帕特里斯,我们已经把这事都谈过了。前天晚上我就告诉你了,那时就全都
谈妥了。”
    她用两只手捂住了脸,又迅速地把手放下。她不停地说着同样的几个字;她脑
中出现的只有这几个字。“可我不能这么做。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能这么做。”
    “这么做没任何妨碍。你没有跟任何人结婚。甚至以你假装的身份,你也没有
同任何人结婚,更不用说你自己了。我在纽约把这一切都调查清楚了。”
    “史蒂夫。听到了吧,我在叫你史蒂夫了。”
    “这感化不了我,”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肯定地对她说。“这是我的名字,别人
是用这个名字叫我。”他的眼光罩住了她。“那是父母给我的名字,并不是我为我
自己起的名字——帕特里斯。”
    “史蒂夫,我以前从来没求过你。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别人拿我当一个女人
看待。史蒂夫,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的话,我求求你——”
    “我就是太有人性了。那就是我这人为什么如此喜欢金钱的原因。你实在是大
大地弄错了。这正是我的人性的表现。正因为此,你的恳求毫无意义。快下车,帕
特里斯。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她的身子拼命往座位里边缩去。他的手指在车门顶部叩击着,哈哈笑了几声。
    “为什么这么害怕结婚?让我来为你找找你这种厌恶的根源吧。或许我能为你
消除疑虑。这里并不牵涉到私人的恳求问题;你并没有任何有求于我的。我只有对
你的轻蔑,因为你是个不值钱的、爱耍花招的小蠢货。只要我们一回到考尔菲尔德,
我就会重新把你放在你所永远钟爱的家门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种纸
上的婚姻,不过它将会,它将会有一个苦涩的结局。这番话能抚慰你的维多利亚中
期式的内疚了吗?”
    她用手背揉揉眼睛,好像一阵风刮来把她的眼睛弄模糊了。
    他用力一扭,打开了车门。
    “他们正在里面等着我们呢。来吧,你这样只会把这件事搞得更糟。”
    他开始对她变得粗暴起来。她的反对正在使他的火气越来越大。不过这种火气
却是以相反的一种要摧残一切的冷酷表现出来。
    “听着,我的朋友,我可不打算拉着你的头发把你拖到那里去。这件事不值得
我这么做。我要进去一会儿,从这儿给哈泽德家打电话,立即就把整件事情原原本
本告诉他们。然后我马上把你带回我带你来的那个地方。他们可以接纳你——只要
他们还要你的话。”他的身子在车门外微微向她前倾。“好好看着我。看看我是在
开玩笑么?”
    他是当真的。他并不在虚张声势,说说而已。这可能是一种恐吓,他并不想真
的这么去做,不过这也不是一个空洞的恐吓。这点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她看
到了在他的眼睛里流露的那种阴沉冷郁的神情,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厌恶。
    他转过身子,离开了汽车,重新顺木板小径向前走去,这次他的脚步比先前更
为有力,步子也走得更快。
    “对不起,麻烦你们再等一会儿——”她听到他在进入开着的大门时这么说,
随后他就走进了屋里,接下来的声音便听不清了。
    她挣扎着出了车子,就像一个还未睡醒的人在走路似的,她一把抓住了关拢的
车门。然后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木板小径,走到了门廊前,她神志恍惚晃晃悠悠地靠
在了长春藤上,使长春藤发出了一阵簌簌声。然后她继续向从打开的门里射出的长
方形的灯光走去,走进了屋里。她的模样就像刚从齐膝深的水里挣扎着走出来似的。
    一个中年妇女在门厅里迎了上来。
    “晚安。你是哈泽德夫人么?他在里面。”
    她带她走到左边的一个房间,推开了两扇老式的推拉门。他正站在里面,背朝
着她们,他面前是一台放在墙上托架上的电话。
    “这位年轻的夫人来了。你们准备好以后,可以一起到书房里来。”
    帕特里斯把推拉门重新在身后关上。“史蒂夫,”她说。
    他转过身,看着她,然后又重新转回身去。
    “别——你会杀了她的,”她恳求道。
    “老人迟早总要死的。”
    “电话还没接通吧?”
    “这会儿他们正在为我拨打考尔菲尔德的电话。”
    他并不是在玩什么花招。他的手指就在听筒挂钩旁,正把它往下按。他是在拨
打电话。
    她的喉咙里响起了一声被窒息住的声音。
    他又向后看了一眼,不过并没像先前那样完全把身子转过来。“你已经完全决
定好了吗?”
    她没有点头,她只是垂下眼睑,把眼闭了一会儿。
    “接线员,”他说,“取消刚才那只电话。我搞错了。”他放好了听筒。
    她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好像刚在一个很高的地方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再抽回身
子一样。
    他走到推拉门边,用力把两扇门拉开。
    “我们准备好了,”他向大厅对面的书房喊道。
    他手背向外曲起手臂,向她伸去,同时轻蔑地抬起胳膊肘,好让她去挽住它,
这么做时,他甚至没瞧她一眼。
    她走上前,他们一起向书房走去,她的胳膊搭在他的胳膊里。走进了人们正等
着为他们举行婚礼的地方。

    第三十九章

    正是在返回的路上,她知道自己打算杀死他。知道她必须这么做,知道如今只
能这么做了。她应当尽快完成这件事,她对自己说。早在今晚的事发生之前,就在
她第一晚跟他一起坐在汽车里时她就该这么做。这样,事情就根本不会发展到如今
这般地步。那样一来,今晚这种极度的恐惧和羞辱至少可以不再发生。当时她还没
产生这个想法;她还从来没有过想杀人的想法。她总在想要回击,用别的什么方法
逃开他;不清除他——不用这个办法,就永无安宁。
    不过,现在,今晚,她知道她要这么去做了。
    从离开地方法官的家里起,一路上,他们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有什么必要说
话?有什么好说的?如今——除了这最后的一件事,还有什么可干的。在出了黑斯
廷斯城大约四英里时,在她对面出现了一根下半截漆成白色的电话线杆。这个想法
就这么出现了;突如其来,很干脆地就出现在她的脑中。就好像在那根特定的电话
线杆上,有某种光电管发出了一道光柱,照射到公路上,打她脑中穿过。她的脑中
的一半,仍然是逆来顺受的绝望之情,一种宿命论。而另一半,越来越坚定的决心,
无悔无怨,不可改变的决心:我要杀了他。今晚。不等夜晚过去,要赶在曙光降临
之前。
    他们俩谁都没说一句话。他没说,因为他相当满意。他已经做了他精心算计了
要做的事。有一会儿,很短的一会儿,他轻轻地吹起了口哨,不过他很快就停止了。
她没说,因为她万念俱灰。用最充分的一个词来表达,那就是彻底给毁了。她以前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的内心甚至没有了痛楚感。思想斗争结束了。现在她一片
麻木。即使是在那次火车失事时,她的头脑也比现在清醒得多。
    一路上她始终紧紧闭着双眼。就像一个从葬礼上回来的女人。在葬礼上,一切
值得珍惜的东西都一起给埋葬了,与此同时,对这个女人来说,地面上留下的一切
再也不值得去看了。
    最后,她听到他说话了。“怎么,这事真有那么糟吗?”他说。
    她没有睁开眼睛,毫无表情地回答了他。
    “你还想怎么?——如今你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事也没有了。你还像以前那样生活下去。这是一件只涉及我们两人的事。
我只想把话说到这份上,明白不?对这个家庭一个字也不要说。在我没准备说之前,
什么也别说。这事将成为我们的一个小秘密,你和我的。”
    她猜想,他不敢公开将她据为己有,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改变遗嘱。但与
此同时,他又很担心,如果他让她留在他们中间,却又给他们知道了这件事的话,
他们就会为她而修改遗嘱。
    你怎么可能杀死一个男人呢?在这儿没什么办法,毫无办法。四下的乡村一片
平坦,公路一望如展。如果她去抓住方向盘,尽力使汽车失去控制,也不见得有什
么结果。你需要的是一个陡峭的地方,一个急转弯。汽车只能慢慢爬行,无法开得
很快。假如能陷进一片泥淖地,或是撞上一根电话线杆,能让他们受到震动就好了。
    再说,即便发生了这种情况,她也不想跟他一起死去。她只想要他死。她有一
个她倾全身心爱着的孩子,她有一个她深爱的男人。她要活下去。她一直有一个无
比强烈的要生活下去、活一辈子的愿望;如今她愿望依旧。即便她现在是万念俱灰,
这个愿望依然还顽强地在她心中隐隐闪现。什么东西也无法使它消除,要不——她
早就会作出另一种选择,或许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天哪,她的内心在发出呼喊,要是我有一把——
    在这一瞬间,她知道该怎么做了。知道自己准备怎么去做了。还没等她完全意
识到,她的脑中就闪现了一个词“枪”,这个词一闪现,它就对她向苍天的吁求作
出了明确的回答。
    在家里的书房里。在那儿的某个地方有一把。
    许多个月之前的一幕短暂的情景出现在她的脑中。在此之前它一直深藏脑中,
如今却突然出现了,而且出现得是那么清晰,简直就像是刚发生过的一样:阅读用
的台灯亮着,投射出一片温和的光芒,令人备感舒适。哈泽德父亲,正坐在台灯旁,
很晚了还在爱不释手地看着一本书。除了她以外,其他的人都去睡觉了。她是最后
离开他的一个。在他的前额轻轻地一吻。
    “要我为你锁上门吗?”
    “不,你去睡吧。我会锁的,再过一会儿。”
    “可你不会忘记吧?”
    “不,我不会忘记的。”接着他以他特有的沙哑的声音格格笑了起来:“别这
么紧张,我在这儿有很好的保护。就在我身边的一个抽屉里有一把左轮手枪。我们
特意备了以防夜贼。那还是一年前妈妈的主意——可到现在连个贼影子也没见到过。”
    听了这个夸张的笑话,她大声笑起来,用完全放心的口吻说:“我说的倒不是
什么小偷,我是怕半夜突然下起暴雨,把妈妈最好的窗帘给糟蹋了。”
    那时她大笑过。可现在她一点笑不出来。
    现在她知道什么地方有一把手枪了。
    你把手指勾起来。你扣动扳机。你就太平了,你就没有麻烦了。
    他们的车子停下了,她听到她这一边的车门喀哒一声打开了。她抬起了眼睛。
他们的车停在一排繁茂的街道树下。她认出了这两排对称的树木,认出了两边有点
倾斜的草坪,认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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