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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车停在一排繁茂的街道树下。她认出了这两排对称的树木,认出了两边有点
倾斜的草坪,认出了草坪后面隐隐的私家住宅的轮廓。他们到了她家的这条街,不
过离她家有一段距离,大约隔开一个街区。他相当机敏,让她在离家门很远的地方
下车,免得被人察觉。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让她明白这是在暗示她可以下车了。她机械地抬
腕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一点。这事发生时一定是十点钟左右。从那儿回来花了四十
分钟;返回时车子开得较慢。
他看见了她在看表。讥嘲地笑起来。“结次婚花的时间不长吧?”
要你死花的时间也不会长,她愤愤然地想道。
“你不——你不要我跟你一起走吗?”她轻声问道。
“为什么?”他傲慢地说。“我才不要你去呢。我只要最后——属于你的所有
的一切。上楼到你自己那张洁白无瑕的小床去吧。(我对此很放心。尽管有那位比
尔在家里。)”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不过一切都无关紧要,什么也无所谓。要紧的是
放在一个街区外的那支枪,要紧的是他在这儿。以及他们两人必须再次碰面。
“别轻举妄动,”他告诫她。“现在不会有意想不到的出城小游了,帕特里斯。
除非你要我突然站出来宣布我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你知道,现在法律在我这一边。
我会直接到警察局去的。”
“嗯——你能在这儿等一会儿吗?我——我马上就出来。我会给你拿一些钱来。
在——在——在我们又待在一起前,你需要有一些钱。”
“你的嫁妆?”他讥刺地说。“这么快?哼,事实上,我不需要。城里有些家
伙的牌玩得相当差劲。再说,为什么要把已经属于我的给我呢?这么零打碎敲地。
我能等待。别对我这么客气。”
她极不情愿地下了车。
“如果需要的话,我能在哪儿跟你取得联系?”
“我会一直在这一带的。你随时会得到我的通知。不必担心会失去我。”
不行,必须在今晚,今晚,她不断地坚定不移地对自己说。得在黑夜过去,黎
明到来之前。如果再等下去,她会失去勇气的。这个大手术必须立刻完成,这个长
在她的前途上的毒瘤必须去掉。
她暗暗发誓,不管他今晚到城里的哪个地方,我要去追踪他,我会找到他,我
会结果他。即便这么做会毁了我自己也罢。即便我会在众目睽睽下干掉他也罢。
车门关上了。他讥刺地抬了抬他的帽檐。
“晚安,乔治森夫人。做个好梦。想法去睡在一个婚礼蛋糕上。如果你没有婚
礼蛋糕,就想法弄一大块变味的面包吧。反正无论如何你都是一样的令人讨厌。”
车子从她身边轻巧地开过。她的眼睛紧紧盯住车后的那块车牌,盯住不放,把
它记住,即使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它逐渐变小。红色的尾灯到了下一个街转角,
消失了。然而那块车牌似乎就悬挂在她的眼前,就像幽灵世界里的一块铭牌,悬挂
在夜空中,一直过了好几分钟。
“NY09231”
随后,它也暗淡下来,消失了。
什么人正在宁静的夜晚,顺着人行道走着,就在近旁。她能听到高跟鞋发出的
橐橐声。原来这是她自己的脚步声。树木在她身旁移动,慢慢向后退去。什么人正
顺着石板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她能听到逐渐上升的小路上的砂石发出的声响,原来
这也是她自己发出的声响。这会儿,什么人站在了家门前。她能看见她面前玻璃上
黑黝黝的映像。她一动,那个映像也跟着移动。那也是她自己。
她打开手提包,伸手到里面去摸大门钥匙。是她的钥匙,好好的一把钥匙。这
把钥匙是他们给她的。还在包里。不知怎的,她吃了一惊。真奇怪,竟这样又回到
了家里,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在摸你的钥匙,把钥匙插进门的锁孔里,然
后——然后走进屋去。仍然就这样回到了家里,仍然走进屋去。
我必须回到这儿来,她为自己辩护。我的孩子还睡在这幢房子里。他这会儿正
在楼上睡觉。这是我必须进去的地方;除此之外,我别无他处可去。
她记起了她是如何不得不去撒谎,今晚的早些时候,她请哈泽德母亲为她照看
一下休,她说她要去看望一个新朋友。父亲去出席一个业务会议,比尔也出去了。
她打开了底楼大厅的电灯。关上了门。然后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大口喘着气,
她的背靠在门上。太安静了,这房子是如此安静。人们正在酣睡,那些如此信任你
的人。他们不会想到你给家里带来丑闻,会给他们脸上抹黑,以此作为对他们给你
的所有好处的回报。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四周这么安静,悄无声息,没人会想到她回到这儿来
找什么,没人会想到她回到这儿来干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一无所有。没了家,没了爱,甚至再也没有孩子了。她甚至失
去了即将来临的爱情,因为她到头来会使它染上污点。她也失去了他,因为等他老
了,知道她的一切以后,他就会转而反对她。
是他给她带来这一切后果的,一个男人。他以前已经做过一次了,可是他还嫌
不够,现在他已经做了第二次了。他已经扼杀了她的两次生活。他已经摧毁了来自
旧金山的那个与世无争的十七岁的可怜的小傻瓜,她为了想离开他而遭此厄运。他
把她彻底弄垮了,让她开家小杂货店的美梦彻底毁灭,对它嗤之以鼻。而现在他又
把这个人们称之为帕特里斯的脆弱的夫人给毁了。
他再也别想毁掉任何人了!
有一会儿,一阵痛苦的表情扭歪了她的脸。她把腕背部放到前额,贴在那儿。
她产生了一种极度的孤苦无助感,同时又下定了义无返顾的决心,这一来使她的脸
全变了形。然后她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地朝书房门口走去,就好像一个可笑的醉鬼
急着要到某处去,却因缺少足够的平衡机能,无法笔直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她打开了放在当中那张书桌上的阅读用大台灯。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酒柜前,打开酒柜,倒了一点儿白兰地,一口喝了下去。酒
一下肚,便使她浑身发烧,但她咬着牙费劲地把它压了下去。
啊,不错,当你准备去杀一个男人时,你需要喝点酒。
她踅身来找那把枪。她先是找了书桌的每一个抽屉,没有发现枪。抽屉里只有
文件和别的一些东西。可那晚他说过那儿有一把枪,那么,在这个房间的某个地方
一定有一支枪。他们从来不对你讲任何不真实的事,哪怕是一点点;他,妈妈,还
有——还有比尔,都是这样。这就是他们跟她之间的最大的不同。这就是为什么他
们能过着安宁的生活——而她却不能的原因。
接着她又找了哈泽德父亲的书桌。这张书桌的抽屉和小分隔要多得多,但她还
是一个挨一个地仔细找了个遍。当她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搬开抽屉中的一个沉
重的帐本时,发现它就躺在那儿,插在帐本的背后。
她把它抽了出来。乍一看,它那毫不起眼的样子真让人有点失望。那么小,却
要干那样大的一件事。去夺走一个人的生命。镀镍的枪身和枪管擦得锃亮。她估计,
枪身当中有凹槽的凸起部分便是置人于死地的力量之所在。由于对枪支一无所知,
她冒着会使它提前开火的危险,用掌底敲它,用力拉它,想把它打开,希望只要她
不把手指贴近扳机,就不会发出一颗子弹。突然,由于意外地在右边碰了一下,凸
起部分毫不费力地下翻,打开了。黑色的圆弹膛里是空的。
她仔细地在抽屉里再次寻找。她发现了同样很小的一个纸板盒,在先前的搜寻
中这个小盒并没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匆忙之中,她把它拨到一边。纸盒里垫着棉
衬,似乎是用来保藏某些容易失效的药囊。然而,里面放着的却是平圆头的金属子
弹。一共只有五颗。
她一颗接一颗地把它们压进弹膛里看来是压子弹的小孔中去。有一个弹仓空着。
她关好手枪。
她寻思它是否正好能放进她的手提包。她试着让枪管朝下放,结果把它给放进
去了。
她关上了手提包,拎在手里,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大厅的后部。
她取出分类目录,在“停车库”一类中寻找。
他或许会把车子停在街上过夜。不过她认为他不会这么做。他是这样一种人,
他们珍惜自己的汽车,自己的帽子和手表。他是这样一种人,他们珍惜自己的每一
样东西,除了自己的女人。
停车库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于是她也按顺序开始一个个拨打电话。
“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辆纽约城的汽车停放过夜,车号是09231?”
在第三个停车库,值班员去查看后回来说:“是的,在我们这儿。几分钟前刚
停进来。”
“是乔治森先生的车吧?”
“对,正是他。有什么事吗,夫人?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我刚才从那辆车里出来。这位年轻先生刚才用它把我送回家。我发现
我丢下了东西。我必须跟他取得联系。对不起,这样东西很重要。能否请你告诉我,
我能在哪儿找到他?”
“我想这事儿我们办不到,夫人。”
“可是我进不了家门。我的门钥匙在他那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为什么不按你家的门铃呢?”对方那粗哑的声音回答道。
“你这蠢货!”她一下发作了,她的怒气使她变得口齿伶俐、反应敏捷。“别
人原先可不认为我该跟他一起出去!我不想引起任何注意。我不能去按门铃!”
“我明白了,夫人,”对方的声音嘲笑着说,还带着一种她早知道会有的特别
的油腔滑调的口吻,“我明白了。”接着,对方的舌头又嗒嗒了两声,作为一个停
顿。“等一下,让我查一查。”
他走开了。等他又回来后,他说:“他把车子停在我们这儿已有一段时间了。
在我们的记录本上他的地址是迪凯特大街110号。我不知道他是否还——”
可这时她已挂上了电话。
第八节
第四十章
她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车库门。比尔习惯用的那辆敞篷小汽车不在,不过那辆
大轿车停在车库里。她把车子倒了出来。然后她从车里出来。锁好了车库门,再回
到车里。
在这么做时,她又同先前一样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种恍恍惚惚如梦隔
世的感觉,一种梦游的状态,然而她整个人的神志却是异常的清醒。在水泥的车库
道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听来像是另外一个人的,然而却是她自己的——就从
她自己的脚下发出。这就好像她的躯体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分裂,一半是她自己的,
惊恐万分孤苦无助,看着一个幽灵似的女谋杀犯从躯体的分裂处出来,开始去执行
她要处死一个人的请求。她只能与自身的这另一半,这个黑色的幽灵步履一致,可
一旦它分裂出去后,她就既无法控制,也无法把它再度召回。(或许)这样客观上
便使她听到了两种脚步声,像看镜子一样看到了自己一切活动的映像。
再度进入车子后,她将它倒到了街上,让它调过头,向前驶去。车子开得十分
平稳,完全表现出一个非常沉着镇定的驾驶员的娴熟技能。另外一个人的手,不是
她的手——如此稳定,如此有力,如此完美——没忘了伸出手抓住车门把手,门轻
巧地一碰,可靠地关上了。
外面的街灯就像一个个发光的地滚球,顺着一条地滚球的滚槽旋转着迎面而来,
又向后滚去,每打出的一个球都是不中,它们不是远离这一边,便是远离那一边。
她和她的车子始终位于地滚球的主柱位置上,可它们从来无法击中。
她想:这就必定是命运,旋转着朝我滚过来。但我不在乎,让它们来好了。
接着汽车又停下了。去杀一个人真是太容易了。
她并没有仔细去研究这个问题,去想想这可能会是怎么一回事。不管它是怎么
回事,这无关紧要;她要到那儿去,那么这事就会在那儿发生。
她又一次踩下油门,将车开过了大门,绕过一个转角。然后,她将车调了个头,
因为这条路是个反向单行道。她将车头重新对着她来的那个方向,将车开到人行道
边,不在人们注意的视线之内,停好。
她拿起放在身边座位上的手提包,就像一个女人在离开汽车时总会做的那样,
把包牢牢夹在胳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