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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去,帕特里斯。”
她害怕地贴紧他的胳膊。“不——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回到那儿去。我必须得去。”
她拼命想把他拖住。“不!比尔,不!说不定会有人来的。他们会在那儿发现
你。比尔,”她恳求着,“为了我——别到那儿去。”
“你还不明白吗,帕特里斯?不能把你的名字留在那里。那儿楼上的一个房间
里躺着一个死人。一定不能让人们在他身上发现任何跟你有牵连的东西。你从来就
不认识他,你从来就没见过他。我必须去把那些东西拿回来——那张支票,那本笔
记本。我必须把它们处理掉。如果我能把他从那儿搬走,把他扔在别的什么地方,
远离这儿,那就更好了,人们或许无法十分容易地查明他的身份。或许人们永远没
法查明他的身份。他不是本地人,他的突然失踪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追问。他来了,
他又走了;一个过客而已。如果人们在那个房间里发现他,那么立刻就会查明他的
身份,那样一来会带出一连串的事情。”
她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汽车车身,似乎在目测汽车的尺寸是否有可能当作一
个棺材。
“我会帮助你的,比尔,”她突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帮助你——你想去干什
么我都帮你去做。”见到他迟疑不决地看着她,又接着说道,“让我去吧,比尔。
让我去吧。这场麻烦都是我引起的——让我出点力作出补偿吧。”
“好吧,”他说。“反正没有这辆汽车也不行。我需要它。”他弓身进了车子,
在她身边坐下。“让我来开一会儿。我会让你明白我要你干什么。”
他只将车子开了两码路,便又让车子停了下来。这时,只有车头露出在这排建
筑物转角外,而车子的其余部分依然给房子挡住了。驾驶员的座位正好跟转角处的
前排店铺对齐。
“你就坐在位子上看着那个方向,”他吩咐她说。“从这儿你能看见那幢房子
的门口吗?”
“看不见。不过我能看见那儿附近的一切。”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我会站到门里,点着一根香烟。当你看见亮光,就将车
子开过转角,开到那扇门前。在这之前,你就一直等在你现在呆的地方。如果你看
见任何别的东西,如果你看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别再呆在这儿。你就将车子
开走,不要拐弯,一直开回家去。”
“不,”她执拗地想道,“不,我才不那样做呢。我不会一个人把车开走而把
你丢在这儿的。”不过她没把这话告诉他。
他又下了车,面朝她站在那儿,头稍稍转动一下,而身体则一动不动,用眼睛
的余光向身子两边睃睃,先是这边,再向另一边,警惕地察看着四下的情况。
“没事,”最后,他说道。“现在一切都没问题。我想现在我可以去了。”
他轻轻摸摸她的手背,要她放宽心。
“别害怕,帕特里斯。说不定我们会很幸运的。干这样的事,我们可都是生疏
得很哪。”
“说不定我们会很幸运的,”她重复了一下,只感到害怕极了。
她看着他转过身,从汽车旁边走开了。
他像平常一样大大方方地向前走去,他走得既不藏首躲尾,也不畏畏缩缩。这
就是他的过人之处。她真有点奇怪,此时此刻,为什么他走路的样子对她这么要紧。
但是,它多少使得他,他们要去做的事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他转过墙角,走进了那个人死在里面的房子里去。
第四十一章
似乎他进去已经有无穷无尽的时间了。她真从来不知道时间竟会过得这样慢。
那只刚才让她骇得要命的猫又出现了,她看见它慢慢地绕行到了他们刚才突然
遭遇到它的那个地方。当它还是走在人行道上时,她能看见它,可等它贴紧建筑物
的墙角时,黝黑的阴影便将它吞没了。
你能杀死一只老鼠,她发现自己在内心里妒忌地这么对它说道,人们为此而赞
扬你。你们消灭的老鼠只是咬坏东西,它们从来不吸血。
那儿有一点亮光在闪耀,马上又熄灭了。
真令人惊奇,她竟能这么清晰地看到火柴的火焰。她根本没想到能看得这么清
楚。火光很小,但有一会儿显得相当明亮。就好像有一只灿烂的蝴蝶张大了翅膀给
人钉在一块黑色的天鹅绒背衬上,但只过了一会儿,竟又让它逃跑了。
她迅捷地发动了车子,缓缓地转过了墙角,神不知鬼不觉地娴熟地将车子向他
开去。轮胎发出了一阵轻轻的沙沙声。
还没等她驶近,他已经转身再一次上楼去了。那支他点着了为她发信号的香烟
已经给他扔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他想——他想把他带出来的东西放到哪儿去。车前还是车后。她伸出
手去,打开了靠他那面的后车门,就让它那么开着,准备等他回来。
这以后她就透过挡风玻璃直视前方,显出一种古怪的僵硬,就好像她的头颈没
法动弹了。
她听到房子的大门给打开了,可是仍然没法转动她的脖颈。她用足了劲扯动自
己的脖子,可极度的恐惧竟使它处于某种僵直的状态,根本没法让她的头向大门那
儿转去。
她听到满是沙砾的人行道上传来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是他的脚步声—
—伴随着还有一种更轻微的声音,一种刮擦声,就好像两只鞋子翻了过来,由较软
的鞋面或者只是鞋帮着地,人体的重量没有全部压在鞋上,就这么一路拖曳着过来。
突然传来了他呼吸急促的说话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她的耳边),“打开前门。
前门。”
她没法转过头去。幸好她的手还能动。她看也不看地伸出手去,为他打开了前
车门。她能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好像一把茶壶在慢慢沸滚,就
要四下溢出来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
有谁给安顿在她身边的座位上。跟任何人坐上座位时一样,车座的皮革发出了
一阵吱嘎声。他触碰到她的身体,不时挨近她的身边。
肌肉的僵直解除了,她的头猛地转了过去。
她正对着他的脸。不是比尔的,不是比尔的。黑暗中这双嘲讽的眼睛大睁着。
就像她把头扭向他一样,他的头也正好扭向她这边——这颗脑袋不可能是无生命的
——完全成了一种可怕的面对面的局面。他即使死了,也不让她得到安宁。
一阵窒息的尖叫卡在了她的气管里。
“行了,别这样,”是比尔的声音,声音是在他那一边发出的。“坐到车后去。
我来把方向盘。让我来坐在他的旁边。”
他的声音让她镇定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含混不清地说。她出了车子,
再进了车后座,就在从前面移到后面这很简单的移动过程中,她一直用手扶着车子,
以求得支撑。尽管她人坐到了后面,可她一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移过来的。
他一定知道她现在的这般状况,尽管他并没有看着她。
“我说过要你回家去,”他不动声色地提醒她。
“我没事的,”她说。“我很好。走吧。”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就象一根带羽
饰的唱针在一张磨损的唱片上划动对发出的声音。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们向前开动了。
一开始,比尔的车开得十分迟缓,只用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她看见他用另一只
手把他身边那个死人戴的帽子拉下来盖住了他的脸。
意识到她就坐在自己的身后,他便抽空档对她说上一句,给她打打气,尽管他
依然没向她转过脸。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是的。”
“尽力别害怕。尽量别去想它。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很幸运。支票和那本笔
记本在他的身上。不管我们干还是不干。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事只有这么办。
你也在帮助我。你看,如果你太紧张,那么我也会紧张起来。你会影响我。”
“我很好,”她依然像先前一样机械地回答道。“我会平静下来的。我能控制
住自己。你只管开。”
这以后,他们没交谈过。在这样的行车途中,怎么可能交谈?
她尽量不朝前看。她尽量朝旁边看;等这样看累了,她便抬起头看一会儿汽车
顶,调节休息一下。要不就直视脚前的车地板。什么地方都可以看,唯独不看前面,
不看前面那两颗脑袋,它们在车子的每一下颠簸中必定会同时轻轻动弹一下(她知
道一定是这样)。
她尽力按他的要求去做。她尽力不去想这事。“我们是从一场舞会上回家去。”
她对自己说。“他正带我从乡村俱乐部回家去,就是这么回事儿。我戴着那张镶金
片的黑面纱。瞧,不是吗?我穿着那件镶金片的黑裙子。我们有言在先。因此,我
——我就坐在后面,他一个人坐在前面。”
她的前额有点冷潮潮的。她将冷汗抹去。
“我们看罢电影,他正带着我回家去,”她对自己说。“我们看了——我们看
了——我们看了——”这回在她的想象中,出现了另一片那样的街区;可想不起来
了。“我们看了——我们看了——我们看了——”
突然她大声对他说,“我们刚看过的那个电影是什么名字?”
“好,”他马上回答道。“正是这样。那是个好主意。我会告诉你的。就这么
想下去。”他花了一点时间去想。“马克·克蒂文斯主演的《我不知道谁正在吻她》,”
他突然说。他们一起在一千年前(上星期四)的阳光下看过这部影片的。“就从开
头想起,一直想下去。如果你在哪儿卡住了,我会帮助你的。”
她费劲地呼吸着,她的前额一直在不停地渗出汗来。“他写了好多歌曲,”她
对自己说,“他带了他的义妹去——去看一个歌舞杂技联合演出,他听到有人在舞
台上唱歌——”
汽车转了个弯,前面的两颗脑袋碰在了一起,一颗脑袋几乎靠在了另一个人的
肩头上。有人在恳求他们赶快分开。
她赶快把自己的眼睛闭紧。“那首片名歌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有点吃不准了。“是不是开始时的第一支歌曲,就是他们在楼座上听到的那首?”
前面是红灯,他停下车,一辆出租车跟着在他们的车旁停下,车头碰齐。“不,
那是——”他看看那辆出租车。“那是——”他又看看那辆出租车,他的眼神就跟
一个在尽力回忆什么时,两眼会茫然地看着外界的某样毫不相关的东西一样。“那
是‘嗳,我的宝贝’,阔步舞曲,你不记得了?片名歌曲直到片子终了才出现。他
没法记起那首歌的歌词了,你不记得了?”
交通灯变换了。那辆出租车开到了前面,它的起步动作要更快些。她用手背紧
紧捂到嘴上, 连牙都咬到手背的肉里去了。 “我没办法了,”她对自己叹息道。
“我没办法了。”她真想对他放声尖叫,“哎,把门打开!让我出去!我再也没勇
气了!我原以为我有,可我办不到——我不管了,我现在只要让我下去,回到我们
该去的地方去!”
恐慌,人们把这叫做恐慌。
她下死劲咬着自己的皮肉,这阵发了疯似的冲动给制住了。
这时他开得稍稍快了些。不过也不是很快,不是快得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或是会
招致任何人的注意。这时他们已到了市郊,沿着公路开去,这条公路与下陷的铁路
线地区并行。到了这儿或许会让旁人觉得车开得有点过快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主要的危险已过去了。他们已经完全离开了考尔菲尔
德的地界;至少已离开了它的中心地带。什么事也没发生。没碰到什么麻烦事儿。
他们没有与其他车辆碰擦。没有警察走近他们,因什么违规而向他们提出质询,向
他们的车内窥望。她所担惊受怕唯恐发生的事,一件也没发生。这是一次安然无虞、
毫无意外的旅行。以他们会遭遇到的种种危险——外部的危险——来看,他们两人
本该单独呆在车内的。然而就内心所经历的危险来说——
她感到内心全然枯竭了,衰老了;就好像她的心上留下了永不磨损的皱痕。
“他不是今晚死的唯一的一个人,”她寻思着。“我也死了,就死在这辆车一
路开过的某个地方。因此,这么做毫无意义,一无所得。最好还是呆在那儿,还活
着。承受着那一切的责备和惩罚。”
他们现在来到了空旷的乡村地带。最后的一座纸板盒工厂(由于市民的关注而
将它建在了与城市边缘隔开一段距离的地方),最后的啤酒厂废弃的旧烟囱,即便
是这些都远远地落在了后边。公路开始逐步上升,令人产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