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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奇将道符还给刁小四,回答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刁小四喃喃重复了一遍,眉头不知不觉锁了起来,盯着手里的道符翻来覆去看了小半个时辰,忽然伸出指头在甲板上随手写了一个“亏”字,想想不满意又一遍遍地反复重写。
渐渐地,他进入到浑然忘我的境界之中,全没注意到就在身后的二楼船舱里,有一双清冷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始终注视着自己。
这时天色已黑,一轮明月高悬在清朗的夜空中。江面上波光粼粼涛声澎湃,亮起点点渔火,犹如漫天的星辰闪烁。
宁无奇缓缓站起身,静静伫立在船头,向着宛若玉华流光般的大江上望去。
水天一线处,茫茫夜色之下一叶扁舟乘风破浪朝这里驶来。
小舟不足七尺长,上面站立着两个老僧。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如山,在船尾操舵;另一位身穿灰色布衣僧袍,个头瘦小老态龙钟,双目半开半阖好似没睡醒的样子,要不是右手撑着一柄洁白无瑕皎若月华的法杖,恐怕早就一跟头跌进了江里。
那小舟来得好快,转眼距离刁小四所坐的大船便不足三百丈,蓦地停在了江心。
刁小四不由警醒过来,愕然问道:“这俩老和尚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宁无奇回答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刁小四凛然一惊,仔细打量小舟上的两个老僧,道:“是峨嵋慈恩寺的贼秃,咱们要不要把船先靠到岸边?”心想万一在江上打起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伙儿一块掉进水里喂王八可不好玩。
宁无奇回答道:“不用。”
刁小四犹豫了下,低声问道:“你打得过他们两个么?”
宁无奇面无表情道:“告诉厨子,今晚多加两个菜。”
刁小四精神一振,笑道:“您老的意思是这俩和尚不过是碟小菜?”
话音未落,前方小舟上遥遥传来灰衣老僧的声音道:“老衲空鼎见过宁老施主。”
他的音量并不高,但隔着数百丈的江面传入耳中异常的清晰平和,就好像说话时人已到了近前。
“空金洞玉——”刁小四暗吃了惊道:“敢情这老和尚便是慈恩寺方丈,号称佛门第一圣僧的空鼎大师?!那在他身后驾船的高大和尚,十有**便是慈恩寺戒律院院主玉鼎大师了。”
尽管刁小四对宁无奇的修为一直很有信心,但听到灰衣老僧自报家门,心里头仍禁不住打了个突。
峨嵋慈恩寺的四大圣僧一下来了俩,这可真心不是闹着玩儿的。
宁无奇倒是非常淡定,说道:“既然来了,那就一块儿吃个饭吧。”
空鼎大师微微一笑道:“正巧,老衲也是饿了。”飘身上了刁小四的大船。
玉鼎大师却没跟过来,继续操控小舟像是在为大船保驾护航。
刁小四见状心头一宽,看来这老和尚并非为寻仇而来,倒像是混吃混喝打秋风的。
不一会儿,船头摆好了酒席,宁无奇、空鼎大师和刁小四三人入座。
刁小四尽管皮厚脸黑,但这时坐在宁无奇和空鼎大师的身边,只感到浑身不自在。
空鼎大师只要了一小碗米饭,伴着酱爆苦瓜细嚼慢咽,吃得干干净净。
他将空碗放下,说道:“多谢款待,老衲还有点儿困,要小睡一会儿。”
刁小四奇道:“你平时在庙里也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那修行呢?”
空鼎大师单手支头侧卧船头,说道:“饥来吃饭困来即眠,这便是老衲的修行。”
刁小四怔了怔,说道:“好像老子我也是这么修行的。”
宁无奇道:“他和你不同。”
刁小四不服气道:“有啥不同,我比他吃得更多睡得更香。”
宁无奇道:“他修炼的是‘无上大涅槃’,斩断两边三际,圆明常寂照。”
刁小四挠挠脑袋道:“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点成正常人能懂的话?”
宁无奇悠悠喝酒,说道:“所以说你和他不同。”
刁小四憋气不理他,埋头吃饭,须臾后便见空鼎大师竟真的睡着了。
宁无奇自斟自饮,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月近中天才放下了杯筷。
刁小四看了眼兀自酣睡的空鼎大师,怀疑道:“这老和尚不会今晚就睡在咱们的船上了吧?”
空鼎大师似乎在睡梦中听见了刁小四说的话,慢慢睁开眼睛拄杖而起道:“闲居无事可评论,一炷清香自得闻;睡起有茶饥有饭,行看流水坐看云。”
宁无奇听他念完小偈,说道:“你醒早了。”
“不早,”空鼎大师仰脸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道:“老衲醒得将将好。”
宁无奇微微颔首道:“也对,假如再过十年你就不会来了。可惜、可惜”
刁小四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知道宁无奇惜字如金,这回居然连说了两个“可惜”,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忍不住问道:“老和尚,你们在打什么机锋?”
空鼎大师回答道:“宁老施主是因为老衲早来了十年,还没有来得及将无上大涅槃修炼到真常寂灭乐的大圆满境界,所以觉得可惜。”
刁小四疑惑道:“那你为何不再等十年咦,你们要干架?!”
空鼎大师的脸上露出一缕笑容,说道:“因为我怕到那时,老衲心境圆融执念寂灭,心中便再也无法产生挑战宁老施主的念头。”
刁小四恍然大悟,眼转一转问道:“不晓得金鼎那老老和尚啥时候能够修炼到您刚才所说的大圆满境界?”
空鼎大师道:“金鼎师弟的悟性远胜老衲,也许会比我更先一步。”
刁小四点点头道:“嗯,我会等他到再也不想来找老子的那天。”
空鼎大师莞尔一笑,轻拂僧袍提起法杖,向宁无奇单手施礼道:“饭香菜好无以报,惟有尽心不留憾。”
宁无奇道:“小四,刀。”
刁小四忙从束龙腰带里把九把刀一股脑拿了出来,问道:“您要哪把刀?”
宁无奇随手挑了幽泉短刀,“咔”地挥刀削下一条桌腿,然后运刀如风木屑如雪飞洒,片刻的工夫就将它削成一把两尺多长的木刀。
他将幽泉短刀丢还刁小四,对着明月大江徐徐举起了手中的木刀。
第225章 月涌大江流(下)
明月照大江,望断天涯路。
这是一场本不应该属于人间的战斗,却似宿命里的狭路相逢,或早或晚,或愿或不愿,注定要来,终归会来。
空鼎大师凝视宁无奇手中的木刀,说道:“老衲记得施主上次用的是‘无念残刀’。”
宁无奇道:“我用它砍柴,这回出门落在了家里。”
空鼎大师微微动容,说道:“是老衲多此一问,反而落了下乘。好在宁老施主手中终究还是握了一把刀,不然老衲只能立刻回返峨嵋,从此放弃挑战的念头。”
宁无奇淡淡道:“你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强过了当年的慧至老和尚。”
空鼎大师脸上无喜无得,说道:“过奖了,老衲怎能与恩师当年相提并论?”
宁无奇望着空鼎大师,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决断,久久没有说话。
空鼎大师便平静地拄杖等待,好像一点儿也不急于出手。
终于,宁无奇沉声道:“和尚,你回去吧。十年之后,我会上峨嵋找你。”
空鼎大师的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惊讶,没有想到宁无奇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谢宁老施主的抬爱,但老衲既然来了,便未作再回峨嵋的打算。”
宁无奇默然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我实在很想知道,假如你能把无上大涅槃修炼到传说中‘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的如来大境会是怎样的景状。”
空鼎大师灵台之上情不自禁生出一丝波动,被宁无奇的这句话说到了心底里。
诚如宁无奇所预料的那样,假如再有十年的工夫,他无疑有极大的可能将无上大涅槃修炼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如来大境”,从而功德圆满肉身成佛。
但是师门的荣耀,肩头的重任,以及一雪前耻的执着,使他不得不在今晚向宁无奇发起挑战。而这样一种矛盾的心情,自然也逃不过对手老辣的洞察力。
一旁的刁小四却当宁无奇在向空鼎大师发动攻心战,于是哈哈一笑道:“老和尚,好死不如赖活,我要是你就乖乖听话,立马打道回府,给自己多添十年阳寿。”
空鼎大师恍若未闻,低垂眉眼轻轻念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唿——”话音未落,天地间蓦然随着阵阵夜风飘来满空梵音,如仙乐如禅唱,悠悠渺渺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
黑夜的大江亮了起来,整艘大船渐渐被一团金碧辉煌盛大柔和的金色佛光笼罩。
流光如水,朝向汹涌澎湃的大江,无边无垠的夜空铺展蔓延,令人仿佛置身在一座璀璨的金色琉璃世界。
“大涅槃佛国?!”刁小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双脚站在船甲板上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动也动不了。
相比起宁无奇的“无奇道天”,空鼎大师现在施展出来的“大涅磐佛国”走的完全就是另一条高端路线,光辉绚烂波澜壮阔,仿佛天上的佛国莅临尘世,那令人震撼的感觉无以复加,只想放下所有七情六欲私心杂念,虔诚地跪倒在这灰衣老僧的脚下顶礼膜拜皈依佛门。
更令刁小四无法相信的是,明明这一切的景象真真切切正在眼前发生,偏偏他的灵台上把握不到任何的行迹,甚至感应不到一丝虚空的波动,就好像自己所看到的,俨然是在另外一座空间中发生的事。
“喀喇喇、喀喇喇——”在宁无奇的头顶上空,突然迸发出一道道浑圆刺眼的金色强电,犹如金刚怒目霹雳雷霆,源源不绝地向他劈落。
刁小四惊异地发现,宁无奇居然并未立即撑开道天,以抵御大涅槃佛国的轰击。
他静静的抱刀而立,身影与夜色佛国合而为一,像一座巍峨不可征服的高山,更像一位水墨画里泛舟五湖夜钓春江的老渔翁。
转瞬之间,第一道金色雷霆当空劈到,像利剑一样从宁无奇的头顶刺入他的体内。
宁无奇的脸上有一抹肉眼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一闪而逝,身躯却岿然不动。
“喀喇喇、喀喇喇”一道又一道金色雷霆无遮无拦地破体而入,便似十条、百条金色的神龙从天而降,跃入大海幽渊迅速消逝得无影无踪。
虽然刁小四没有亲身品尝这轮金色雷霆的威力,但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每一记金电劈下,绝对不会亚于大乘级高手的御剑一击。
他真不晓得宁无奇是怎样用肉身扛下来的,而且看上去还那么的轻松从容,好似不费半点儿气力。
难不成老爷子的身体里,果真有什么玄机?!
就在他仔细研究人体构造学的时候,四周的虚空猛地燃烧了起来。
一朵朵红莲般纯净到像是透明的冰花一样的焰苗瞬时吞没了整座大涅槃佛国。
等到刁小四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周已经彻底化为一片瑰丽雄奇的火花之海。
“不好,老子要变成水煮鱼!”望着四面八方磅礴鼓荡的红莲业火,刁小四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想也不想抓出一块免死金券。
然而就在他打算捏爆免死金券的霎那,却惊愕地低咦了声,就看到所有的焰苗从身周席卷而来呼啸而去,甚至有几朵还径直从自己的身体里穿透而过,却没有一丝的异状发生。好像这一刻,他成了空气。
再看船上的每一个人,乃至耸入云天的桅杆,猎猎鼓风的白帆同样是被排山倒海的红莲业火穿凿而过,安然无恙没有一点儿损伤。
难不成这是老和尚弄出来的幻术,又或者雷声大雨点儿小在跟宁无奇闹着玩儿?
一念未已,足足覆盖了方圆三百丈的红莲业火遽然收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刁小四,宛若一片怒啸的汪洋涌向宁无奇。
“呜——”刁小四的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缕风声,像是从地狱幽冥里飘出。
无边无际的红莲业火在迫近在距离宁无奇身周一丈处,骤然止住前冲的势头,好似在两股看不见的沛然莫御的力量夹击催压之下,陡地鼓啸喷发冲天而起,凝铸成一道红而通明的狂飙扶摇直上,就如同要将苍穹刺透。
在狂飙的外围,无穷无尽的红莲业火还在不停地奔涌汇聚注入进来,使得这道奇异的火柱愈来愈粗愈来愈长,已经突破了距离江面三百丈的惊人高度,而且瞧着势头仍然在疯狂地增长中。
宁无奇便屹立在红莲业火狂飙的涡眼中心,他的身躯没有任何的动静,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幕天席地的焰苗便在他声色不动之间被硬生生阻截在丈许之地外,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