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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孽 by 绪慈-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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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他,你可会感到同心之痛?」就如同笙如何设计伯邑考一般。 
  「我的罪怎可让玉璃来受!」笙往寿扑去,就算用尽全力也要杀了他。 
  但,方才散尽的侍卫们又一涌而上摘星楼,轻而易举地便擒住身为凡人,力量薄弱不堪的他。 
  「我既无血无泪,对任和事皆感无关痛痒,我看你得多花一番力气才折磨得到我!」玉璃嗤笑。 
  「我有没有那份能耐,你很快便可得知。」寿缠起玉璃如丝的发,犹如旧时对他的疼爱般,浅闻著。而他那箝制住玉璃的手随之松了力道,缓缓地覆上了玉璃的面。 
  玉璃感到寿肌肤的冰凉如他的心一般失温入寒,由寿的手指缝隙间,最後一次他看见笙焦急如焚的神情,最後一次听见笙仓皇失落的声音。 
  「玉璃!」笙狂喊著。 
  笙是一种古老乐器的名,其音温润悦耳令人神迷,就如同笙对他说话时用著的语调,对他笑时那份牵挂的笑容,好温柔。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流失,黑暗再度袭来,某种冰般的冷意冻结了他,那股力量封住他的躯壳,掩住了他的眼耳口鼻,将他囚禁在躯体深处,再无法动弹。 
  寿给他最残酷的惩罚,就是他长远以来害怕的──寂静虚无。 
  尔後,寿笑了。 
  玉璃双眸空洞地软倒在圭地之上,寿则揪著玉璃那络美丽的丝绒秀发,以朝歌尊贵帝王之姿,狠狠地嘲笑笙狂妄回天的不自量力。 
  第十七章 
  摘星楼杀戮过後,伯邑考死讯传至里姬昌的耳里,姬昌悲愤不已。是夜关外援兵及时来到,他便趁著这一波混乱连夜逃奔回了西岐。 
  尔後几年只闻大商愈益动汤,纣王杀臣子无数,将整座朝歌笼罩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姬昌按兵不动,趁机招兵买马广纳贤才,更求得太公望为西岐执事。相较於朝歌的纷乱不安,西崎的平和祥乐犹如人间净土,姬昌遂也打起暴政必亡的旗帜,怂恿天下人共同反商。 
  然而,商皇不但对西岐的反动视若无睹,更纵欲欢歌,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像刻意地要夸耀商朝取之无尽的财力人力般,其後两年半,重税课徵下一座比摘星楼更为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宏伟庭宇落成,号为「鹿台」。为建鹿台,商皇大量徵用民兵杂役,楼成时又殉人牲者众,民怨漫天。这种种的作为也使得商六百年以来的稳固绩业开始动摇,国事危殆不安。 
  时至商纣十五年。 
  秋。 
  雾浓…… 
  夜里,露气颇重,他无心睡眠。 
  大牢里,他双手被缚,整个人捆绑於木桩之上,四肢早已麻痹得了无知觉。 
  月色由窗边微微渗入,映在他的眼廉上,他颇觉刺目,却因动弹不得而无法挥却月光,只得将脸别开。 
  大牢外的石街上闻不得半点声响,寿将他囚禁在这个地方已有三年之久,有时,他会带著玉璃来,有时,玉璃会自己跑来。 
  摘星楼那夜後玉璃的魂魄彷佛被寿夺走了,那双眼失去以往的粲然,再也没有生气,只能任由寿的操控,让他往东便往东,往西便往西。 
  牢房里传来了些微动静,他侧耳听著,有股的衣衫磨动声越来越靠近,然後是个生人出现在木制牢栏之外。 
  笙有些惊讶。 
  那是个有些年岁的老翁,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蔓生著,见了笙连忙就弯腰作揖道:「相爷,小的是来营救相爷的!」老翁拿出一大串由狱卒处贿赂换来的钥匙,铿铿锵锵地手发著抖,努力试著打开大牢。 
  老翁再道:「闻仲太师已由北海胜仗还归,凭您和太师的交情,太师定会面谏圣上将您由这死牢中救出。但朝中上下又纷纷猜测陛下会趁太师未抵朝歌之前除掉相爷,所以今夜,我是拼了这条老命前来带相爷离开的。」 
  「您老别白费工夫了,还是尽速离去吧!这地方太过危险,而我也不想再牵累谁了!」笙瞧那老人家已有些年岁,该是在家含饴弄孙的年纪,而不是该为了他这个十恶不赦之人前来冒险。 
  「回去吧!」笙苦劝著。 
  「满潮文武百官都知道您是无辜的,不过错荐姬伯邑考面圣,却被陛下指了个预谋叛乱的罪名。您为大商贡献良多,是大商赖以兴盛的砥柱,然而陛下却要杀了您,真是叫人心寒啊!」老翁激动地说著,纣王暴政,民间人心惶惶,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三天两头,就有朝臣被杀,如今肯上谏的忠心臣子们已经没有了,就徒剩费仲尤浑这等小人曲迎奉承,他们圣明的君主怎会无顾一切,成了嗜血修罗呢? 
  「我实属罪有应得,就算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离开这里的。」更何况,他也放不下玉璃啊!许久没见著他,也不晓得他怎样了。寿是不是又饿他几个月让他滴水不沾了呢? 
  一想起玉璃,笙的心里充斥满满的只有痛苦二字。满腔的思念与悔恨交互煎熬著,他这生只错了一步,却就此踏入深渊,再也抽不回身,只得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是心甘情愿,但玉璃却是无辜的。 
  看著老翁的身影,笙却意外地发觉在这阵钥匙互撞出的嘈杂尖锐声外,似乎还有什么在缓缓靠近著。牢里铺著石子的地上有碎石头被踢得喀啦喀啦地滚动著,小小的声响明明该被钥匙声给掩过的,却意外地鲜明引人侧耳细闻。 
  碎石滚呀滚地,碰上老翁的麻履,弹了起来後又打到地上,再喀啦喀啦地转了几圈。 
  忽尔,老翁停下了开锁的动作。他望向来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发觉有对发著银光的眸子伫立著,在往他这边看来。 
  老翁打了个寒颤,退了一步。 
  那对发著奇异光芒的,明明就是人的眼睛,但人的眼又怎会是银色的,看起来就像极了深山绿林里野性未褪的狐狸,饥肠辘辘的狐狸。 
  「怎么?」笙察觉老翁完全愣著不动,但随即发抖得厉害,致使他手上那串钥匙不断地嘈杂交叩著。 
  忽然的一个黑影扑倒了老翁,牢房内惨叫声凄厉,但很快地,所有的声音都在顷刻间消失了。 
  笙见著那黑影倏然站起身来,手中拖者老翁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又往来时那处黑暗走去。 
  「玉璃!」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笙连忙大喊。但任那仓皇的声音呐喊得再如何用力,都没办法唤回玉璃一个回眸、一抹凝视。 
  玉璃嘴角噙著血,双目虚空,神色木然,脚步并未随笙的嘶喊而有任何停歇的迹象。 
  笙太渴望见到玉璃了,所以他才会忘了,忘了玉璃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感受不到外界任何讯息。 
  寿留给玉璃唯一的东西是最原始的兽性,他更爱将玉璃囚禁几个月再放他出来觅食,然而寿这等作法却是将朝歌内所有的生灵都置於玉璃面前,凭一己之喜好,任玉璃狩猎。 
  他因救不了玉璃而深深自责著,寿让他第一次感到何谓不自量力,他让他成了一个废人,长待在这牢笼之中,看著玉璃为果腹而杀人,看著玉璃不能听不能语的惨况。 
  是寿料得太准,他这颗心只为玉璃而有疼有痛,玉璃无视於他,无法回应他,他以往所有埋藏的苦楚就变得无法忍受,渐渐地往他心底侵蚀而去。 
  寿料得太准,让他徒有这副躯壳却无法碰触玉璃。 
  若,这番罪孽不断地带给他的所爱苦难,他是不是也该逼自己断念不再去妄想得以拥有什么了…… 
  是不是应该放手,向命运臣服了…… 
  这般的痛,也该让他彻悟了是不? 
  碎石子被踢得滚动的声音喀啦喀啦地响,笙望著玉璃远去的背影怅然笑著。 
  原来情可以天长地久,最难是长相斯守…… 
  第十八章 
  苏后久病,神形恍惚,纣王召群医治病无效,於是乎求助太庙巫卜。 
  太庙巫卜的结果震惊全朝上下,竟说要取忠臣玲珑心煎药服下,苏后之病便可痊愈。 
  所有人都猜测这是场预谋,而被囚牢中多年的亚相比干将受此极刑。只是这场预谋起得诡异,莫非是谁操纵了巫卜结果,否则怎可能如此准确地点中纣王下个想除掉的臣子。 
  晌午时分雾气厚浓,朝歌弥漫在水露之中朦胧不可视。 
  九间大殿上钟鼓齐鸣,急召殷正百辟上殿。百官匆忙地赶至圣殿,耽搁了一会儿,才有人发觉商皇早已安坐上位,他不改常态地轻酌著酒,身际躺著的,正是那声称久病不愈的苏后。 
  有苏妲己空洞的双眸全无半点情绪流露,宛若一潭静止无波的死水,她身著著过於华贵的细工后服,挽起的发上妆点著各种珍贵饰物,但这般的雍容装扮却更显她如玉雕人偶般地不真实,完全无常人该有的灵动神采。 
  「带比干上殿──」执事官朝殿外喊著,悠长的声音听进百官耳里,像极了夺命的勾魂声。 
  手铐脚镣的青铜碰撞中,笙被架了上来。 
  「我的皇后病了。」寿把玩著酒爵说道:「她需要一颗玲珑心来医治她的病。我听说这世上唯有忠臣才得有七窍玲珑心,比干,你既是我大商最忠心的臣子,定当不会吝啬献上一颗玲珑心来医妲己的病吧!」 
  笙明白寿的意思,他今日带来了玉璃,是要让玉璃亲眼见他断气。他夺走伯邑考性命那件事寿深深地刻在心头不忘,寿是要让他死在玉璃面前,让他尝尝碎心断肠之苦到底有多痛吧! 
  他什么也不怕,就怕玉璃又要恨他不守约了。 
  寿牵著玉璃的手步下台阶来到笙身边,寿靠在笙的耳边说道:「你可知这三年内我让他杀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对吧!」寿笑著,无与伦比的尊贵之气中挟带著令人发寒的魔性。「我也不晓得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早数不清了。但我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这生罪孽有多重,最後天雷的威力就会有多大。你瞧他嗜杀成性,又是这副疑疑呆呆的样子,躲不过吧,灰飞烟灭的最後宿命!」 
  「我不会让他死的!」笙凝视著玉璃的目光柔软轻盈,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坚定不容置疑。 
  「你怎么救他?别忘了你是私下凡尘,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妄想帮别人。」 
  「我之於玉璃,就犹如你之於伯邑考。」一样的情,一样永难白首的下场。 
  「别在我面前提到他!」寿的笑意凝结成了冰,忆起伯邑考,寿胸口那抹退不去的剑痕隐隐作疼著。那个背弃了所有的人,他早已不去爱了。 
  「是我假借姬昌之名要伯邑考除掉你,他并不知自己受我所利用。整件事中,伯邑考和玉璃都是无辜的。」都这么久了,笙将事实全盘托出,只希望寿能好过一点。 
  「我胸口的伤你想看吗?那剑刺得毫不留情,完全就是想夺我性命;玉璃为你也与我反目成仇,摘星楼那夜更想杀我。你说他们皆是无辜?可真是笑话!」寿摇了摇头,轻抚著玉璃柔顺的长发。 
  殿外的雾气飘然地蒙进了大殿之内,脚底下白霭霭地一片,恍若置身云中,让人有种顷刻间便可腾云驾雾四海遨游般的错觉。 
  这番异象看在笙眼里却是种预象──天兵天将已在殿外守候,就要等他命终之刻拘他回天庭受审了。 
  笙望著玉璃,他实是有些不舍,舍不得放玉璃一人独留人间。 
  寿由怀中拿起柄匕首,青龙纹刻,极似那年伯邑考刺入他胸口的那柄利刃。 
  他摸摸玉璃的头,将匕首交握至玉璃手中。轻声说著:「来,剖开他的胸膛,把他的心挖出来。你也想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吧,竟什么也不顾,把你害成了这样!」 
  玉璃握住了剑柄,呆滞的银眸无神,却无法拂逆寿所说的话。只得拿著剑往笙的胸口缓缓刺去,锋利的剑刃抵住单薄的白衣,一寸一寸地陷进笙的骨血里,分开了织料,让鲜红的血液往上溢涌,湿了笙的衣衫。 
  笙感到疼,却不想躲避。直至寿不甚满意笙的视死如归,而将他苍白得如工房里织出一疋犹若完美白丝般的手,停放在玉璃的双眸上,遮住了玉璃的视线。 
  剑刃仍在深陷。 
  殿内两名侍卫在此时上前,分别擒住了笙的双臂,叫笙无法动弹。 
  「你说,若我在此时让他看得见听得到,那他会有何反应,而你,又会有何反应?」寿的残酷,在此时骤现。 
  「别这么待他!」笙挣扎著,但利刃入心的剧烈疼痛让笙快要无法呼吸了,他不想玉璃见到这一幕,不想让玉璃知道自己竟是夺走他性命的刽子手。摘星楼那夜玉璃护他的举动他还记得,也就是那次,他才害得玉璃得变这付模样。 
  顷尔,寿移开了遮住玉璃双眸的手,但利刃已深深划入了笙的心里,笙紧拧著眉,疼著,痛著。 
  侍卫扣紧了他双臂背膀,血带走了温度,让他陷入了寒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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