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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他不太方……”
嘟——嘟——嘟——
“靠!他妈的文明社会注意素质好不好!”陈涛郁闷的挂上电话,回头就看鹿小雨神清气爽的重返人间。
“你刚才吵啥呢?门板都让你震得直哆嗦。”鹿小雨皱起眉头,看着莫名其妙吹胡子瞪眼的陈涛。
伸手一指电话,陈涛撇撇嘴:“刚刚有个炸药桶找你哥,我没说两句他……”
陈涛话才说一半,鹿小雨已经一个健步冲到电话旁飞快的查找来电显示,接着下一秒就回拨了过去。陈涛看着鹿小雨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是滋味。
那边鹿小雨已经开始叽里咕噜的说起来,前面几句没注意,陈涛就听清了最后一句,鹿小雨对着电话咬牙切齿:“电话里说不清,我这就去你家!你给我老实等着!”
挂了电话,鹿小雨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毛衣毛裤外衣外裤,眨眼间就裹上了羽绒服。陈涛冷眼看着鹿小雨手忙脚乱,硬是忍住了一声没出。直到鹿小雨全部穿戴完毕,才想起好像把某个人遗忘了。再去看陈涛,结果只得到轻轻的一声冷哼。
“我哥不见了,我现在要马上去和王朝一起找,王朝就是我哥的那位……”鹿小雨劈里啪啦说一大堆,结果陈涛连表情都没变。微微皱眉,鹿小雨总算觉出了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呀,你赶紧去,别回头你哥再有个磕了碰了的,你还不得心疼死。”陈涛其实没想这么阴阳怪气,但是话赶话的就说出来了,好像这些话有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鹿小雨本来就急,结果被陈涛这么一挤兑彻底炸毛,顺手从衣架上操起好几件衣服唏哩哗啦都丢到了陈涛身上:“你他妈的赶紧穿衣服!”
“干嘛?还准备拿我当免费劳力使啊。”陈涛从衣服堆里扑腾出来,一脸的不乐意。
“陈涛!”鹿小雨又气有急。
“鹿小雨!”陈涛也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掐腰作茶壶状。
“陈、涛。”这一次,鹿小雨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字儿。
“……”
十秒,目光较量胜负立现。
“哎,这呢这呢,喊那么深情干啥啊,你看咱是奔二环还是去城郊,我听你的。”茶壶自觉自愿的给自己套上棉袄,小围巾一围,欧了,出门。
鹿小雨直接在楼下拦的出租车,然后直奔王朝家。陈涛现在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叫王朝了,这名字忒容易记。
一路上,鹿小雨再没说过话。瞎子都能看出来他脸上那真真切切的焦急。陈涛瞄了几眼,觉得纯属自虐,最后强迫自己把脑袋转向了窗外飞逝的风景。
玻璃里侧上了厚厚一层雾气,让不断后退的景色变成了一幅幅抽象画。陈涛看得眼睛发痛。可奇怪的,嘴角却慢慢上扬,最后弯成一个浅浅的苦笑。
——呵,如果沈盟是鹿小雨的亲哥,多好。
出租车一个急刹车,抵达目的地。陈涛还没来得及怒斥司机的破技术,就被鹿小雨连拖带拽的弄下车,然后连电梯都懒得等一口气爬到了王朝家。
说实话,王朝让陈涛颇为意外,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气质陈涛一眼就能看出来,虽不能百分百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对于王朝,陈涛的结论是,一个容易让同性自惭形秽的社会不安定因素。只是,眼前的不安定因素已经彻底不安定了。
焦头烂额中的男人没有闲暇和陈涛寒暄,点个都就算认识了,然后就开始对着鹿小雨讲述沈盟离家出走的案发经过。
几分钟以后,陈涛借鹿小雨的光,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并不复杂,就是王妈妈想抱孙子,但王朝和沈盟明显不可能满足老人家的愿望,所以王妈妈就想让王朝提供精 子,然后弄个试管婴儿也算对老人们的慰藉。王朝自然是果断拒绝的,尽管王妈妈各种轰炸外带亲情牌苦肉计,都没有动摇王朝那颗冰冷的心。但就在昨天,在王妈妈又一次徒劳无功的电话轰炸之后,今早沈盟忽然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所以……
“试管婴儿的事,我哥知道吗?”鹿小雨正襟危坐,就差拿个小本本做笔录了。
“我不确定,昨天我在客厅接电话的时候,卧室门没关,他就在里面,也许……”王朝使劲回忆,一脸辛苦。
“也许?”鹿小雨皱眉,“那他今天早晨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之类?”
“啊,有。”王朝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字条,递给鹿小雨。
“我、出、去、一、会?”鹿小雨念着字条,呆楞了好半天,然后没好气的对着王朝翻白眼,“你脑子里是豆腐渣吧。我哥这不说的很明白吗。”
“嗯?”
“他就出去一会儿啊。”
“可都仨小时了,我觉得他也许是不希望我去找他,所以才……”
“王朝!”鹿小雨一副被打败的表情,“我哥是世界上最简单的家伙,他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做什么,这点还用我给你举例么……”
“……”王朝没了声,似乎在思考鹿小雨话里的可能性。
“切,你就是自己理亏,所以心虚。”鹿小雨撇撇嘴,然后起身走进卧室,好半天,提着个旅行充电器出来,充电器一端,还晃荡着手机,“你离家出走还把手机放卧室充电啊?”
陈涛呆楞的看着眼前跟情景喜剧似的场景,在心里为高估王朝而顿足捶胸——要搁古代,这王朝就是个标准的愚民,不带打折的!
叹口气,鹿小雨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很快,小鹿哥哥就变脸似的露出温柔笑容,连声音都能甜得滴出水来:“阿姨啊,我是小雨,对,我哥在家呢吧,嗯,我一想就是,这大过年的肯定得回去看你和沈伯伯啊,我初二还过去拜年呢,呵呵,赚压岁钱啊。对了,能让我哥听电话吗?”
陈涛张着嘴,而且是越听嘴张得越大。终于,下巴掉到了地上。靠,自己平日里还美呢,觉得小白眼狼那毛是一天天顺了,爪儿是一天天平了,结果今儿一见才知道,合着搁别人那儿人家压根就不是狼!
看着眼前俩人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陈涛悄悄起身进了阳台,靠在栏杆上点燃了香烟。吸一口,吐一口,好像烦躁就会少一些。烟草的味道,让陈涛平静。
那厢王朝终于和沈盟直接对上了话,显然,沈盟压根不知道王朝先生百转千回的自虐历程,听到王朝想让他早点回来,犹豫了一小下,便同意了。
于是,四十分钟以后,当陈涛即将吸完第五只烟,沈盟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一边不住的说着回来晚了一边换鞋的男人完全没注意到客厅的异常。比如鹿小雨阴阳怪气的窝沙发里,再比如王朝面色凝重的杵在玄关跟前,再再比如屋里多了一个手里还捏着半个烟屁股的陈涛。
十五分钟以后,沈盟才终于在王朝和鹿小雨的携手描述下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这乌龙状况,王朝就算想瞒也过不了鹿小雨那关。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老太太想孙子想疯了!”王朝也算彻底坦白,下意识的希望政府给予宽大处理。
沈盟愣了半晌,忽然问:“要自然生产吗?”
“啊?”王朝云山雾罩。
“哦,我是说孩子,要正常制造吗?”
“……”
这回别说王朝,连陈涛都一时失手,没夹住,烟头落到了地上。艰难的走到鹿小雨身边,陈涛推了推他,压低声音:“我说,你哥……都是这么思考问题的?”
鹿小雨没好气儿的白他一眼,懒得回答。
半分钟之后,王朝终于反应过来,马上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怎么可能!老太太想要试管婴儿,就是需要我提供点精 子,不过我已经拒绝了。爱谁谁,反正别想从我这儿下手!”
几乎是瞬间,沈盟微微紧绷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只见他吐口气,然后笑得憨厚:“试管婴儿挺好的,又不用你干啥。本来咱俩就挺对不起爹妈的……”
“……”
“等孩子出来,我还能带给我爸妈看看,也算半个孙子……”
“……”
“你基因比我好,不然我贡献也……”
“行了我明白了你放心吧这事儿包我身上!”王朝这话说得连停顿都没有,那叫一个一气呵成。靠谱的一拍自己胸膛,王朝又补充一句,“就不劳你无私奉献了。”
同志们,什么叫觉悟!王朝和沈盟的例子,生动的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同样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做人的差距是可以很大的。
那一天的最后,鹿小雨当然和陈涛回了自己的小窝。只是临走前,鹿小雨多看了王朝和沈盟一眼,略带羡慕的。那时候王朝揽着沈盟脑袋,周身祥和。鹿小雨想,自己是羡慕了那俩人间的感觉。
可陈涛不这么认为,鹿小雨的眼神在他看来,就成了对王朝的羡慕。他觉得,鹿小雨是在羡慕可以和沈盟共同生活的王朝。于是,陈涛心里就变了味儿。
年,过得平静,平淡。敲钟的时候,鹿小雨笑嘻嘻的伸手要压岁钱,那时候的陈涛想的却是,他要当一辈子的第三顺位吗。
开春,网吧迎来了利润高峰。虽然白范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分红,可真到了这时候,他和陈涛都不约而同的考虑到了未来。俩人一商量,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把网吧往大往强了做,本来白范想开分店,陈涛却觉得与其再弄个小打小闹的不如先把正店做出规模。最后两人达成一致——把周围的店盘下来,墙壁凿空,然后做个高层次大规模集群式的网吧。
计划三言两语,可真做起来,却有好多实际困难。不说别的,就说人家周围商户买卖干得好好的,凭什么给你腾地方呢。就这一条,白范和陈涛就折腾了两个多月。
甭管他们手段正不正规,地不地道,反正店是盘下来了,接下来就是闭门咣咣咣的凿墙,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招牌,一挂又是半个月。
不知为什么,陈涛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他想也许是前二十年实在没为什么太拼过,所以才会攒下这么多的力量。后悔过去不是陈涛的风格,他只会在当下加倍努力。
白范曾经不只一次的拍着陈涛肩膀,感慨着:“我找你算是他妈的找对人了,如果把开网吧比作种地,你就是那垦荒的黄牛。哥们儿,你绝对是当代焦裕禄。”
每到这个时候,陈涛就会一本正经的提醒白范:“看到差距了是吧,那就抓紧迎头赶上,我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了,我奋斗我快乐。”
慢慢的,白范再迟钝也发现了陈涛的变化。前年刚回来时,男人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熊样,而如今,用脱胎换骨形容都不过分。有时候白范会去琢磨,这变化是不是和陈涛家那位祖奶奶有关系,但仔细观察下来,又不像。与其说陈涛在为了某个目标而奋斗,不如说他在为奋斗而奋斗,就好像忽然发现了奋斗的乐趣,发现了一个男人自我实现的快乐,然后尽情的享受挥洒汗水的过程。
哲学上认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有个契机,但随着过程的深入,它们总会慢慢淡化。
——这是种必然。
陈涛的忙碌鹿小雨看在眼里,所以这段时间他破天荒的没怎么惹事儿,每天乖乖的上班下班煮面,然后窝沙发里跟望夫石似的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却听着门口。陈涛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鹿小雨睡得也一天比一天晚。
眼看着就要入夏,鹿小雨总算找着机会向陈涛打听近况。
“网吧怎么样了?”鹿小雨一想就知道这阵子的人仰马翻和网吧脱不了干系。
“装修就快完了,这一开业,我们就是那个区最大的网吧之一。”陈涛笑着,眉宇间满是神采。
鹿小雨有点惊讶,他还真没想到陈涛能折腾到这份儿上:“那么大的网吧现在咱区里有几个啊?”
“三四家吧,”陈涛想了想,一副斗志昂扬,“争取用两年时间把对手全部搞定,让地盘上就插着咱家红旗。”
鹿小雨皱眉:“两年啊……”
“你还嫌慢?这已经够快了好不好,太浮躁的不行,做买卖虽然需要胆魄但也得务实,稳扎稳打才好。”陈涛一脸的老谋深算,就好像真的已经进了福布斯似的。随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鹿小雨,“你怎么忽然对网吧感兴趣啊,难不成也想投资?我们最近倒不是太缺钱,不过你要是非得……”
陈涛的最后几个字,在鹿小雨高高举起的遥控器面前生生咽了下去,只见他赶紧连连摆手:“得,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啊。”
鹿小雨闷闷的放下凶器,一脸的不痛快。
陈涛赶紧把遥控器丢到一边,才捏捏鹿小雨的脸:“我说,咱不能暴政统治啊,家庭暴力多影响夫妻感情。”
“滚。”鹿小雨没好气的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