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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需百日红,何妨无人嗅。孤寂无所依?心事语还休。天光云出岫,花前美人留。切莫长嗟叹,唱尽月下愁。”
水幻惊异地看着他,尴尬他竟然猜到了一些,却这般误解自己渴望寻求依靠。什么“花无百日红,何妨无人嗅”?她水幻是那种为别人而活的女子么?就算她这朵流离花,无人懂、无人嗅,那又如何?
“一朝红颜春将放,他日凋去浊泥伤。花宁独开随风尽,不屑红遍日久长!”
看着那双倔强好似受伤的眼神,隐觞有些懊恼。不就是比比文采嘛,怎么连带骂人的。我不就是想说让你不要自怜自哀的,一点也不积极不向上。要你想开点,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就是了,怎么还暗喻本公子是浊泥,被我玷污?你宁愿孤芳暗伤最后随风而去,也不屑与我长日来往?真正是好心没好报,白白开导你了!
俩个人都怒目圆睁,一副要吃了对方的样子。隐觞突然对这场比赛失去了兴趣,勾唇一笑道:“一番相思一番意,语中有境添烦心。种种离愁秋风引,大可不必太多情。”他闭目缓了缓神,也不去理会微微错愕的水幻,转身潇洒离去。
半晌,水幻才回过神,突然明白过来,方才他好像说到“秋”了,可是好像也生气了。小气的男人,她都还没生气呢,他倒先翩然离去了,赌约还没兑现呢就想开溜,门都没有!想到这儿,她刚想去找他说个明白,可以捉摸他撇下的那句:“种种离愁秋风引,大可不必太多情”是在说自己自作多情么?还是她错怪了他,误会了他的一番好意?
啊啊啊啊···她有些懊恼,就知道不应该招惹他,也不知道是伤了他还是伤了自己。苦恼地依着石桌,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把这些不愉快统统忘掉。小默乖乖地卧在她身边,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水幻不禁抱住了它的脑袋,哀叹:“小默,我要是和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去想就好了···”
深秋的最后一篇枯叶落下,树下的石桌上,水幻已沉沉睡去。不知梦到了什么,好看的眉目总是拧着,平添了几分愁容,朱唇微合,似是在喃着什么。
“愿,相见,尽无言。贪看一瞬,把酒共明月。换来相思绵绵,一曲秋词困红颜。哪得朝朝暮暮,又来风雨阻,闲愁离诉。怎堪悟?不如,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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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活,想破脑袋了都要。愿,
相见,
尽无言。
贪看一瞬,
把酒共明月。
换来相思绵绵,
一曲秋词困红颜。
哪得朝朝暮暮,
又来风雨阻,
闲愁离诉。
怎堪悟?
不如,
负。
第四章 舞夜流簪(一)
入冬这天,是水幻在山庄里刚满一个月。薛灵办事归来,从山下小镇买了不少物什送来。水幻和齐若雪难得一笑,俩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手里哪个帕子绣得精致,哪个饰物适合谁戴。薛灵很是关心,连过冬的衣物都一并给置办了,若雪是百姓家女子,平常粗布衣物穿惯了,看着那些过冬棉衣受宠若惊,小家碧玉的女儿姿态尽显。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脸上未施粉黛却红润光泽,十分可爱。水幻这些天几乎一直和这样一个腼腆女孩呆在一块,越发喜欢她的性子,没几天就好的如同一个人一样。这会子大伙一起窝在房间里寒暄,其乐融融,唯独除了隐觞不予亲近。自那日对诗后,水幻曾找他兑现赌约,隐觞看着她只是一笑了之,仿佛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水幻气个半死,扬言道他要是不履行承诺就跟他不再是朋友,谁知这个隐觞一点也不吃这套,撇下一句“随便你”就闭关练剑去了,完全不把水幻的威胁放在眼里。于是乎,薛灵这次来不乏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水幻不经意问:“薛大哥,我们在庄上打扰多时,若雪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送我们回无影城吧?”
薛灵道:“不急于一时,我爹派了信使前往无影城,听说过些时候你们城主会派人过来接你们回去。”
“为什么还要过些时候?我们有手有脚的,还用接么?”水幻解释道:“再说我们两个这么被掳出来,我就算了,若雪的爹娘恐怕都急坏了,早回去报平安不好吗?”
薛灵劝慰道:“你们稍安勿躁,我爹这么安排自有他的打算,你们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
水幻欲言又止,但看薛灵的眼神示意只好按捺下来。
“水儿,你看这枚琉璃鉴簪很适合你啊。”
水幻思绪翻转,看看若雪递来的簪子,不由眼前一亮。很漂亮的簪子,鎏金打造,镶着一颗红豆大小的明珠,簪在头上如蝶翼灵动飞旋在发髻,简洁又不失端庄。饶是水幻也忍不住喜爱不已:“若雪的眼光真好,薛大哥,这个可以送给我么?”
薛灵点点头,“这些都是给你们两个买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只好任由珠宝铺的老板替我参选,你们喜欢就好。”
之后她们又不闹着回家了,两个人叽叽喳喳谈论着首饰。薛灵吩咐下人一会准备一桌酒宴,一来准备立冬的庆祝,二来迎接师弟出关。随后他又匆匆去了师父那里禀告消息,古茶这次不仅吩咐他下山采办,同时秘密让他给史云城碧幽宫主秋恩曼送了一封急信过去。信用秘术封住,一般人无法窥视,看来还是跟这两个女孩有关。隐隐知道她们两个带了无影城圣物龙图遗迹出来,也难怪师父和父亲让他千方百计留住她们。不管是无辜还是刻意隐瞒,跟龙图遗迹扯上关系,都不是什么好事。多年前就是这个东西,害的自己险些家破人亡,那一年他虽然只有七岁,但种种惨烈至今想起还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所以这一次,他亲历亲行,就连送信都是派了十名高手护送,不敢有丝毫马虎。
跟父亲还有师父简单交代了一番后,他如释重负,刚想回睡房歇一歇。却见自己房里坐着个人,看清了这才忍不住道:“我当是谁呢,出关不去向师傅汇报成况,来我这里躲懒?一个人跑去自在,害我在外面跑了大半月。”
那人回过头,正是一月不见的隐觞。
“师兄何必调侃我,我闭关还不是为了躲人?”
薛灵笑道:“你也真是的,何必跟小女子计较,输了就输了,那些话说就说嘛,这样当缩头龟,也难怪水幻生你的气。”
隐觞正色道:“这可事关君子气概,我不能轻易服输。我好心劝慰,她还那样变着法骂我。天下哪里有这么不讲理的女子?我就是压不下这口气,结果她还不知悔改,第二天还拿着赌约来质问我,害我丢脸···”
“是是是,这些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听着都腻了。快收拾收拾,今天冬至,咱们好好庆祝一番,顺道你就跟水幻兑现赌约,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一段话嘛,说完就完了。”
隐觞沉默不语,薛灵权当他答应了,然后不管不顾落在了床上,好几夜没好好休息,他都快累死了。
“师兄,有件事···”
“嗯?”薛灵迷迷糊糊应声。
隐觞面色纠结,神情忧愁,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生的,但早已视为兄弟,如若有一天····不会的,我不会让那一天来临的。薛灵,我们是永远的兄弟,是么?”薛灵没有应声,沉沉睡去,独留下隐觞,叹声离开。
第五章 舞夜流簪(二)
暮色降临得很快,转眼天就黑了,入冬的傍晚格外阴寒,水幻拽着齐若雪小跑到前厅,掀开帘子,却见竟只有古茶一人坐在那里,不由一怔。
让长辈等总是不好的,水幻急忙行礼,跟着就坐在了下位。齐若雪看看水幻,又看看古茶,婷婷而立,行了一个大礼:
“齐若雪谢过先生救命之恩。”
古茶点点头:“相见就是缘分,姑娘起来吧。老王,去看看庄主还有那两个孩子都在忙什么呢,这么半天都不过来。”
“是。”一奴仆匆匆退下,桌子上陷入了僵硬的氛围。
“古师父,我,可以这么叫您么?”水幻幽幽道。
古茶笑意吟吟地道:“唔,水丫头有事?”
“嗯。”水幻试探道:“一会饭后可不可以和古师父单独说?”
古茶点点头。
“让大伙久等了。”正说着,薛明征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坛好酒。老远就飘来一股醉人的幽香。
“明征,你这是?”古茶似乎对他带酒来有些意外,薛明征笑道:“闲来无事,正好孩子们都回来了,我就从地窖里取了两坛桂花酿,正好是冬至,我们也喝喝酒,暖暖身子。”
“父亲,师父。”薛灵也跟着进来,身后是一个月不见人影的隐觞。水幻的眼神扫过他,然后定格在了薛灵身上。
“薛大哥,过来这边坐。”
她那点小心思隐觞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丫头还很会记仇啊,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还念念不忘,看来不道歉是蒙不过去了。接收到薛灵的戏谑眼神后,他稳稳坐在了薛明征旁边,鼻子就被桂花酿给勾住了。
这桂花酿真是非常好喝,甘而不腻,香而不冲,一口含在嘴里,自舌尖沁着一股桂花的芬芳,还没细品就如同醉了一般,回味无穷。
“庄主,这酒真好喝。”水幻真心赞味道:“比那月宫仙子酿的也差不了多少吧?”
薛明征一愣,仿佛是没有听明白:“月宫仙子?”
水幻一时嘴快,竟然无意识说起了这些,有些赧然,解释道:“是我听人瞎说的,一些鬼神传说,难登大雅之堂。”
“哦,无妨,你说来听听?”古茶也起了好奇心。
见一桌人都好奇地探寻着,水幻也大方起来,讲到:“中原有这样一个传说,夜晚那轮明亮的月上修有一座广寒宫,寒宫里住着一位仙子名叫嫦娥······”
水幻的声音如小珠倾盆而落,格外清脆可人,婉转动听,故事也讲得引人入胜,扣人心弦。不知不觉,月上三更,水幻直讲到嫦娥偷吃长生药,深宫寂寞,而另一边月宫吴刚千年伐树,闲下来就用桂花酿成美酒,借酒以慰相思时,突然就停歇住,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的思慕,那位少主冷释。
快两年了,翻过这个冬天,又是春分复苏。除了大姐,其他姐妹也有很久没有见了,不知是不是也像她这么思念。深秋,果然是一个很容易悲伤的季节啊。
“然后呢?”齐若雪忍不住问,水幻回过神,黯然继续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只知道她继续困在深宫,想着她的后羿,后悔不该偷吃长生药。而吴刚则酿酒成趣,慰藉相思的同时也酿出人间佳酿。”
“这个故事太过凄婉,水丫头,你这是听谁说的?”
水幻坦白说:“其实,是我从书里看来的。那些书因为在禁地,所以我也不敢太过宣扬,今天一时兴起才····”
“水幻所说的什么神话啊故事啊,都是以讹传讹。这酒可是我爹亲手酿的,所以,酒的甘醇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薛明征笑笑,只是抿酒,并不多说一句。
酒过三巡,众人微醉。气氛蔼然,隐觞忍不住行起酒令来,只见他拿竹筷敲了一下酒杯,一曲劝酒词便脱口而出:
“劝君金屈卮,满酌不须辞。人生多风雨,片刻即别离。【1】”
水幻听着不禁又想起之前与他的赌约,借着酒劲,不由嘲笑道:
“酒虽千杯满,勿忘警世言。天有风雨变,不及口中约。”
隐觞本就未醉,知道水幻是借着酒令讽刺他不守赌约。但也他无可奈何,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自知理亏,但教他当着大伙的面说那些话,宁可厚着脸皮承认那句“天有风雨变,不及口中约”了。于是,任然是稳坐如泰山,仿佛跟没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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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诗名为《劝酒》作者是于武陵原诗如下:劝君金屈卮,满酌不须辞。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前两句敬酒,后两句祝辞。表现仕宦沉浮,这里好像不太恰当,就给改了。
第六章 舞夜流簪(三)
“明征,你喝多了。”古茶看着薛明征酡红的脸,不由皱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安慰道:“想舒音了吧?难怪把珍藏的桂花酿都挖了出来···明征,要舍得。有舍,才有得。”
薛明征双目长闭,任甘醇清香的酒味顺着喉咙缓缓流入腹中。不像···无论怎么酿制,他再也闻不到曾经的那种味道了。
舒音,我该忘记你吗?
古茶看着结拜兄弟一脸的苦涩,满桌醉意,真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