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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腋!
我还记得安安告诉过我,有的朋友需要一辈子的灌溉培养,有的天生就是认识了的。
我问了句天生就认识了的雷子:周扬没来?
雷子啜了口茶,茶雾氤氲着,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有点模糊:我正是要和你说周扬的事儿。
他怎么了。我问。
雷子又啜了口茶,将茶碗在手里细细把玩说:玉宁,在我说的过程中你不要打断我的话,我将完之后你只要回答我愿不愿意。当然我是不会强迫你的,这完全看你自己的心意。
他见我默许了,便眯了眯眼,眼睛里浮起一层淡淡的哀伤:
“扬扬是我在开封一高认识的铁哥们儿,我刚认识他时,并不知道他父母已经立以来,更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周副市长。。。。。。”
我一惊,一股冷气直直穿过脊背:周扬是周副的儿子,周扬就是逼得我爸爸跳楼的大恶人的儿子!我眼前有点发黑,仿佛看见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爸爸,仿佛看到妈妈那双绝望的眼神。
我将唇咬破了,一股咸腥的味道在舌尖打转。却没有吱声,任雷子说下去。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脸色,便故意低了低头,接着说:
“。。。。。。当时我刚从农村考到这所重点高中,同学几乎都是市里头的,他们都很看我笑话,只有扬扬和我和得来。扬扬人很内向,很善良,也很脆弱,对别人永远不设防,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这样,没有改变过。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关系就很好,并有意无意地庇护他,像对待我的亲生弟弟。后来我认识了他的父亲,周副市长,周副说我比较懂事,就让我照顾扬扬,并让我从潮湿的学生宿舍搬到他家里来住。
“原来扬扬的妈妈因为周副有家庭暴力倾向而同他离婚了,周副也没有续弦,就落下扬扬没人管没人问的。也许你不知道,扬扬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没人管,周副政府里的事情又太多没时间照顾他,周副就把扬扬托付给我。
“高中三年,扬扬对我很依赖,一直到我们一块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可自从年前在火车上撞到你,他开始着魔了。他先是为打翻你的骨灰盒内疚,后来又说你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一定要认识你,我这才发现他对你是产生爱慕情绪了。尤其是我将你给我说的事情讲给他听,他便死活非要见你,我就自作主张地安排了那场先斩后奏的晚会,对不起,事先没有和你商量,还要谢谢你的配合,那晚扬扬玩得很高兴。”
他忽然有点失落的神色,怔怔地看着那只茶碗,像丢失了最心爱的东西一般。过了好一会,他才苦笑了笑,接着道:
“还说扬扬。扬扬的病是先天性的二尖瓣膜狭窄,做过七八次手术了可都不管用,医生在他小时候就说他活不过十九岁。今年扬扬已经二十了,也就是说,现在他活的每一天都是熬的,年前他因为在剧院门口等你感冒了差点没有要了他的命,刚刚好转,却又因为在你家那场聚会大病一场。
“原本我是想把扬扬托付给你的,因为他和我说了他喜欢你,说你腼腆、秀气,他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可我们在你父母卧室住的那一晚上,无意间发现你父亲就是前两年和周副闹得满城风雨的张轩。扬扬那晚本来已经喝高了对身子不好了,又加上看见你父亲的遗像,当即就昏死过去了,直到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没睁开眼,不然我们不会第二天不辞而别。医生说这次恐怕扬扬挺不过去。”
他看了我一眼,舔了一下嘴唇,似乎作了好大的决心,才对我说:
“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扬扬没有几天活头了,你愿不愿意在医院照顾他几天!”
雷子说完,泪水已经吧嗒吧嗒顺下巴往桌面上砸,他一双眼无神地盯着手中的茶碗,像是忽然间没了理想和精神支柱一般茫然。
我没有打断他一句话,因为我的脑海已是一片混乱,我难以用语言反抗或者争议什么。
珙花木廊上的那两个女孩在弹奏块曲《将军令》,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铺天盖地而来,重重叠叠的轮指要将人的魂魄压迫疯狂,灰飞烟灭。
只想逃开。我推开茶碗伋上鞋跑下楼去,回头看见雷子站在走廊上,双手撑着栏杆,满脸的哀伤。
回到家,发现杜叔和我家门口的楼梯拐角处,蹲着一个瘦瘦的身影。
我还没有看清是谁,那个身影已经怯生生站起来:
“玉宁哥哥,我饿。”
我看了她的脸,是我几天来辛辛苦苦找寻的欢欢。才短短几天功夫,她的脸就瘦了好多,一双大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我拍拍她的背,故作轻松地说傻丫头跑哪里去了,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了。我想起“铁锤杀人王”的新闻,一阵阵的心悸让我感到欢欢能平安回来,真好。
忙将她带回家,给她煮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馋模样,我一阵阵地揪心。对她说慢点吃慢点都是你的,她却更加饕餮,转眼间,冒尖一大碗面已经落了肚,风流云散。
还要,她说。嘴上满是油汪汪的光。
我忽然注意到在她的脚下有只小包,是她平时惯用的小包,很可爱的一只毛毛狗形状的卡通包。拉链似乎坏掉了,看上去像裂开的大嘴。包里面露出一件黑黑的匣子一样的东西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我上前要去拉那个包包,欢欢却神经质地跳起来抢过包藏在身后:
不许你抢走亚宁哥哥,不许!
吧嗒,那黑匣子因她将小包在背后拿颠倒了而甩落到地板上,我看清理那只漆黑发亮地盒子。黑的陶盒面上,银丝盘绞成一枝连体的玫瑰,玫瑰中央嵌着的照片上有个漂亮的男孩子在笑着:那黑得不能再黑的眼瞳和白得不能再白的小虎牙,看得让人心疼。
那正是亚宁的骨灰盒。
啊!欢欢疯疯癫癫尖叫一声,转过身蹲下去就要抓那只骨灰盒。
走开!我猛地大吼一声,竭尽全身力气。我听见了自己嗓子里愤怒的颤抖和心疼的哭泣。
欢欢被吓住了,缩回了手,蹲在地上双手扶膝看着我,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鸡。
我跪倒地上,把亚宁的骨灰盒用颤抖的手捧起来,一低头,有一串泪水打在亚宁的照片上,我抬起袖子去擦拭;还没有擦干,又一串泪水落下。就这样我一直擦,泪水一直落,直到我最终恸哭一声抱着骨灰盒趴在地上失声痛哭。仿佛又回到那个四合院里,我用双手抱起亚宁的已经僵硬的尸体,触摸到的是他那和水泥地一样冰冷的脸。
欢欢看我哭了,她也神经质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亚宁哥哥告诉我要去黄河滩,我就带他去,到了那里又冷又没饭吃,亚宁哥哥让我回来找你我就回来了。玉宁哥哥你要是难受你就打我吧,别再哭着让亚宁哥哥难过了,怨我了,全怨我!伸手去揪自己的头发,直似疯了一般狠命打自己的脸,刚吃下去的面条给吐了一地。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喊叫,看着她怪异的癫狂的举动,我吓了一跳,忙拉住她:傻丫头,干什么啊你,玉宁哥哥谁都不怪!
她忽然止住了哭,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突然手足舞蹈:你是亚宁哥哥,你是亚宁哥哥,嘿嘿嘿嘿。
一阵凉意扑面而来,看来欢欢真的疯了。
现在状态的欢欢真的让我很头疼,我不知道要怎么向杜叔交差。
晚上好不容易哄她睡着,我才躺到乐乐卧室的床上,静心想一点事情。
首先,最棘手的还是我没法去见杜叔了,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在我手里疯掉!其次,我肯与之推心置腹的铁哥们周扬,他的父亲竟然是害死我爸爸的大恶人!我和亚宁在心里面不知道咒骂过那个大恶人多少遍,现在却要我去照顾他的儿子,难道我欠他的么!
但一想起周扬,我就想起亚宁。在亚宁或者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他、保护他反而给他施加压力,直到他默默丧生;我怕我再这样对待周扬,一旦周扬离开,我会背负两份罪孽,内疚将与我生生世世纠缠不已。可一想起我的爸妈,我又是在接受不了去面对他的父亲周副。不是他,爸爸不会含冤累命、妈妈不会那么快去世,;不是他,我们家不会一贫如洗,害得亚宁去作那种行当从而走上那条不归路。
想到亚宁,却又忽然想起隔壁的欢欢来。我很奇怪,自从我将亚宁的骨灰盒从老家带回来,我就把它藏在了床底下的衣箱中,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的。欢欢又怎么会知道骨灰盒在那里、并且用菜刀劈了我的箱子?!难道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是亚宁和她说话要欢欢带他去黄河滩么?
按照亚宁的遗嘱,我的确是该将他的骨灰洒到黄河滩的。他有三个遗嘱,第一,使将骨灰从北京带回来,撒到黄河滩;第二,劝欢欢忘了亚宁好好活着;第三,让我把一封信交给苏菲。
如今,这三件事情我一件都没有作到,不直到亚宁在天之灵会不会埋怨我!我只能对亚宁说,前两件事我没办好,但我会把第三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来补偿!我一定会替亚宁对苏菲说出亚宁这辈子都没有敢说出的那三个字,让亚宁在天堂看见人世间有一个圆满的句号在闪闪发光。
亚宁曾经是那么地爱苏菲。据我所知。
想好明天去找苏菲,心中才稍稍受安慰了一点。
意识渐渐模糊了,也许是快入眠的缘故吧。。。。。。苏菲?苏菲!半睡半醒间,仿佛又浮现出那个水袖翻飞的曼妙身影,一缕清凉的唱腔,从那双深深的酒涡里飘出。
台下掌声雷动。。。。。。
10。优柔
任性的长矛攻破赌气的城堡
我们的爱何时开始
兵戎相见?!
还记得我说过一辈子不要你生气
而如今
我们为何铸成了对立的敌手
绝对要进攻
却又不忍心真的屠戮
阿威带着我,顶着炎炎烈日,穿过玉蜓桥,直奔红叶而去。
到了红叶影视的大厦,我才感觉到了娱乐圈的繁杂、做秀和八卦。
一群扛着摄影机、拎着话筒的娱机们早堵在红叶大厦门口,翘首以待男一号的到来。
也许他们想象着的男主角肯定是一路喧哗地驰车而来,所以,每当有上点档次的车子在门口停下他们就会争先恐后一哄而上,被里面的人呵斥一番后,又一哄而散,继续到门口扎营等待。十分佩服他们的毅力和敬业精神,这么大热的天,也真难为他们。
当我们两个带着墨镜跑到大厦,没人注意到我们。我们从人群中挤进去时,只见旁边一个带太阳帽的娇小的女记者正对满脸络腮胡的摄影师抱怨:现在的演员素质就是差劲,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几斤几量重了,一个个都他妈学会装大爷,拖着时间到晚场。你看看现在都啥时候了还没见男一的面,想搞点有价值的新闻都没有时间,呵!不是咱们这帮老记捧着,他们红个屁、傲个屁阿。。。。。。
阿威显然听得比我清楚,他吐了下舌头,作个狡黠的笑。
那个络腮胡忽然对喋喋不休的女记者说:快走。我们看见一辆漂亮的小跑停在门口。所有的记者们像发现新大陆似,又全部向小跑涌去,都意味这次是男一没跑了。但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等待和抱怨中,真正的男一已经一手拉着我,一手拎着瓶农夫山泉从他们中间穿行过去进大厦了。
到了十二楼的筹备室,我们见到了苏一和其他几个主要负责人,有导演田某,以及投资方代表老蔡等。苏一正急得不得了,看见阿威出现,且喜且怒地一拍脑门:威威你可算到了,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你和安安都是电话关机又没个信息,两个主角都没个影子,大家急都急死了!
阿威笑了笑:我们在玉蜓桥站了会儿怎么,安安也没有来?
苏一点了点头,又去打安安的电话。田导听了阿威的话后,倒是没有什么责备的神色,反而一把浓密的大胡子笑得一翘一翘的:好小子,有气度,换成其他新人早紧张成一筛子了,你倒有心思去玉蜓桥玩,哈哈!
阿威笑了笑便随美容师去化妆间了。我坐在沙发上看一沓子《那时花开》的宣传海报。阿威的照片在上头,脸上满是说不出来的深邃和沧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像藏着一段难言的故事,他匀滑的朱古力色的皮肤下,似乎有隐痛在不安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