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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滑入河床,来到一侧岩石的斜坡上,才看到一个尖尖的屋顶,墙角清晰可见。斜坡底下有一垛矮石墙,我悄悄靠近,向墙里面望去。我的手摸到了一个光滑的东西,嵌在石头里面,低头一看,原来是玻璃瓶底,再朝旁边细看,原来房子的墙壁是用瓶子和砂浆砌成的,瓶底朝外,就如凹凸镜一般。灯光射到瓶里,折射出来,被光射到的东西都变了形。
在这么荒凉的一个干河床底部,——是哪个疯子发明了这房子?
里面有影子在移动。不多一会儿,只听得门开了。传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房子的左边出现了一个矮矮的身影,我猜是沃克。那影子很快地朝停在山上的小型卡车移动。发动机响起时,那个较高的身影返回了瓶子房。
小型卡车朝山上开走了。夜晚变得非常宁静。不多一会儿,那座瓶房里的灯光也消失了。我在原地等候了一会儿,然后爬上山,朝“陆地流浪者”走去。
乔克小酒店坐落在一条商业街上。店里只有一排木制车厢座和几张桌子,左边是个酒柜,酒柜的尾部有张台球桌。有人正在打台球,几个车厢座里也坐着人;自动唱机里放着乐曲。
查克·韦斯特卡姆普和他的酒友坐在酒柜旁,手里的杯中物快要完了。他垂头丧气,似乎对所喝的酒不甚满意。然而,当我在他身旁坐下时,他还是傲慢地挺了挺身子。
“看来你真的要请我了。”
我点点头,对服务员伸出两个手指头。
服务员把两大杯酒放在我们面前,然后拿走我放在柜台上的钱。韦斯特卡姆普喝光自己杯中的酒,把杯子推向一边,又伸手拿起了我买的一杯。
“看来你找到什么了,谁帮了你的忙?”
“一个抽雪茄的人。他赶着大车,有一双贼眼。”
“罗比,我姐姐的儿子。这个小混蛋!”
怪不得我提到韦斯特卡姆普时,那个车夫显得小心谨慎。“你是本地人?”我问。
“几乎一辈子都住在这儿。一听说这儿有银矿,我父亲就从密苏里州来到了这儿。他从未找到过银子,可开了个酒馆,那时候混得还不错。我一出世,他就死了。我曾去了朝鲜,然后在里诺当警察。我母亲生病时,我就回来了。然后……”他耸耸不结实的双肩,“一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再过几年,我就要退休了。”
“我发现了一幢瓶子房,在镇西面一条干涸的河床里。”
“利昂·德克的住所。”他点点头,“你到那儿去干什么?”
“跟踪布伦达·沃克。”我简单地解释说,“谁是利昂·德克?”
“只有上帝知道。是位艺术家吧。四五年前在这儿出现的。造了那该死的房子。”
“他是布伦达·沃克的朋友吗?”
韦斯特卡姆普想了想。“不清楚。”
“T。J。戈登呢?他们有过交易吗?”
“没听说过。可戈登喜欢到处闲逛,他也许见过利昂。”
“那么,你觉得沃克到德克那儿去干什么呢?”
这位治安官员看着我,眼神和他谈起退休时一样郁郁寡欢。“谁知道呢。”
12
清晨,一只红尾鹰在我上方盘旋,双翅在荒漠上空构成两个弧形。我沿着河床向瓶子房走去。我穿着长途步行服,脖子上挂着我那架旧的尼克科马特照相机。我的样子像一个游客。离开瓶子房还有约二十码时,我停住脚步,取下镜头盖,对准了这个特殊结构的建筑。
在白昼的光线照射下,这瓶子房更显得不寻常。面对着我的是用厚木板钉成的门,中间有一个横杆,样子难看极了。一垛矮石墙把房子围了起来,墙的后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雕刻品。我按了几下快门,然后继续往前走去。来到那垛墙壁前,我对着它按了一下快门。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没有歌词的歌声,是一首古典曲子。门开了,歌声更响了,又突然停住。一个男人朝外张望,他看到了我。他个子很高,不得不弯着腰。
“是德克先生吗?”我大声说道,“利昂·德克?”
他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
“我想跟你谈谈你的房子,我可以进来吗?”
他又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是黑黑的,很忧郁。吸毒,我想,即使不是现在,以前一定吸过。
一进屋子,我就感到自己好像沉到了一只肮脏的玻璃鱼缸底部。四周是昏暗的绿色和棕色,偶尔射来一点水晶色的光亮。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摇曳着火苗的油灯。我打量着周围,在一些破烂不堪的家具中,放着一只肮脏的旧床垫,上面是一只破烂的睡袋。
利昂·德克走到小沙发旁坐下来,我坐到一只枝条编的圆凳上。
我说:“你的房子很有趣,德克先生。你花了多长时间来造这房子?”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声调很高,跟他刚才唱歌时一样。他说:“你是说那些瓶子吗?它们可以让光线射进来。又可以把其他东西挡在外面。”
这不是确切回答我的问题,可至少他说话了。“你是说它们能挡住寒冷?或是炎热?”
他皱皱眉头。“你知道,我看到东西了。”
“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有些秘密。”现在,他的眼珠清晰了,双眼发着狡诈的光亮。
“什么样的秘密?”我问。
他摇摇头,微笑着,露出有缺口的破牙。“据说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偷将要来偷掉我这些秘密。”
“谁说的?”
他只是微笑着。“我知道你是谁。”
“那么,我是谁呢?”
“穿红衣服的小偷。”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是件棕黄色T恤衫。一我穿的不是红衣服。”
“昨天是。我要和她斗一斗。”
“我到这儿来不是——”
“你不会得到它们的!”他跳了起来,显得狂躁不安。
我迅速站起来,防备他的攻击。德克紧握拳头,急促地喘着气。
“守住你的秘密,德克先生,”我说,“保守秘密吧。”
他朝我走过来,扬起拳头,我横跨一步避开,往后向门口退去。
“你会再来的,”他气喘吁吁地说,“在晚上,穿着红衣服,来偷我的秘密。——
我推开门,跨了出去。利昂·德克停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你知道,我看到东西了。”
我们开始又一轮疯疯癫癫的对话。“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人形精怪在吃奥古斯特人的肉和骨头。”
“谁——”
德克关上了门。
在驱车回镇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思索德克所说的胡话。胡话中的某些句子给了我某种启发。一回到旅馆房间,我就匆忙查看关于挽救绝望镇危局的笔记。里面记着,去年九月休特离开了这儿。我把笔记放进小背包,然后下楼,向服务台打听马蒂·麦克尼。那位旅馆老板正在休息室里处理事务,他给我倒了杯咖啡,我在一张桌于旁坐下,等他结束他的工作。
我有许多问题要问麦克尼,可我对自己说,要小心行事。
麦克尼过来后,我只问了他一件事:“你能确切地回想起安娜·戈登是什么时候来看她丈夫的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
“是八月,还是九月?”
“我想是八月。顺便问一下,你和布伦达·沃克谈得怎么样?”
“她拒绝和我交谈,直接把我送到了治安官员韦斯特卡姆普那里。”
我的话并没使他吃惊。“韦斯特卡姆普告诉你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答应我在他的权限之内进行调查。”
麦克尼点点头,就这样我们结束了谈话。我上楼打了个电话给绝望镇镇长博伊德·布里格斯。布里格斯曾被聘来确保休特的总体规划不出乱子。半小时后,他就可以见我。
这是一个矮胖的秃头男人,说起话来带着滑稽的鼻音。他紧张地看着天花板。休特的档案上说,他是西部各州中最能干的城镇管理人;他对我一开始提出的几个关于挽救危局的问题作出了机智的回答。
“那些不赞成挽救危局的镇民们有什么怨恨吗?”
“已经用钱摆平了。”
“不过,肯定还有得不到好处的人。”
“那当然,每个镇上都有不满的市民。可他们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什么行动。我认为,我们任何一个市民都会惹出些像你所说的麻烦。”
“戈登先生给了我三个人的名字,在挽救危局的过程中他们进行了捣乱。”我查了下笔记,把那些名字读给他听。“在前几个月里,他们中有人离开过这儿吗?”
“不清楚。第一俭忙于争取他的公民权;第二位正在参加县官竞选活动;第三位在申请烈性酒生产许可执照和赌博业许可证书。”
“去年八月,戈登先生的妻子到这儿来看过她的丈夫。”
他点点头。“是个迷人的女人。确切地说,她在这儿住了两个半星期。她原本打算等到戈登先生离开这儿时一起去加利福尼亚,可她突然回去了。”
“为什么?”
“不知道。她在我这儿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坐戈登的直升飞机走了。”
“你能回想起确切的日子吗?”
他按了下通话机的键钮,他的秘书应话时,他说:“查一下去年八月的哪一天,贝尔公司完成了他们新系统的安装。”他接着又对我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戈登先生必须为这签字,所以他在简易机场上。”
布里格斯等秘书回话,眼睛望着屋顶。“8月26日?谢谢。”他看着我重复道:“她是8月26日离开的。”
前一天晚上,我就注意到乔克小酒店对面有一家图书馆。我驱车过去,想要查看地方报纸。可图书管理员告诉我,没有地方报纸。我在他们的缩微胶卷上发现,去年8月26日有一条有趣的新闻。
一位妇女给绝望镇警察分局打电话,举报一个在最近“未解开的谜”电视节目中公布的逃犯正躲在爱司汽车旅馆中。治安警官们进行了调查,可那人没付钱就离开了这个小镇。
我想知道谁是那位打电话的妇女。
我在自助洗衣店里找到了治安官员韦斯特卡姆普。他正在洗衣服,见到我,只是点点头,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你需要知道什么?”
“去年8月26日,有人给你们分局打了电话,说有一个罪犯在爱司汽车旅馆中。打电话的那人会是布伦达·沃克吗?”
“没错。我们马上赶到爱司汽车旅馆去,可那人已经离开了,行李还在,还有一辆旧汽车。我们作了彻底的搜查,没再能见到他。汽车是从科罗拉多偷来的,没有指纹,擦掉了。他的房间里也没有指纹。”
“奇怪。行李呢?”
“在我们的物品室里。”
“我可以看看吗?”
“干吗?”
该不该告诉他,我犹豫不决。
虽然韦斯特卡姆普是位治安官员,可不老实的、为黑道干活的警察实在太多了。持合法的手段和别人合作,往往并不一定能加强法制的力度。
“好吧,麦科恩女士,”他最后说道,“我们彼此虽不完全了解,但我感到你是坦率的。如果我让你看了物品室里的行李,你从中发现了疑问,你会把这疑问告诉我呢,还是让我自己猜?”
“我不会让你猜的。”
“那4点钟我值班时,到分局来见我。”
现在是2点,我决定用这段时间拍掉我那尼克科马特照相机里的胶卷。我在照相机上装了一个28毫米的广角镜头,这样可以拍下这个小镇的全景。
我驱车来到山里,找了个有利地形,给相机罩上罩子,拿掉镜头盖,调好光圈和快门速度。我调节焦距,仔细看好画格中的景象,然后按下了快门。
由于曝光不理想,我改变了快门速度,拨动了推进胶卷的控制杆。
出问题了。
我按下快门,又拨动了控制杆。没有弹力,相机中似乎没有胶卷了……
我把胶卷倒回来。还是松的。按下搭扣,打开相机后盖。相机是空的。有人已把我早晨拍瓶子房的胶卷取走了。
什么时候?我回想着相机用过之后放在什么地方了。在我和利昂谈话时,相机就挂在我的脖于上。走回“陆地流浪者”时,还是挂在我脖子上。我在旅馆里、小镇行政办公楼里、图书馆和洗衣店里时,相机就放在我的驾驶座下。
我把“陆地流浪者”的车门锁起来了吗?难说。又是谁偷了我的胶卷呢?为什么要偷呢?
小镇指南手册上只有一家冲洗胶卷的小店。柜台后面的一位年轻妇女对我说,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