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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我想,我们最好绕过那个小海湾,在马林县的小河机场上停下来。风雨中,屋顶停机场就像悬崖一样,很危险。”
“好吧,让地面控制站问一下埃尔克的那位出租汽车驾驶员,看他能否过来接我们。”
“知道了。”
休特重新面对机窗。在以后的紧张飞行中,只有一次,他打破了沉默。他说:“到了,布特雷格海湾就在我们脚下。”
几分钟后,飞机在小河机场降落下来。狂风夹带着猛烈的雨点,——走出飞机时,乔希扶住我,以兔被风刮倒。休特也抓住我的一只手臂——与其说他帮我,还不如说我成了他的支撑物——我们朝机场办公楼跑去。在屋檐下,我们像狗一样抖掉身上的雨水,跺着冰冷的双脚。因为背着几个包,乔希晚赶到一会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上。他说:“发动机的声音不太正常,我就在阿尔波恩的朋友处住一夜,明天一早要把飞机检查一下。”
“随你的便。”休特耸耸肩。
一辆棕色小轿车开进了停车场,车顶上亮着一盏灯,映出“黄色出租汽车公司”的字样。我们朝车子跑去,乔希背着包,跟在后面。驾驶员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带风帽的军用雨衣,很热情。休特和乔希跟他很熟,打过招呼后,车子向南驶去,在阿尔波恩村庄下面的海岸线公路最低处,车子停了下来。乔希下了车。车子继续朝前开。休特开始不成调子地哼起曲子,分开右手指,用力按着大腿。
我想,这是紧张的表现,而这紧张一定和他带我去见面的那个人有关。
然而,我没有刨根问底。
大约过了十分钟,车子拐弯,离开了海岸公路。车灯照到一排高高的栅栏上。休特钻出车子,冒雨向大门旁的木岗亭跑去,掏出一把钥匙。只听“呀”地一声,大门被打开了。那位驾驶员把车子开进去。
过了栅栏,便是一片柏树林。车子沿着林间车道爬上一个陡坡。坡顶上可以看见一片岩石,向着海面延伸到悬崖边。下了坡,车子在旷野上行驶,狂风拍打着车身。坐在我身旁的休特向前倾着身于,眼睛盯着一座在雨帘中隐现的房子。
我也倾向前。只见两排长长的、用卵石和木头砌成的矮房子,一条有尖顶、像暖房一般的玻璃走廊把它们连接起来。透过窗帘,两排房子中射出昏暗的灯光。车子在玻璃走廊前停下,车前灯的光线透过那玻璃,照到里面的棕榈树、丝兰花和藤蔓植物上。在花木斑驳陆离的阴影中有一个身影在移动。
休特长叹一声,消除了紧张。“这是月光屋。”他轻快地告诉我说。
我朝他转过身去想提问题,可他早已推开车门钻了出去。我寻找小背包和公文包,把毛皮风雪大衣的挡风帽戴在头上。他付了车钱,然后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提走了一只包。我拎着另一只包钻出车子,和他一起朝房子跑去。
门开了,我打着滑进了门,把包丢在滑溜溜的地面上。一只有力、修长的手扶住了我。我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休特说:“谢丽欧,这是我妻子安娜。”
安娜·戈登,身材比我修长,黑色的长发直垂腰际,表情同她丈夫一样严峻。她对我说:“我想,他没有说起我们长得很像吧?”
“没有。”我打量着她,发现她居然有些同我相像,只是比我更具有印第安人的特征。
“男人总是喜欢让人吃惊的。”她更严峻地看了休特几眼,然后带我们来到一间长屋子里。这儿有厨房、用餐处和起居室,还有一个壁炉,一排朝西的玻璃窗。
休特脱下雨衣,把它搭在肩膀上,哼哼地笑着。我转过身,瞥了他一眼。
我感到纳闷。他竟然和一位极像我的女人结了婚。我想起了他在决定带我到这儿来之前的那种表情。我本以为他至今还是个单身汉。
安娜帮我脱下毛皮风雪大衣,然后把它和包一起放在休特那只未受伤的手臂上。“起点作用。”她告诉他。她又领着我来到围着壁炉的一张沙发旁。“把靴子脱下来,让脚烤烤火,我去准备吃的。”
我坐下来,伸出双手,放在温暖的火焰上方。雨点打在屋顶上也拍打着我身后的玻璃窗。这屋子是用珍贵的木头、铜和土褐色的瓦片砌成的,像这样的夜晚不会让人感到寒冷。厨房门开着,我看到休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臂抱住安娜,安娜转过身子和他亲吻起来,并用手温柔地抚摸他那只受伤手臂上的石膏。她比他高几英寸,他的头正好在她脖子的弯曲部位。我发现,他脸上的皱纹消失了,闭着双眼,嘴角露着微笑。
我极有分寸地转过头,对着壁炉。
过了一会,安娜走了过来,把一只装有玻璃杯、盘子和食物的大盘放在壁炉台上。“随便吃一点,希望你不会介意。”她说。他们在我两旁坐了下来。
我一看,盘中是我这个低档美食家梦寐以求的食物:蛋卷、小比萨饼、墨西哥煎玉米卷、锅贴、鸡翅膀、白城堡汉堡包、油炸土豆条、奶油沙司和油炸猪皮。“真丰盛!”我说。
安娜对着休特露出微笑。我猜,他们一定打过赌,看我喜欢哪一种菜肴。她对休特说:“要喝酒吗?”
“噢,好的。卡百内葡萄酒是斯泼滋沃德1985年酿造的,清爽,味浓。夏敦埃酒是1993年桑福德的桶装酒,味辛辣而不纯。”
安娜对我说:“他经常读有关酒的杂志,都印在脑子里了。”
令我吃惊的是,休特咧开嘴巴大笑了起来。“她对我过奖了。”
我选择了凯伯酒。为了给休特一些面子,我也尝了些鱼子酱和布里干酪。
我对休特说:“你早该告诉我,你已结婚了。”
他耸耸肩,不停地吃斯提耳顿干酪。
我对安娜说:“奇怪,我俩倒很相似。”
“几年前我就知道了。他第一次盯上我,就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我原先很生气,想想看,你被人家看中,并不是因为你自己本人,而是因为长得像另一个人。”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她看了他一眼,眼角露出高兴的神情。“有一次,为了一件事他大发脾气,痛苦地对我大喊大叫。我突然感到这家伙是真心爱我的。”
休特沾沾自喜地笑着,喝了一口酒。
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他是要让安娜来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
她拍掉手上的猪皮碎片,拿起自己的酒杯。“先告诉你,休特和我的事,先从我自己说起。”
我叉起一个锅贴。
“我是卡希帕莫人,”她开始说道,“在印第安人的居留地上长大,就在这附近的山上,里奇路旁。你知道这地方吗?”
我摇摇头。
“好多人都不知道。地方不大,现在大概还有12户人家。那儿有一所学校,三四只电话机,一块墓地。属门多西诺县管辖范围。我父母……许多年前他们就离开了我……”
休特插话说:“我在加白维尔毒品农场里遇见了安娜,当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家伙就是……”他看了眼安娜,然后摇摇头。“嗯,这无关紧要。我开始挽救那个农场时,就开除了那家伙,并对他说安娜不想和他一起离开。这是个谎言。不过安娜留下来了,她没有别的地方好去,而且吸毒成瘾。不久,她失踪了。我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找她,最后在一家戒毒康复院中找到了她。”
“我不想跟一个从毒品农场获利的人有任何联系,”安娜说,“可他不肯放过我,在拿到农场主格里付的第一笔现金时,他提出了我不得不照办的要求。”
我疑惑地看着休特。
“我向她求婚。我告诉她,她可得到50万,随她怎么花。”
安娜说:“我们结了婚。他把他一半的钱存入我的账户。开始我对他很冷淡。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家伙。那时,我考上了大学。休特回去完成挽救农场的大业,我去了圣何塞。他在洛杉矶挽救电影设备公司时,我正在攻读心理学学位。他在挽救科罗拉多时,我已爱上了他。可我还是回到了印第安人居留地。”
“为什么呢?”我问。
“为了能长久地看到我的朋友们,尤其是关心我的年轻朋友们。我知道那居留地不是他们的久留之地,可他们不像我已在外界有了根基。于是,我就在海岸边东找西寻,发现了这座房子和其他别墅。印第安人居留地的人们可以随时到这儿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帮助他们提高生存的能力。”
休特说:“我妻子是个乐施好善的女人,用我的钱。”
安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一直没能认清这家伙的真面目,尽管每晚我们通过电话谈上好几个小时。”
原来他每天半夜打电话,是给他妻子的。
我想,也许他们想单独呆在一起。“明天有什么安排?”我问。
休特说:“把多蒂·科利尔给你的背景材料看一遍,你也可以问些其他问题。”
“好吧。我想休息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睡哪儿?”
“月光小别墅。”休特也站了起来,“我来领她到那儿去,安娜,你就别出去了,外面下雨。”
月光别墅坐落在这个海湾南端悬崖上,隐没在柏树林中,里面有两间卧室,一间浴室,还有一间小厨房。休特领我走进卧室,点燃壁炉里的短柴,然后拘泥地离开了。安娜不在,他和我单独在一起,显得很不自在。
我累极了,脱去衣服,钻进褐紫色条子床单和鹅绒被中间,关掉灯,看着炉火。雨水击打着屋顶,风在烟囱周围旋转,暴风雨声时而夹杂着海潮声。
10
“好,都排除掉,只剩两个人了。”我查了下笔记。“拉斯·佐拉,你们相识很久。请回想一下你在洛杉矶挽救电影设备公司时的情况。”
休特闭上双眼,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鼻梁。“我已说过,他那令人愉快的外表下隐藏着残忍。我们都叫他刽子手。可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我点点头。“下一个是诺厄·罗曼奇克,也是一位相识很久的朋友。从刚到加白维尔时说起。他原先是毒品律师。你说你不能控制他。”
“我不知他头脑中在想些什么,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我有什么阴谋。”
“可他们两个跟这些材料中所显示的有联系。”
“只是一部分有关。况巨,他们主动提醒你要查清这个案子,必须利用这些材料。为什么每个——”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掩护自己。主动提供信息的人不等于不是罪犯。”
休特耸耸肩。
我把笔记本扔在我俩中间的矮椅上,转身对着玻璃窗。快下午3点了。从早晨8点半,我们就开始查看有关休特的组织和他挽救危局的资料。我喝了许多咖啡,他把阿斯匹林药丸当点心吃。
风暴刮了整整一夜后在海上消失了。接着又下了一整天的雨。明亮的光线使远方柏树林的枝叶和悬崖的岩缝分外清晰,波浪看上去也有了锋刃。安娜在悬崖边行走,穿一件带风帽的深红色斗篷。一阵风吹来,把帽子从她头上吹落下来,长长的黑发在她身后随风飘扬。休特屏住呼吸,双眼注视着妻子,露出赞赏的神情。
我说:“你不在时,她一定很寂寞。”
“我相信她的生活中没有一分钟是寂寞的。”随后,他指着桌上的材料说:“你看,莎伦,我们这是干什么?怀疑两个跟我交往很久的同事?据我所知,他俩都不会潜入我的车库或公寓。”
“他们都有钱,可以雇人向你开枪或揍你一顿。”
“这不能依赖估计。”
“那么启斯东钢铁公司和内华达的绝望镇呢?我在想,我应该到宾夕法尼亚州和内华达州去走一趟,看看那里有什么线索。”
“你觉得有必要就去好了。”
“现在谈谈你的私人生活。”
他闭紧了嘴巴。
“你说过,我可以问其他问题。”
“可不是现在。我们为什么不歇一会呢?你可以和安娜一起出去散散步。她会向你介绍这儿的海湾……”
我把桌子上的材料整理好,走出月光屋朝走廊走去。安娜正好进来,脸颊被风吹得鲜红。
她领我穿过玻璃走廊靠海一面的一扇门,走过一排台阶。安娜用一把钥匙打开门,让我下了台阶,走了一半的路,前面出现一块平地,台阶又折了回来。我们停住脚步,她指给我看下面的沙滩。
“像一只伸出水面的手,紧紧抓住陆地,”她说,“像一个正在下沉的人,知道不能松手。”
“你经常有这样的想象吗?”
“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天生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