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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祸-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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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只伸出水面的手,紧紧抓住陆地,”她说,“像一个正在下沉的人,知道不能松手。” 
  “你经常有这样的想象吗?” 
  “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天生愉快的女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过的。” 
  “休特说你从未有过寂寞的时刻。” 
  “是吗,他知道什么?不错,这里经常有客人来,可他们是门生,我是导师。” 
  “他不让你跟着他吗?” 
  “说不上来。”她转身继续朝下面走去。下完台阶,穿过松软的沙地,我们朝海潮线走去。她又说:“分离已成为我们的生活模式……” 
  她的眼神变得悲伤起来,转而又一笑。“哼,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当你有了钱、有了飞机,距离便不再是障碍了。” 
  “我注意到你有一个安全门,但没有报警系统。防护栅栏也围得马虎。你一个人住在这所孤零零的屋子里,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当然害怕。我想过装报警系统,可这东西经常会失灵。我还想养条警犬,但这动物身上有股臭味。不过,我是个好枪手。我还是孩子时,在居留地常跟大人外出打猎。在我的小手提包里放了两把手枪,一把是马格纳姆,另一把是贝利他九毫米,它们是我的保护神。” 
  我问:“对入侵者,你会使用你的手枪吗?” 
  她迟疑不决,变得严峻起来,有意改变话题,说道:“我们朝南走吧,我带你去看一个酿酒者的山洞。” 
  我们面前崖岩一直延伸到海里,然后变成一堆杂乱的碎石,形成一个天然的突堤。我停住脚步,看着沙岩顶上,有一种渐渐清晰的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我双眼扫过悬崖,可没见着一个人影。 
  “这边。”安娜喊道。 
  我耸耸肩,扔掉刚才的感觉,跟着她绕过一片附有甲壳动物的石头,来到崖壁上的一个A型洞口前。“我们走私犯的山洞。”她说道。 
  我朝洞里走去,伸手摸着长有青苔的石墙,然后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安娜走过来,站在我身旁。 
  我说:“从休特的组织里,他和我只能确定两个人:诺厄·罗曼奇克和拉斯·佐拉。你认识他们吗?” 
  “不是很熟悉。” 
  “有两次挽救危局也许有问题,一次是启斯东钢铁公司,还有一次是内华达的绝望镇。” 
  她慢慢点了点头。 
  “这些我都有资料,”我继续说道,“我要你告诉我休特在那段时期的情形。你们每晚都通电话,也许知道些什么——” 
  “不幸的是,我并不知道。” 
  “为什么?” 
  她离开我坐着的那块岩石,开始在洞内踱步。“休特到宾夕法尼亚州时,我和他相处得并不融洽,因此,我们同意分开一段时间,直到他挽救好内华达州,我们才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重新生活到一块。” 
  “总共分开多长时间?” 
  “差不多四年吧。” 
  “这整个时期,你们没有一点联络?” 
  “几乎没有。” 
  “难道你没有问起过他那些年发生的事吗?” 
  她摇摇头。“我们决心从头开始。那就是说,不能再谈我们分开那些年中所发生的一切。我至今还这样认为,假如不是因为我们婚姻破裂,启斯东将会更成功。还有我……假如我的婚姻安全可靠的话,我会有另一种生活姿态。” 
  我真想进一步追问,可那些事不属我的职责范围。我说:“你知道休特吸毒吗?” 
  “在家里,他几乎连酒都不大喝,昨晚你看到了。你为什么问这问题?” 
  “许多人说他患了多疑症。” 
  “休特是蛮多疑的。几个星期前,他在听筒上装了窃听器,把和别人的谈话录下来,检查是否有人蓄意害他。他总是在公共场合或直升飞机上开会谈生意,他说,在这些地方他们就不能杀他了。” 
  “装窃听器是不合法的。” 
  “我知道。他只告诉过我一个人,因此,不要让他知道我告诉了你。” 
  “关于毒品,还有一个问题:他的一个熟人说他有幻觉。”我把卡门告诉我的情况说了出来,“一座铁路立交桥,两个或三个人,水面上的热闪电。”我反复说了几遍,“你知道这些吗?” 
  她一动不动,只见她紧抱着自己,把身子藏在斗篷底下。“你问过他这些吗?” 
  “他不会告诉我的。” 
  安娜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睛不敢正视我。终于,她坦然地说道:“嗯,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能肯定,从这些幻觉似的话中,她认识到了什么东西。没等我再问下去,她便来到洞外,朝海潮线走去。 

  安娜和我回到月光屋,杰特兰吉号刚停在悬崖边一块平坦的空地上。休特迎面过来,指着月光别墅说道:“快去收拾好东西。我们得回到海湾地区去,我在直升B机上等你。”说完,他就朝月光屋走了过去。 
  我看了看安娜,看得出她真想发脾气。她耸耸肩,然后朝月光别墅走去。 
  我也到了别墅,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我拉好旅行包的拉链,看到安娜正盯着窗外的大海,眼神暗淡。我碰了碰她的肩头。“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把这些床单换掉?” 
  她摇摇头:“你们走后,我自己会弄的。正希望弗兰妮能来住,这斗篷就是她织的。为她收拾房子,我就有事干了。” 
  来到月光屋时,我在走廊上遇见了休特。他样子很憔悴,很快地拥抱了一下安娜,低声道了个歉,然后对我示意了一下,迅速朝门外走去。 
  我向安娜道谢。她抱了我一下,然后把她那件漂亮的手编斗篷披在我身上。 
  “安娜,我不能带走这——” 
  “你把它带上。它对我来说很特殊,你对我来说也如此。我觉得我俩是姐妹。我不出去送你了,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我也抱了她一下,戴上斗篷帽,好让她看看我的样子,然后追赶休特去了。他和乔希已等得不耐烦了,迅速帮我坐进了机舱。戴上耳机后,我朝机窗外月光屋的走廊望去,可不见安娜的身影。 
  飞机起飞时,我问休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先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的助手卡罗·拉蒂默尔出事了。在我们大楼对面的车库里,她遭到了袭击。” 
  “有生命危险吗?” 
  “险些丧命。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伤势如何。” 
  “什么时候出的事?” 
  “今天下午。罗曼奇克守在医院里,他说医生担心卡罗脑袋受了伤。”休特瘫倒在座位上。“警察说是附近的人干的,该死!我知道,以后还会有事的。该死的杀手可以来杀我,可为什么要伤我的手下人呢?” 

  这天深夜,门多西诺县行政人员打电话告诉休特,我们刚离开海岸悬崖,那月光屋就爆炸了,屋内的一切被炸成了碎片。 


  
  

 
第二部 门多西诺县海边 九月底




  我在做恶梦:黑烟从杂乱的木堆和石堆中喷吐出来,夹杂着火红色的火舌。消防队员忙乱地跑着,一条消防水龙带穿过烧焦的草木。 
  风把火焰刮得越来越高,不断朝直升飞机飘来。乔希大声喊叫着,无法平静下来。 
  休特的手无力地放在我的手中,他脸孔僵硬,他的眼睛……不,我不能看他的眼睛。 
  滚烫的眼泪。谁的?我的。 
  现场发出浓烈的焦臭味,爆裂声劈劈啪啪的,一切都被烧毁了。还有,被烧焦的人肉味—— 
  我感到窒息,想大声叫喊,可喊不出声来。再使劲,终于有声音了,嘶哑声,只觉得喉头一阵剧痛…… 
  一双手臂抓住了我,把我紧紧抱住。一个声音,海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不,不,麦科恩,不……” 
  与其说是一场梦,不如说是一场病。从恶梦中挣脱出来后,我告诉海诺,我需要换换空气。在这高高的荒漠上,九月是一个炎热的月份。从七月初起,海诺这座牧场的房子就一直关闭着。也许正是这种闷热,才使我梦见了火焰和浓烟。 
  我们穿上衣服,来到房子外面。海诺领着我走过一片崎岖不平的蒿草地,来到有着金色长叶子的杨树林中,一条蜿蜒干涸的小河床穿过林子。我们涉过小河,走出林子,远处就是图发湖。我们在悬崖边上坐下。 
  海诺说:“你过了个提心吊胆的39岁生日。” 
  “是的。” 
  “安娜被炸死了,也许最后还是死于火焚。你要处理的事情太糟糕了。” 
  “我处理得还不快。” 
  “嗯,你的朋友休特——” 
  “我们已经终止合同了,这个混蛋!” 
  我的愤怒使我俩都吃了一惊。海诺皱着眉头。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产生了怀疑。我身上的斗篷,是安娜在爆炸前不久给我的,我穿着它从那房子朝杰特兰吉号走去,还戴着斗篷的帽子…… 
  9月6日那天,休特就中断了我和他之间的合同,一张由多蒂·科利尔签名的支票寄到了我的办公室,还以休特的名义写了张感谢我的便条。他付给我全部费用,再加上百分之五十的奖金。他这是否想收买我,要我不再在他的身边出现?要我不再调查这起案子? 
  海诺见我不作声,便问:“上个礼拜,你又到门多西诺县去了吗?” 
  “去了。”爆炸发生后,休特拒绝随我和乔希一起回海湾地区去。那幢月光别墅完整无缺地幸存了下来,他就住在那儿,一直住到今天。 
  前一个星期,罗曼奇克给我打电话。“关于T。J。的事,”他说,“他想不干了。可金门航运公司的事只进行了一半。对亨特尔斯波恩特基地,港口委员会和南太平洋公司已做出了决定,他们准备继续挖深隧道。许多人相信这个计划。卡罗·拉蒂默尔大脑动了手术,她躺在病床上,还在为这事做努力。她如果成功的话,T。J。也许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这个你跟他谈过吗?”我问。 
  “当然。上星期我到布特雷格海湾去跟他谈过了。他把我从别墅里撵了出来。” 
  “我不知该怎么办,我不再为他工作了。” 
  “这事,T。J。曾经告诉过我。但你最好还是去跟他谈谈吧,我们会给你费用的。” 
  我同意了,和闷闷不乐的乔希一起乘着他的杰特兰吉号向北飞去。乔希呆在飞机里,我一个人穿过废墟,向别墅走去。 
  我对海诺说:“休特沉湎于痛苦中。” 
  “喝酒?” 
  “不,也不是吸毒。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对一切都不在乎。” 
  “嗯,也许他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每个人经受痛苦的方式不同。我妻子朱莉死的时候,虽然我早就知道她的病会夺去她的生命,可我还是痛苦了一段时间。” 
  “休特和你不一样。爆炸发生后,新闻界有许多猜测,尤其是通俗小报,说是他自己炸死了妻子,或是雇人炸死了他的妻子。还提到安娜和他‘不寻常的生活方式’。还披露他过去的好多材料。” 
  海诺蔑视地做了个鬼脸。 
  我回想起八月份的事情,说:“知道吗,休特曾经说过有凶手要打垮他。现在凶手达到了目的。杀死了他妻子,也就打垮了他。” 
  当时,我走进月光别墅,休特无精打采地躺在肮脏的床单上。壁炉里塞满了垃圾,到处是拉罐饮料和用过的盘子。我尽力劝说他起床,洗洗脸,出去吃顿饭,散散步。可他拒绝了。我把安娜的斗篷给他,这样他就可留有一件安娜的遗物,可他不愿接受。“收着吧,谢丽欧,我不要,什么都不要。” 
  不多一会儿,我便离开了别墅。回到停机处,我看到乔希正拿着一块变黑的石头,眼圈发红,就像在爆炸那天一样。 
  海诺问:“警察发现了线索吗?” 
  “没有。用的是塑料炸药。雷管和电线并不能告诉警方什么东西。他们认为,早在安娜到苏萨利托去帮助她的两个门生办手工艺展览会的那个星期之前,炸药就埋好了,用的是遥控引爆。”我深吸一口气,“他们几乎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安娜唯一留下的线索是,一位为印第安人居留地居民治病的牙医认出了自己为她补牙的材料。” 
  海诺不说话,凝视着远处的图发湖。 
  过了一会,他说:“好了,我们来谈谈使你真正心烦的事吧。” 
  “我并不认为这场爆炸是针对安娜的。” 
  “你说过,那天下午你和安娜在海边时,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你们。” 
  “是的。我再补充一点:罗曼奇克告诉我,那天晚上,休特去门多西诺县是想把安娜带到城里去住。他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个决定。他打算在离开之前再告诉安娜,给她一个惊喜。” 
  “卡罗·拉蒂默尔受伤的事改变了他的计划。可我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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