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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知道,乾阳道人尽管在江湖上名声极恶,行事不择手段.却是极重言诺的,若是他答应了保护这个孩子,那么只怕这个孩子要比在自己的身边更为安全一些。一则自己虽则可能比乾阳道人武功略高一些,这几年来却时时遭到围攻,而乾阳道人尽管名声狼籍,敢去惹他的人却极少,二则自己弃官之后,几乎全靠着一己之力在江湖上行走,而乾阳道人却有魔教为其后盾。
但是,如果真是婉儿生了这个孩子,他怎么能够连同他说上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呢?即便到了阴间,他该如何向婉儿交待呢?想到此处,黄裳定下心来,沉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但你放他下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乾阳道人说了声好,将孩子放了下来。
月光映照之下.黄裳盯着那孩子看着,竟是呆了,竟是一字也问不出来。
那孩子忽然开口叫道:“妈妈!”
黄裳猛然惊觉过来,看到那白衣女子正站在自己身畔,禁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用问了,他同婉儿长得一模一样,定是婉儿所生无疑,谢谢你为我们两人把孩子带得这般大了。”说完了,双手抱拳,向那白衣女子深深一揖。
那白衣女子侧身让在一旁,冷声道:“你也不用谢我、你没有听那孩子叫我甚么吗?
再说你也不问问,这孩子叫孤儿不假,他姓甚么你知道么?就这么为一个不知姓氏的孩子死了,身为一代宗师,你不觉得冤了些么?”
黄裳被那女子一阵抢白,却在心中万分感激,依言向那少年道:“孩子,你姓甚么?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那孩子想要走过来,衣领却被乾阳道人牵着,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女子叫道:“妈妈,他问我,我告不告诉他?”
白衣女子道:“孤儿,这个人为了让你活着,他就要死了,他问你甚么,你都告诉他罢。”
孤儿点了点头,忽然轻轻地哼了一声,显是胸口伤处极为痛楚,但他用右手捂着伤口.强自忍住疼痛,冲着黄裳道:“那你要问我甚么,我都告诉你,只是你不要去死,让我去死好了。”
这几句话说出来,顿时使在场之人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几个少林高手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又转头看那孩子,眼中神色,直是比适才看见黄裳用九阴白骨爪连毙数人还要吃惊。
乾阳道人猛然之间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在怀疑自己今天的决定是否错了。
白衣女子道,“好孩子,就应该这样,不要欠人家的情。
宁要人家欠自己的。”
黄裳顿时觉得百感交集,强自忍住了泪水,柔声问道,“孩子,你叫甚么名字?”
孤儿道,“我叫孤儿、从小妈妈就这么叫我的。”
黄裳又问道,“那么我也叫你孤儿罢。”这句话说完了,猛然意识到这孩子可能从今而后真的就要成为孤儿了。自己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连同姓氏一起取的,无论这孩子叫黄孤还是叫赵孤,自己都能够从这一独特的名字中把他认出来。现今把姓丢了,单叫名字时居然让人顿觉心酸欲泣。黄裳害怕别人瞧破他的心思.急忙继续问道:“孤儿,告诉我、你姓甚么?”
孤儿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姓甚么?我不知道,妈妈从来没有告诉我。妈妈,我性甚么?”
白衣女子看了看黄裳,又看了看那孩子,神色之间满是凄楚,悠悠地叹了口气道:
“妈妈也不知道你姓甚么,若是妈妈能够告诉你,就不会等到今天了。”
孤儿道,“妈,你别难过,我不喜欢知道自己姓甚么,我喜欢你叫我孤儿.只是他问我,我就不能告诉他了,我答应过他问甚么就告诉他,我若是不知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说完了又痛得哼了一声。
黄裳百感交集.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说甚么好了。
孤儿道:“你还要问我甚么?就快问罢,我胸口痛的厉害,只怕是活不长了,我不想欠你的情。”
白衣女子一下哭了出来,叫道:“孤儿!”
孤儿道:“妈妈你别难过,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我变成了鬼也来陪着你,你不是说人死后变成了鬼就没人敢欺负么,我要是变成了鬼,天天陪着你,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要先找这个臭道士算帐!”
乾阳道人手一紧,孤儿这一番极懂事的话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孩子的惨叫声。
黄裳哼了一声道:“乾阳道人,跟一个孩子这样,你不有失身份么?”
乾阳道人松开了手,哼了一声道:“孩子?哼,我真后悔刚才的决定,只怕他现在是孩子.十年之后就是恶魔了!”
黄裳心中一震.沉声道,“我说话算数,我会自行了断,大丈夫言出如山,我也听闻乾阳道人最重言诺。我想你不会因为一个孩子毁了自己一生的名誉。”
白衣女子感激地看了黄裳一眼,却仍是满脸忧色。
乾阳道人听了却是哈哈大笑,随着笑声、树上哗哗地飘下—层树叶,显见乾阳道人的内功深厚之极。
黄裳看了一眼孤儿.见他险上并无异状.禁不住心中暗佩乾阳道人内功修为已臻化境。
须知少林寺的僧人狮子吼功夫名动江湖,运此功时.声音到处,内力必列。而乾阳道人适才的笑声显见是运上了极强的内功,以至树叶被激得落下了一层,而他身旁的孩子却没有觉到丝毫的内力冲击.这自是比那狮子吼功夫要胜出一筹了。
乾阳道人笑完了,说道:“想不到黄裳也有这种时候,你也用不着激我,我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不会侮改。尽管我眼下很想一掌把这小子毙了.以免惹出将来的大祸,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你饶这小子小命,那自然是饶他,不过我只是答应饶这小子小命,并且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他,别的事情,我可是从来没有答应的,你听清楚了。”
黄裳听完了乾阳道人的话、心中暗惊,禁不住问道:“那么你想自己伤害他么?”
白衣女子叫了一声,猛向前扑,却被黄裳一把拉住了。
乾阳道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黄裳道,“你是甚么意思?”
乾阳道人道:“我是甚么意思,为了让你死得心里踏实、告诉你也无妨。我想我若不教这小子功夫,世界上就不会有别人敢教这小子功夫。我要想保护他,自然保护得周全彻底。”
孤儿道,“臭道士,我才不学你的臭功夫!”
乾阳道人道:“好,好,好孩子,正合我意,我们道人最讲究清静无为,这些臭功夫你就不学也罢,定然保你长生高龄,若是学了功夫又不到家,那就定然是短命的了,就象那些人学了两手三脚猫的功夫,落得个暴尸荒野,当真不如不学。”
诸人回头看去,那些被黄裳屠戮的人奇形怪状地躺在地上,月光洒在身上,更显诡怖骇人。
孤儿只看了一眼,就将脸扭了开去,朗声说道:“我自然也不学他们的臭功夫!”
乾阳道人道:“我知道的,你想学这个黄裳的功夫。不但你想学他的功夫,江湖上有好多的成名人物也想学他的功夫,包括象铁掌帮的帮主上官剑南都想学他的功夫,可惜呀,可借,他就要死了,不能教你了。”
孤儿眼睛盯在黄裳身上,显然乾阳道人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确是想学这个为了自己击死,又在众人的围攻之中轻而易举地突围出来的人的功夫。
他看了黄裳,又去看那白友女子,眼睛掉来掉去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黄裳看出了那孩子的心思,柔声道:“孩子.没有人教你功夫,你就不能自己学么?
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功夫,都是由那些绝顶聪明的人创出来的,将来若是没有人教你功夫,你就自己创一套出来,也未见得就不如那些东拜师西求艺的人!”
乾阳道人听出了黄裳话中的嘲讽之意,朗声哈哈一笑道:“好,不错,我是有过几位师父,但你难道就没有师父,当真如江湖上传言的那般通读道学经典而顿悟的么?”
黄裳眼中精光进射,道:“不错,我的功夫虽然不能说都是自创的,但确实也不是师父教我的,我是从道学经典中悟出来的,你懂吗,悟出来的!”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孤儿。
乾阳道人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孤儿的眼中闪着又兴奋又疑感的光芒。
猛然之间,孤儿觉得胸腹之间一阵火灼般的疼痛,禁不住大叫出声。‘白衣女子及黄裳都是惊呼出声。黄裳愤怒地指着乾阳道人;“你……”
乾阳道人急忙低头,看了一眼孤儿的伤处冷声说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卑鄙.这孩子中的是一枚毒镖,现下刚好开始发作了。”
黄裳急忙向前奔去。白衣女子亦是满面关切地走上去。
乾阳道人身形不动,猛然之间提着孤儿倒纵出去,稳稳地落在两丈之外,冷声说道:
“你们站着别动,他死不了的。”
说完,出手如电.飞快地点了孤儿胸上的几处穴道,孤儿疼痛之感顿消,但脸上仍有惊悸之色,乞求般地看着白衣女子,又看看黄裳。
白衣女子流下泪来,却只是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黄裳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柔声问道:“孩子、你感觉好些么?”
孤儿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一下头,显然他想告诉黄裳他好些了.却又怕黄裳就此扔下他不管。
乾阳道人道,“黄裳。我说过他死不了。定然不会让他死,我想—代宗师不会总这么婆婆妈妈地赖着不守言诺罢。”
黄裳顿了半晌.叹息一声,横剑就向颈上抹去。
“等等!”白衣女子急声喝道。
黄裳顿了下来,抬眼看着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道:“道人.你须得当着我们的面解了这孩子的毒,不是我们不肯信你,生死之事,实在事关重大。”
黄裳脸上略现失望之色,但一闪即逝,抬眼冷冷地看着乾阳道人。
乾阳道人道:“我定会解这小子的毒,但眼下这小子中的是什么毒一时之间难以察明,我却如何解得?我已点了他的穴道,阻止毒质蔓延,三日之内、定保他性命无忧。
我想你们不会相信我乾阳道人三天的时间解不了一枚普通的钢镖之毒罢。”
黄裳一想不错,正欲举剑,白衣女子却追问道,“难道这些蒙面人不是你一路的么?”
乾阳道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忽而反问道:“你问这话是甚么意思?”
白衣女子道:“他既是你们一路,钢镖是他们所发.解药自然在他们身上,你何不现下就叫那发射钢镖之人出来,解了这孩子身上的毒,而偏偏要等到三日以后呢?”
黄裳暗叫一声惭愧,抬眼看向乾阳道人。
乾阳道人顿了一下说道:“这些蒙面人中大半已死在黄大宗师手下,那发射钢镖之人想必也已无幸,我如何能够叫得动他?”
白衣女子正欲说,猛然之间,乱石之旁站起一人.朗声说道:“钢镖是我所发、我这就解这孩子的毒。黄大总管,你准备好就死罢。”说完了大踏步向乾阳道人走了过去。
那些倒在地上的蒙面人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哼声。
那蒙面人走到乾阳道人身边,蹲下身来,只轻轻地一撕.就把孤儿的衣襟撕了开来,旋即从腰中摸出一袋药粉,慢慢地敷在孤儿的伤口之上,又拿出一帖膏药,贴在那孤儿的胸口伤处。
黄裳和白衣女子又关切地看着那蒙面人熟练地作着这一切,猛然之间见到乾阳道人举起手掌向那蒙面人的头上无声无息地拍了下去,都是惊呼出声。双双抢出。
第二章 美女庄前风流客
突然之间,那蒙面人手一抬,在乾阳道人的手掌距他头顶尚有三寸之时硬生生地将乾阳道人的手掌架住了,同时听得轰的一声响,乾阳道人被蒙面人一掌击得倒飞出一丈开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蒙面人挟起孤儿,飞快地向岗下奔去。
待得白衣女子及黄裳明白过来,那蒙面人已然跑得没了踪影。
但听得在那蒙面人消失的树丛之后尖啸之声大作,三枚银鱼镖同时向黄裳飞到。黄裳正欲纵身迫去,银鱼镖正好迎面追来.两枚封住了他左右,一投向他头顶射来,距他头顶尚有三尺。显然那蒙面人是怕他纵起躲避下面的两枚银鱼镖之时趁势追击,是以打出上面的银鱼镖.迫得他跃不起身来。
黄裳稍一犹疑,那三枚银鱼镖已然飞临近前,不假思索地急忙向后一仰,伏地平平地飞出五尺,避开了下面的两枚银鱼镖。待得站起身来,那白衣女子已然追了下去,更哪里还有那蒙面人的踪影?
正欲向那女子追下去,猛然之问,乱石之后与树冠之上又纵出了数十名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