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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面对着这批人,则几乎全是身怀武功的江湖人物,他们与那般学子的温文儒雅截然不同,个个放荡不羁,豪迈而不拘小节,甚至有几个旁若无人,满嘴粗话。
以侯朝宗的家世、学识,以及平时的交往情形,跟这些“粗人”应是格格不入的,但是他毫无这种感觉,反而如同好友聚在一堂,没有任何顾忌。
人数太多,分成了好几桌,虽非山珍海味,满桌尽是湖里的鱼虾螃蟹,山中野味,及竹林里初出的嫩笋,岸边自种的蔬菜,经过了精心的烹制,无不鲜美可口,令人垂涎三尺。
所有菜肴均有两个绝色少女亲手烹调出来的,使在座的人赞不绝口。
主人更将珍藏的陈年佳酿,一坛坛的抬出来待客,让大家开怀畅饮。
在座的除公孙令之外,以姓秦的老者年纪最长。
酒过三巡,他忽然朗声道:“久闻公孙先生家中金银双娇,堪称貌比天仙,人间罕见。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尤其这一手佳肴,更是色香味俱全。两位姑娘忙了好半天,也该歇歇,让咱们为她们的辛劳敬上一杯呀!”
这一提议,获得大家热烈的响应。公孙令难拂众意,只好叫出一对孪生姐妹,轮流向每一桌敬酒。
她们的绝世姿色,超凡仪态,尤其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令人无不为之目瞪口呆。
原是起哄要敬她们酒的,现在面对两个仙女下凡般的少女,竟然个个忘其所以,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老粗牛彪忽起身道:“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公孙先生的六合剑法,誉满天下,想必两位姑娘的剑法,定然大有可观,今日机会难得,可否让咱们大家一开眼界?”
众人更为振奋,齐声附和道:“对!对!”
两个少女面有难色,又不便断然拒绝,只好以求援的眼光瞥向公孙令。
姓秦的老者也捋须而笑道:“今晨在马蹄坡,公孙先生对那老道手下留情,似未全力施展,何不让两位姑娘一展身手,也好让咱们能一窥六合剑法之堂奥啊!”
又是一阵起哄,使得公孙令只好勉为其难道:“既然各位兴致甚浓,金妞银妞!你们就献一次丑,算是为各位叔叔伯伯们助酒兴。”
两个少女齐声恭应,迳自入内取剑。
公孙令遂道:“有劳各位帮个忙,把桌椅向旁撤一撤,地方比较宽敞些。”
众人立即动手,那消片刻,已将桌椅撤开。
这时大家才明白,水榭里一共只住了老少四人,为何要这么大的厅,原来是兼作练武之用。
倏而,两个少女已更换了一身白色劲装出来,各人手执一剑。仔细地一看,她们拿的竟然是竹剑。
她们恭恭敬敬的向公孙令一礼,再把拳向四周一拱,齐声说道:“晚辈们献丑了!”
两个少女相对站定,各自退后三步,抱剑而立,摆出准备进招的架势。
她们竟然都是左撇子,以左手仗剑,右手掏剑诀,脚站子午桩,各自把剑一领,齐声娇喝道:“请!”
话声甫落,双双已抡剑进招,施展出六合剑法。
虽属表演,但是两个少女你来我往的,招招均精奥绝伦,凌厉无比,如同以命相搏,险象环生。
但她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见招拆招,见式封式,不仅表演逼真,且毫无瑕疵,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尤其两个少女的形貌,装束一模一样,攻守愈来愈快,只见两条白影旋动,两支竹剑翻飞,化出无数人影与剑影,根本分不出那个是金妞,那个是银妞,更使众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
六合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众人凝神摒息,看得心服口服,大呼过瘾之际,兴儿与挑着行囊的小顺子已经回来了。
他们不敢惊扰,放下了行囊,悄然溜进了厅内。
侯朝宗正看得出神,突觉衣袖被轻拉两下,转头一看,才发现兴儿已站在身旁。
兴儿把嘴角扯动两下,一施眼色,示意朝宗跟他走出厅外,始轻声道:“公子,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跟来啦!”
侯朝宗听得一怔,惊诧道:“那个官差?”
兴儿道:“除了他,还会是谁?”
“他知道咱们要在此地停留吗?”
“公子放心,咱们已经把他摆平啦!”
“哦?你们把他摆平了?”
当兴儿刚把入城的经过说完,厅内突然传出一声喝釆,显然两个少女的表演已经结束,赢得如雷的掌声。
侯朝宗无暇追问兴儿,急忙回到厅内,只见两少女正敛剑答礼,然后转身向耳房那边走去。
再一看,小顺子亦向公孙令耳语,大概是在报告入城取行囊的情形。
这时姓秦的老者正走向前,大拇指一竖道:“好!好!两位姑娘的表演精釆极了,不是在下奉承,以我苦练数十年的刀法,在她们剑下绝挺不下十招!”
公孙令笑道:“秦兄过谦了,她们只能助个酒兴,那可跟秦兄仗以成名的金风刀相提并论。”
原来这姓秦的老者,正是金刀秦鹏,也就是六合最大镖局——金风镖局的镖主,在南七省名气不小。
秦鹏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公孙先生如此抬举,更使在下惭愧了。”
牛彪也趋前道:“秦老有什么好惭愧的,你至少还能挺十招,在下恐怕连接三招都接不下呢!”
此言一出,又引起了哄堂大笑。
公孙令已瞥见侯朝宗神色有异,但他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招呼众人道:“各位请继续喝酒吧!”
不待吩咐,众人又抬回桌椅,各自归座,继续开怀畅饮起来。
朝宗只是途经六合,碰巧赶上了这场热闹的过客,无足轻重。由于需他留下来做证,顿成为重要人物,自然备受礼遇。
他坐在主桌,在座的除了主人公孙令外,尚有金风镖局老镖主秦鹏,在南七省名气不算小。
还有牛彪,在城里开着兵器铺,打造得一手好兵器,武功虽是平平,却天生臂力过人,也算是位小有名气的人物。
尚有那中年壮汉,姓丁名振武,在城里开创武馆,跟他习武的人数不少,今天就带来了十几个。
敬陪末座的几人,则是金风镖局的镖师,在江湖上走镖多年,走南闯北的,也都闯出了名号。
其他几桌的,除了朝宗在茶楼遇见的五人,是六合城内的无业游民之外,都是曾经拜师学习,身怀武功,如今已成家立业的练家子。
整个厅内,只有朝宗是个读书人,但此刻他却俨然是主客。
公孙令已知两个小鬼,将洪瑞制倒在马蹄坡的事,但他绝口不提,只是频频敬酒,陪众人开怀畅饮。
大家兴高釆烈,吃喝了足足两个时辰之久,才尽兴告辞而去,只留下了侯朝宗主仆二人。
公孙令亲自送众人至湖边,秦鹏止步回身道:“公孙先生留步,昆仑派方面有任何的动静,请随时通知,咱们立即赶来。”
丁振武自告奋勇道:“在下回馆里安排一下,今晚就带些人来,以防万一。”
牛彪更不甘后人道:“把我老牛也算上!”
公孙令对他们的热诚,颇为感动,但却婉拒道:“不用了,老朽尚可应付,若有必要,自当请各位相助一臂之力。”
秦鹏等人心知公孙令不愿受打扰,自不便勉强,只得告辞而去。
公孙令回到了水榭,一进大厅,见朝宗主仆正在帮忙收拾,忙上前阻止道:“快住手!
快住手!金妞银妞!你们怎可让客人来收拾?”
两个少女尚未答话,朝宗已抢着道:“二位姑娘已够累了,在下反正闲着,帮忙收拾一下有何不可。”
公孙令正色道:“让她们去收拾吧!侯老弟就不用去管了,请来书房,老朽有话说。”
侯朝宗心知,必定是追问洪瑞的事,只好微微点头,随公孙令进入书房。
宾主方坐定,小顺子已送入香茗,迳自退出。
公孙令这才问道:“候老弟此行,可知一路有人跟踪?”
朝宗微微颔首道:“在下就是为了摆脱那家伙,才改走陆路的。”
“侯老弟可知他身份?”
“他是京城里的官差。”
公孙令一怔,诧然道:“那侯老弟……”
朝宗强自一笑,道:“公孙先生放心,在下绝未犯奸作科,他要追捕的另有其人,是个在逃的女犯。”
公孙令不解道:“哦?那他为何一路追踪你呢?”
朝宗避重就轻地道:“他以为在下掩护那女子逃出南京,是以不死心,一路跟踪。”
公孙令道:“原来如此,但不知那女子是何人?所犯何罪?让那公差不辞辛劳,由京城追到南京,又从南京一路追踪侯老弟?”
朝宗趁机道:“据说那女逃犯之父,于魏忠贤当权时,曾任东厂锦衣卫领班……”
公孙令暗自一怔,只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即恢复了平静。
朝宗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接着又说道:“好像那东厂鹰爪受魏忠贤陷害,犯了灭门之罪,他本人当场遭乱箭射死,两个子女则幸得其父好友通知,得以及时逃生。”
他故意语焉不详,遗露谋刺先皇一节,似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那知公孙令也不动声色道:“哦?如此说来,那女逃犯已逃亡多年了?”
朝宗只好微微点头道:“正是逃亡多年,最近他们兄妹潜返京城,男的被捕,女的逃脱,所以那公差一路追到南京。那夜追到在下住处附近失踪,公差曾率众各处搜索未获,因而怀疑在下窝藏,然后又掩护她逃离南京。”
公孙令沉吟一下道:“原来如此,难怪那公差一路紧追侯老弟不舍了。”
朝宗故意嗤之以鼻道:“他也真是死心眼儿,即使在下曾暗助那女逃犯,也绝不可能携之同行啊!”
公孙令道:“刚才那公差被小顺子点了穴道,昏倒在马蹄坡,如此一来,反而弄巧成拙,使侯老弟更难脱嫌了。”
朝宗心存侥幸道:“好在他不知道,在下是在公孙先生这里……”
公孙令轻叹道:“没有用,他已风闻今晨马蹄坡之事,只需一打听,即知老朽的住处。”
朝宗忧形于色道:“若让他找来,倒是替公孙先生找了麻烦,如何是好?”
公孙令淡然笑道:“老朽倒不怕麻烦,不过,侯老弟最好明告,是否与那女逃犯之事有关,也好让老朽心里有所准备,知道如何应付。”
朝宗慎重考虑之下,终于当机立断,坦然承认道:“实不相瞒,确有其事!”
公孙令又问道:“侯老弟与那女逃犯系旧识?”
侯朝宗道:“素不相识,他们兄妹二人逃亡多年,曾落草为寇,在下赴南京应考途中,尚被掳回山寨……”
公孙令诧异道:“既是流寇,又曾刧持你们主仆,侯老弟为何助她?”
“公孙先生有所不知,在下与兴儿被押回山寨时,正值米脂流寇李自成,派人邀他们兄妹结拜为义兄,也就是山贼首领加入。他们以此次出山,始获悉新皇登基后,魏忠贤等乱臣贼子已死为由,决心洗手不干,因而发生了内讧,反目成仇。兄妹二人寡不敌众,被擒与在下关在一处。当夜咱们四人合力设法逃出,因此也算共过生死患难。”
公孙令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侯朝宗接着又道:“在下突接家书,因家祖母病重,思孙心切,准备启程回归德的前两日,那夜她又被追捕,逃入在下住处藏身,侥幸未被发现。后来她才说明,兄妹二人潜回京城时,被那山贼首领怀恨报复,派人向官方告密,致其兄入城即被捕,她企图营救未成,突围逃出,赶来南京即是为了找在下……”
公孙令更觉诧然道:“她为何急于找候老弟?”
朝宗道:“为的是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就是当年冒险通知他们兄妹逃命者,也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那……侯老弟想必识得其人吧?”
侯朝宗心知时机已成熟,一面暗自观察对方的反应,一面说道:“那人曾是舍下武术教练,姓程名海山。”
果然不出所料,公孙令神情突然大变,道:“令尊莫非就是曾任户部尚书的侯恂侯大人了?”
“正是家严……”
公孙令脸色霍地一沉,道:“那你早就知道老朽了?”
“曾经听程师父提及您老人家……”
“哼!原来你是有谋而来的!”
“不!事先在下绝不知老人家在此,今晨抵达城里,在茶楼中无意间听人谈起以剑会剑之事,一时心动,才决定前往马蹄坡的。”
公孙令冷冷地笑道:“那女逃犯去南京,为的是要找程海山。而你却来了六合,竟然自告奋勇,愿意为老朽挺身做证,藉此顺理留了下来。若说不是有谋而来,教老朽如何能相信呢?”
侯朝宗坦然地道:“实不相瞒,在下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