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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儿,洋一郎已经知道自己被一个奇怕的敌手盯住了。她是洋一郎非法给了许可证那个公司的女职员,她带来的,正是有关这件事的文稿。
“你拿来这些东西,想干什么?”洋一郎满脸煞白地问道。关于滥用职权这件事若是被泄露出去,他的前程就算全完。
“有求于你呀。”
“请讲。如果力所能及,就依从谈判。”
“太高兴了。你能和我结婚吗?”
“不,那……”话说得太过分,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若是不高兴,我可要把这个送到报社等等的地方去。”
“等等!让我稍微想想。”
“可以。不过,你不要忘记刚才说的事。”
洋一郎一度考虑打发她走,此外,怎么也想不出别的好主意来。这件事若是发表出去,不只是他一个人将要垮台,而且也有损于衙门的声誉,对于女方的父亲也给惹下了乱子。洋一郎除了牺牲自己,别无他策了。
洋一郎惟有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任何理由也讲不出口。
他只得表面上故做镇静地告别了自己心爱的姑娘。随后他又不得不和一个比自己大几岁、一无是处、品质恶劣的女人结了婚。
她名叫道子,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不难受吗?”道子吼叫起来。洋一郎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已经掐住了道子的脖子。
“是我不好,有点含糊了,以后注意!”他急忙赔礼。隔了一会儿,道子换了个腔调搭起话来:
“你快乐吗?”
“快乐呀!”
他连忙回答。但是,所谓快乐,早已飞向遥远的昔日了。
“咱俩结婚多么美满呀。你不这么想?”
“是这么想的。”
是她觉得这桩婚事美满。而洋一郎,则觉得这场婚事没有半点好处。这一点,道于是明知故问,是为了捉弄他开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你是想和我离婚吧?”
“没有影的话,怎么能想到那儿去呢。”
他几次地央求她说:“离婚吧!”然而,如今已经彻底绝望。越央求,她越感兴趣,越是吐出恶言恶语。既然叫他抓任了尾巴,洋一郎也都不敢顶嘴。
“真的?”
“啊!”
这个节骨眼儿,回答一声“啊”,还是回答一声“嗯”,反正都一样。因为她要说的话,总不会中断的。
“我决不和你离婚。你想逃走也是妄费心机。明白吧?因为我手里的文件立刻就会作证。那样一来,估计一下你会怎么样?你会被捕!会被从社会上清除出去!”
“明白。”洋一郎以一般人难于做到的耐心爽朗地回答。
电视节目换为犯罪心理了。故事是:文大对妻子不满,蓄意杀害她。
“哎呀,到底被杀了。真糊涂。”
“啊,可不是吗。”洋一郎自动自觉地给她帮腔。
“你也想杀我吧?”
“喔,不!连想都没有想过。”
捧臭脚,有时候也会惹得她不高兴。
“你爱怎么想都行。可是,真干可就不妙哟。文件已经封好,存在一位律师那里。并且我已经托靠他,只要我一死,首先要怀疑你。
“明白。”
已经多次忠告过,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即使不进行忠告,怎奈她是个办事滴水不漏的女人,一定会做好那些准备的。
若是杀了道子,当然要怀疑到洋一郎的头上,恐怕不会不被察觉的。假如她因病正常死亡,那倒还好,但她却是个连疾病都不肯贴近的女人。国此,这个希望实在是渺茫得很。
洋一郎一直给她揉肩,手指有些累了。
“立刻准备晚饭吧?”
“今晚算了。我想吃点新鲜东西,立刻出去用餐。
洋一郎知道今晚不做饭也满行,有些轻松了。
“那赶情好。我不换衣服就好了。”
不过,这股兴头,又立刻被她的另一番话打得云消雾散。
“你看家。我今晚和一个男人参加夜间舞会去。你若是跟去,那有多么碍眼!”
道子对于洋一郎有了外心是要瞪眼睛的。但是她自己去卖风流,可就万分高兴。她已经有了几个男朋友。她虽然缺乏魅力,但却能够任意挥霍她的金钱,也许就是由于金钱的力量吧。
道子一面化妆,一面对洋一郎吩咐道:
“你把这个房间收拾整齐,打扫打扫。另外,不准你外出,我会时时挂来电话的。你若是出去,我立刻就会知道。”
“啊,没事儿。”说完,他又倍加小心,试探着说;
“我出去一个小时左右,可以吗?”
“你想到哪儿去?”道子责难一般地问道。
“我想去找大夫看看病,近来总是睡不好觉。大约由于这个缘故,我一到衙门。头就昏沉沉的,总是遭到上级的训斥。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降职的。”
洋一郎告诉她说:“近来工作不大顺手,提拔的事可能要推迟。”这是洋一郎打好了的主意,进行一次绝望的抵抗。万一道子看透了他没有出息,也许会离开他的。这方法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总比无所作为好些。不过,方法终归是方法,而事实上,洋一郎在官府里是积极工作的。他为了发泄在家里的一肚子闷气,尽管觉察到有人在嫉妒他,工作效率也还是直线上升的。
不错,失眠倒是属实。过着如此家庭生活却能酣然大睡的人怕是没有的。他的失眠症很严重。
“可以,一个小时,不要再多哟!”
好不容易才批准了。道子天南海北地胡说了一通,然而,不久就安静了下来,因为她已经外出了。
洋一郎将就那点现成饭,用完了可悲的晚餐,就出发去医院。
“大夫!我总是睡不好觉,很发愁。”
“怎么啦?看样子好象疲啦。”那位女大夫用热情的目光注视着洋一郎,温柔地问道。
“能不能给配一付安眠药。”
“特效药可没有多大用处啊。应该查清失眠的原因,不把原因除掉是不行的。”
“不,那是无论如何也除不掉的。老实说……”他说开了。怎样在官府里任职,怎样和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结婚,落到什么样的悲惨境地……他都坦白了。当然,关于怎样被抓住了小辫子.这是不好说出口的。
“好厉害个太太呀!”
“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呢。”
“您确实可怜。象您这位先生,过着那样的家庭生活……”女大夫用充满了同情的语调说。
“实在倒霉。除了盼着自己快些死掉,再也没有办法了。”
女大夫同情,洋一郎的心诸多少快活些。女大夫睁大了眼睛,对他低声耳语。
“只要你下定决心。若是不肯下手,你的命运永远不会好。”
“干什么?”
“我帮你的忙,我会种种方法,叫人只以为是病故了。不过,还没干过……”
“那么……”洋一郎的目光开始亮了,他点点头。既然是女大夫,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好办法的。那样一来,就可以摆脱这可憎的生活,获得自由,真是不胜向往。盼望已久的自由就要到来了。可是,他正点头,却又突然中止,因为医生更加热情的眸子里,流露出恐怖的光亮。不错,也许会从现状中解放出来,但是能否获得自由,却很难保证。
一旦成功,这位女大夫一定要提出条件来要和他结婚。既然是同谋犯,也就无法拒绝。于是,又不得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新婚生活了。“我想要的爱人,是最天真而又心地善良的纯朴姑娘。”
洋一郎左搪古塞,走出了医院。
他想依靠药力睡上一觉,归途中顺脚到了药房。然而,那里的女营业员红着脸说:
“为什么事烦恼?若是我能帮上忙……”由于她娇里娇气地搭了腔,弄得洋一郎只呆板地说明来意,便拿着药回家了。假如在这里和谁亲密地说话,一旦风声传进道子的耳朵,又得惹出她的一顿折磨,也就越发地要失眠了。
他刚想清扫道子房间时,门口似乎有客人来。洋一郎吓了一跳。若是不等清扫完毕她就重回来,就难免再忍受她的一场暴骂。
然而,来人不是道子,是洋一郎的朋友。
他说:
“哦,少见了。因为到近处来,顺便到家,马上就要走的。”
“啊!请进。机会正好,老婆外出了。若是她在家,就会下命令赶你出去。”
“是呀。略有耳闻。看样子是个好厉害的家伙呀。”
“是啊,厉害着哪……”洋一郎一面扫地,一面介绍了事情的梗概。照例隐瞒了被抓住小辫子的事,却把其后的一大段故事夸张了。朋友点点头,深表同情。
“哪里知道是这样。而且,她还不肯离婚?”
“不能想个什么办法吗?”洋一郎说出了发自内心的呐喊声。
“等等。不会没有办法的。我的朋友当中有好人。我想,求求他,也许能妥善地处理。”
“喂,等等。杀人等等可不行哟。”洋一郎慌神了。朋友给他打消顾虑说:
“谁说要杀人?我接触的人可没有刽子手。”
“那么,是什么办法?”
“是欺骗婚姻的惯犯。听他讲话就会知道,实际上是个好人呐。”
“不错!刊物上常常登载。巧妙得简直象神话,大概是天才吧!就是要委托他吗?”洋一郎探出身子问。
“是的。约定一位大财主,叫他接近你老婆,然后向她求婚。”
“能进行得顺利吗?咱家那个,可是个难缠的女人呀!”
“叫她无话可说,这才是胜败的关键哪。那个朋友也是绝不白给的天才。我可以打赌,保你成功。若不孤注一掷,就只能维持现状,有什么办法呢!”
“倒也是。设法求求他吧。这太对不住那位朋友了。能把那个女人弄到他的手心,这当然好;但是,可给朋友添了好大的麻烦哟。”
“那,你不必担心。他是欺骗结婚方面的权威人士嘛,他并没有财产。但是,不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一定能够弄到手,这一点很闻名。当然,道子若是再回来可就糟,因此你要及时地和另外女人结婚。这回可要找个正经人。”
“明白了,一定拜托,酬金事前没着落,事后一定付。”
“行嘛。对你,是相信的。我先替你垫上。”洋一郎心中早已消散的“蔷薇色希望的云雾”又升起来了。
洋一郎在期待中熬过几个星期,终于有了收效。
“你是想和我离婚吧?”道子照例提起这件事。
“哪里的话,连想都不曾想过。”他也照例地回答。
“我同意和你离婚。”她的态度稍有改变。但也不能疏忽大意。因此,洋一郎装做不知,说:
“别说那些刺耳的话。不是好不容易才过上了这么快乐的生活吗!”
“我想和你离婚。一则,你不能升级,二则,有了一个更富于希望的人。”
“别说那些话啦。”他始终非常慎重。
“我走。你在离婚书上盖上个章吧。你若是不听话,就把那份文件……”道于把惯用的绝招拿了出来。这时,洋一郎试探地说:
“不论到了哪步天地,我也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
“放了我吧!我把一切都给你。”
洋一郎内心里对于欺骗婚姻的老手和他搞假恋爱的本事佩服得瞠目咋舌。想不到这女人变得这样。他更加慎重地周旋,收回那份文件得到了成功。原以为她这样的女人,会不会要赡养费。然而,她连这笔钱也没要。洋一郎心想:也罢,就把这笔钱添到酬谢金里去吧。
于是,万事大吉了。
他收回那份可怕的文件,付之一炬。户口本上也注销了那个可怕的女人名字。
那一夜洋一郎并没有服药,美美地睡了一觉。充满着自由的夜晚!连梦都似乎抹上了蔷薇色。
接着,是个凉爽的翌晨。恰好赶上个礼拜夭,他很晚才醒。然而,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不容轻松度过的一日。
不知为什么,来访女客接踵而来。有的是近处面熟的人;也有根本不认识的。不过,所有的女客共同之处,是手里都拿着一个大信筒。
洋一郎很奇怪,就问了一个女人:
“有什么事吗?”
“听说您和太太离婚了……”
“哦,是呀。那么……”
“坦率地说,是你前妻说的:‘只要拿着这个,就能够和你结婚。’是她叫我买的。”
“那是什么?”洋一郎收下信,若无其事地拆开一看,简直吓破了胆。昨夜烧掉的文件剩了一小堆.最近不是普及了什么复印机吗?就是用它全部复制下来了。
那女人毕竟不含糊。她用复印机大量复制,卖给天真、纯朴的姑娘们,而且不只是一人,卖给了好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