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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站着一个晃晃荡荡的男人,不用说,是女人的丈夫。这是个阴险狡诈、贪婪无厌的家伙。女人小声小气地说:
“求求您,安静点儿,不要打搅了邻居呀。”
“没关系。酒喝醉了不好吗?喝醉了嗓音高,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男人执拗地扯着嗓子吐着脏词,甩掉皮鞋走进屋里,然后歪歪斜斜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又恢复了门外那副蛮横的神态。
“喂,拿酒去!”
“您已经喝得太多了呀。”
“少费话,快拿来!”
女人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拿来威士忌酒和一只小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男人胡乱地呷了几口酒,这才稍微安稳些。
盯盯望着丈夫举动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哎,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看,你能不能行行好,跟我离婚算了……”
男人瞪大了两只眼睛,付之一笑。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种事情嘛,简直太愚蠢啦!你对我来说,就是保证我过着舒适生活的生财之道啊。离婚,那可是绝对办不到的!”
“可是,在这整整五年时间里,你把我权做一个奴隶,任意地盘剥,难道还不够吗?!”
“哪儿的话。好不霄易弄到子的金矿,还能挖出许多金子哪!就此罢休?我才不是那号傻瓜哪!”
“所以,你光凭我一个人搞设计工作来供养你寻欢作乐,随便你任意地大吃大喝,这委实是岂有此理的事情嘛。况且,物价又是一个劲儿地在上涨。”
“那种事儿,我不管。有牢骚就向政府发去嘛!”
“你是个骗子手。”
“对!我是骗子手,不过,是个聪明的骗子手。我的钱若是不够花,就叫你回娘家去死乞白赖地要!”
“可是,所有能用的借口都用通了呀。”
女人在长吁短叹,而男人却在自斟自饮,弄得酒气冲天。
“能行吗?你好好地想想吧。一切都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是托谁的福呀?你干的那件杀人案,还不多亏我悄然默声地给掩盖过去的吗?”
“那是件没有法子的事情啊。大半夜,在回家途中的桥上,突然遭到流氓的袭击使本能地推了一把,不料想那家伙却掉到桥下去了。趁此机会,我才得以脱身逃走。做为一个女人,谁都会这样做的呀!”
“可是,那家伙淹死啦。”
“可我,万万没能想到他会淹死的。”
“‘万万没能想到他会淹死的’,你这种话和那品质恶劣的汽车司机在肇事后又逃掉的借口一模一样。你这是漂亮的杀人,是过于干净利落的杀人。我偶然地目睹了一切,不!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说是有幸。这在你说来,或许是倒了霉。”
“唉,当时不如马上自首就好啦。我心里总是在想,让你这样折腾一辈子,真不如去自首的好。”
“你现在尽管这样说,可是为时已晚。去自首,还是和我结婚,对于这一点,你是作了充分考虑后才做出决定的。不是吗?你选择了和我结婚这条路……”
男人的一席话,说得女人低下了头。自从受到这个男人的要挟以来,她饱尝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可是,一想到有着社会地位的父亲和前途光明的兄弟们,即使是过失杀人,恐怕人们也不会认为在她这样的家庭里会出现杀人凶手的。权衡的结果,她选择了宁愿牺牲自己这条路,跟这个男人结了婚。
然而,问题并没有因此而终结,恰恰是问题的伊始。从那以后的五年时间里,可以说生活毫无意义。她终日里汗流夹背地干活,有时还要捏把冷汗,编造出根本不存在的理由回娘家去借钱。而借来的大部分钱,又都被这个男人挥霍在吃喝玩乐上了。
女人拾起头,两只眼睛盯着丈夫,严肃地说:
“我再也不能容忍啦!”
男人转动着不听使唤的舌头,含混不清地说:
“既然这么说,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还是打算去自首喽。假如你的决心已定,那我就和你离开。在报废的矿山周围转来转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根本就没有去自首的打算。可我必须离开你。”
“大概不会有什么办法吧?”
“不一定没有吧?有,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杀了你。”
女人的眼睛在熠熠闪光。男人却睡眼惺松地操着似笑非笑的声音说:
“这是个无聊的主意。要当心,不会白白地饶过你的。”
“恫吓我又有什么用!”
“你不要以为我醉了,我还是能够狠狠地揍你一顿的。”
男人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无法办到。女人看到这种情景,便沉着地说:
“动弹不了了吧?刚才你喝的酒,让我掺进了麻醉剂,是定时麻醉。眼下,是我说了算。照此下去,我是能杀死你的。”
由于麻药起了作用,男人的舌头愈发不灵活了。
“不过,你打算怎样杀死我呢?是勒脖子,还是用刀子?不管你采用哪种办法,事后都得处理尸首的。想运走扔到什么地方去,单凭一个女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
“那些事儿,我都考虑过啦。”
“想求谁帮忙吗?干这种事,会被那个家伙死死缠住的,他要比我厉害得多。象我这种善良的骗子手,世上是没有的。叫你求生不得,欲死不能,那才是骗子手苦学经营的本事呢。”
“你已经是个死到临头的人,随你便说好啦。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麻醉剂起作用的时间里,把你从窗口推到外边去。你喝得酩酊大醉,邻居们都是知道的。对于一个酒鬼,酒劲儿发作,暴躁起来。自己从窗户跳到外面去了。这样的事是常有的啊。”
女人一点点凑过来,把手放到男人的身上。
“喂,你真的要……”
“可不是吗。最近我常作体操,就是为了练练身子骨,这点儿小事,我能办得到。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嘛!”
女人抱起男人,向窗户的栏杆上施去。这并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她倾尽周身力量,还得需要努把力。
“哎,你又要重复杀人事件吗?”
“这不是杀人,是正当防卫。如若不然,我就要死在你手里。不!连正当防卫也不是,而是醉汉坠楼身亡的小事故。”
“求求你,饶了我吧!从今后,我一定能痛改前非。”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这话,是让人信不过的。”
女人稍稍推了推栏杆上的男人。
“喂,住手!还是住手的好。告诉你,我也不是那种傻瓜,五年前在和你结婚时,我就想到会有今天。我已经写好一封信,信的内容是揭发你过去的杀人行为以及在把我弄成不正常死亡时,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你。”
“这是小说里常有的那种恫吓说教,我根本不信这一套。”
女人又推了一把瘫如烂泥的男人,使了一把劲儿。
“这是真事啊。信是写给警察署的,现已装在信封里,贴好邮票啦。这封信让我寄放在一个头脑不大好使、但为人忠厚的老实人手里。他是个具有好奇心而又不拆开看,嫌麻烦而又不过早地投进信筒里去的人。我已经托咐他,在我死后,立即把信投进信筒里……”
不管男人如例威胁恫吓,到了这步田地,也没有中止她的行动。女人用力最后一推,男人便从栏杆上落了下去。
望着一直摔在楼下混凝土地上的男人,女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按着事先预定的计划,女人象做戏一般,一切一切都在夙愿克遂了。
隔壁房间里的人,提供了男人醉酒的证言,公寓里好多人,也都出了证词。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他有嗜酒成癖的恶习。救护车、巡逻车开来,草草地验尸后,便将尸体运走了。
其后三天,她关在屋子里,因为要在这段时间里必须表现出对丈夫死去的悲伤。由于五年来头一次获得这种解放感,女人的心情特别舒畅。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关注着丈夫死前最后所说的那番话。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邮差的轻轻叩门声。她站立起身,漫不经心地接过来信,不禁神经质般地叫喊起来。
信上确确实实是丈夫的笔迹,投信地址是警察署。
“他的恫吓到底是千真万确啊……可信为什么又给投到自己的家里来了呢?”
女人马上弄清了原因。原来,贴在信封上的正签写道:“因邮资不足,无法投递,故退回寄信本人。”
“哎呀,多亏了物价上涨。我真高兴极啦!政府若不是带头上涨物价,那,我现在将是……”
女人放下心来,在爽朗的笑声中,擦燃火柴,把信烧掉了。
自称便衣警察的人
傍晚时分的闹市区。我向一个走在前边的青年搭话:
“喂,请稍等等。”
青年的穿着有点脏。脚步慌乱,神情不定。他回过头来,目光机警地望着我,突然间,拔腿想跑。应该先发制人,我一声断喝:
“不要逃,我是便衣警察,站住!”
青年站定,满脸不服气,说:
“干什么?用这种不礼貌的腔调招呼人,请放尊重点。”
“废话少说,因为你可疑,想查问一下。”
一发生口角,不大会儿,人从四周围拢来。世上这么多有闲空的人,不,说不定是一伙先睹为快的好事者。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满不在乎,端着肩膀,摆开架子说:
“你是便衣警察还是别的什么,我不得而知。让人在过往行人面前丢脸,可不怎么相当吧?说是犯人?我根本不明白,眼下我什么坏事也没干,问心无愧。”
瞧热闹的人乱吵乱嚷,有的家伙还给这个青年打气。我定睛看去,那小子正鬼鬼祟祟地向别人身后躲藏。遗憾的是我不能够将他们一一分辨出来。我打开路旁西餐馆的大门,求助于那里的老板:
“实话说了吧!我的身分是便衣警察。对这个人有怀疑,想审问他。您看到了,在街上很不方便。如果有空屋子,暂借用一用吧!”
“请,请,警方的事,理当协助。哦,请进。”
老板一口答应,领我们走进一个小房间。我重新开始问话:
“这个地方不错吧。首先,让我看看衣兜里的东西。”
“到底有什么证据……”
“没干亏心的勾当,最好老老实实按我的话做。事情就能早点结束。”
不论他怎样恶言恶语和如何反抗,我还是以强硬态度进行了搜查,从衣兜里翻出来成叠的钞票。我用威胁的口吻说: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什么?”
“这您还不懂?是钱哪。钞票!”
“那种事情我清楚。在哪里弄到手的?”
“这个……”
“瞧,不打算讲实话。”
“钱是我挣来的。”
“干什么挣来的?”
“干了各种各样的事。”
“举个例子,是什么事?”
“这个……”
“看你,语无论次。很清楚,这钱不是正道来的。这些钱做为赃证,暂且存放在我手里。那么,你的职业是什么,老实问答,若是打马虎眼,这事就更麻烦了。”
我打开警察手册,拿好铅笔。这时,青年回答:
“真没办法。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便衣警察。”
“什么?开玩笑也应讲个分寸。哪有你这样打扮的便衣警察。刚才从你衣袋里搜查到的东西,难道不是已经证明你的身分?”
我再三逼问下,青年一改刚才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
“我是有原因的,在执行特别任务。”
“什么任务?”
“实话告诉你吧!最近几天,遭受冒牌便衣警察损害的人增多了。别看善良的市民们象刚才那恃众叫嚷什么“警察暴行”,可是,剩下单独一个时,就会变得百依百顺了。警察便乘机威吓,假赃造证,抢夺金钱。对这类事情是绝不能置之不理的。”
“是那样……”
“不论你怎么个干法,可神色慌张,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你亮出来的警察证件是真是假呀?看起来,倒是不差,但封面的色泽有点不大对头啊……。”
对手的言词沉稳有力,步步进逼。我长吁了口气,低下头。
“您虽然看破了这一层,可我是什么企图也没有,这纯属开个玩笑,请您谅解。”
“能那么草率了事吗?你为什么干这种勾当?”
对手越问越起劲,我结结巴巴地问答:
“实际上,只不过是想写写推理小说,希望能接触到犯罪事实……”
“别说蠢话,方才你的一套措词满熟练,根本不象外行和新手。是个惯犯吧。”
“不,以前有过一回,算这次仅仅才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