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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瑞麟也未回答,凝视了那些尸身几眼,忽飞身上前,伸手就要拔钉。
徐韶大叫道:“拔不得……”
南瑞麟手指刚要触及铁钉,闻声警觉,右臂望里一缩,只因身子前冲之势未收,硬生生往外一窜,平着尸身擦过,翻身立定,睁着双目怔望着徐韶。
徐韶见南瑞麟面露困惑,便道:
“南老弟,此钉本身附有奇毒,徐某原也不知,后来发现此钉经阳光反映,泛出蓝光,方始悟出……”
这时,程焕文已走近尸身面前察看,俯身注目了一会,突大叫道:
“二哥,你所见不差,钉身附有奇毒,但六尸只有五人手掌显有中毒黑印,这大有疑问。”
沈冰岩到此刻才发话,道:
“我看这六人并不是在同时死去,手掌无中毒黑印者,显然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以后接二连三发现死者,俱想拔钉一视究竟,不想中毒死去,那死身胸前铁钉必是凶手隐于近侧,陆续补上的。”
闻得沈冰岩言及凶手隐于近处,徐韶程焕文两人都四周上下望了望一好似凶手就在身后模样,仅南瑞麟不动声色,只向尸身凝视。
奇怪此时汴洛道上来往行人绝迹,大概是炎热盛暑,中午阳光毒灼,烁石流金,旅人都找上歇凉之处,等侯日头傍西,继续趱程。
且说南瑞麟向尸身凝视了一阵,抬目对邯郸三杰微笑道:
“沈大侠所见不差,只是与小可观点略有出入……第二人发现第一人尸体后,想拔出毒钉,这是无可置疑的事,而且在第二人本身说,也是始料不及的事,不过,其后发现的人,却不可能如小弟一般贸然伸手,如非这样,为何死状、一模一样,依小可猜测,必是凶手突现,威逼他们拔钉,或是命他们就范不允,再行点穴致死,死后补上一钉,但凶手为何非如此不可,又不毁尸灭迹,摆在大路头上显目之处,这就要大费推敲了 。”
邯郸三杰见南瑞麟观察入微,正待赞扬出口,蓦地,那株参天梓树上,忽有人纵声大笑,宛如枭鸣,笑声中,人已落定在邯郸三杰面前。
这人身法奇快,陨石坠星般,只见眼前一闪,面前就多了一个蓬发垢面老者,钩鼻鹰眼,目内绿光闪烁,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布短装,他落地后,双限就望着南瑞麟狞笑一声,道:
“好小子,眼力果然不差,判断又竟然一点不错,难得,难得,不过,你见着‘罗喉煞钉’后,就想不出老夫来历么……”,继又转口道:
“也难怪你,老夫三十年来未履人世了,你如此年轻,怎会知道老夫名讳……你今年多大了?”言下大有垂青之意。
沈冰岩这时插口道:
“老前辈莫非三十年前名闻宇内的‘罗喉神君’丁翰,丁老前辈么?”,将魔君改名为神君,奉承有加,换在别人那还不飘飘欲仙,未料那老者只哼了一声,两目紧盯着南瑞麟等候回答,却对邯郸三杰不屑一顾。
邯郸三杰气在心里,他们亦是年青气盛之辈,若不是畏怯此老威名,还不早就出手了。
南瑞麟却言不及题地问道:“这六人与老前辈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致逐个戮杀?”
罗喉魔君丁翰哈哈狂笑道:
“小子你的胆量实在过人,竟敢反问老夫,老夫从来行事不论好恶是非,全凭自己心意而定,你知道了么……?”南瑞麟竟不作声,罗喉魔君用目翻了他一眼,又道:
“不是老夫看中你的姿质,起下收徒之念,哼哼,你们岂能活到现在。”说罢又是一阵狂笑,蓝目中突逼出冷茫,大白天里见着,也有不寒而栗之感。
南瑞麟竟然微笑道:
“这话未免太奇怪了,收徒拜师各凭心愿而定,譬如我内心不愿,老前辈就是强收,也造就不出一个奇才出来,那么老前辈一片心机岂不是枉费了?”
邯郸三杰知罗喉魔君心性为人,一言不合,便施杀手,不禁为南瑞麟担忧。
那知这次大出意外,罗喉魔君丁翰竟正色道:
“好,你不愿,老夫目前也不勉强,不过话可要说明白, 一经老夫看中,无论什么人就没有逃出手中过,老夫总令你心服口服就是。”
南瑞麟微笑道:“老前辈现在这话尚属言之过早,那要看老前辈以后与晚辈自己的机遇如何了。”
罗喉魔君嘴角牵了一牵,也不置答,转眼望着邯郸三杰厉声道:
“你们心中疑惑这六人与老夫必是结有深仇,才会致死是么?其实不是的,老夫令他们办一件事,怎奈他们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不允,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邯郸三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沈冰岩迟疑道:“以老前辈功力绝顶,何事不可手到功成,怎么尚需末学之辈相助?”
罗喉魔君丁翰大笑道: “天下事那有一人管得了的,老夫平生做事,不伸手则已,若伸手就要全始全终不可,与老夫做事的人,事后,必有一点好处。”
沈冰岩忽起下好奇之念,问道:“那么,有什么事值得老前辈如此关注呢?”
罗喉魔君丁翰怪目闪烁了一下,面寒似冰道:“这件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就是‘降龙真诀’奇书重现江湖。”
此语一出,南瑞麟心头一震。
程焕文竟冲口问道:“那‘降龙真诀’上册,老前辈莫非得知下落么?”
“老夫为此探访三月, 一丝线索竟没有”,罗喉魔君丁翰摇首回答,又道:
“所以老夫心想,既然中册下册分落在蒲家寨嵩山两处,何不就现成之物下手,再引来上册得主,岂不事半功倍么!”
沈冰岩越听越糊涂,道:“这又与那六人又有什么相干呢?”
罗喉魔君怒视了沈冰岩一眼,道:
“那蒲胜自得了中册‘降龙真诀’后,竟用十万斤生铁铸成一座藏书库,通体密封,除开它的重量体积不算,仅它那厚度就有三尺,不管用何种沉浑掌力,也不能动他半分一毫,取出更不用说了,那就是说非要宝剑利刃缓缓切开不可,换句话说,那要费相当时日,群雄大会为时两月,依照老夫推测每日进度,两月时光勉强可够,故而非有人合作不可,至于宝剑,听说汴京铁塔之内,藏有一柄湛庐剑,不过有一老贼秃梧叶长相维护,一步不离,老贼秃内外功均臻上乘,以老夫一人之力不能得手”,说着望了那六具尸体一眼,道:“那就是六人致死之因”,说完,眼内蓝光逼射,露出无遑杀机,邯郸三杰又是一个寒噤。
罗喉魔君丁翰又进:“话说至此,那么你们可为老夫效力么?”
邯郸三杰宛如小鹿撞胸,一颗心跃跃欲出,惊惧迟疑不敢作答。
南瑞麟微笑答道:“即是我们此刻勉强应允,到时不尽力,老前辈心机白费也是徒然。”
罗喉魔君哈哈的笑道:
“这话不无见地,你却不知,凡应允为老夫效力的,必须经老夫用上一些手法,规定十八个时辰向老夫报到一次,逾时,则‘错筋乱脉’发作,死活不能,你想想看,有谁敢不尽力?”
邯郸三杰暑日之下,竟吓出一身冷汗,南瑞麟暗骂此人恶毒,若不除得此人,鼓毒生灵,江湖上永无宁日了,心头沉吟片刻,想出一个问话,道: “万一相助的人失事遭擒,或是有意外逗留,不能与老前辈按时会面,‘错筋乱脉’发作起来,岂不是自误误人么?”
一言问住老魔头,怔着双眼道:
“好小子,太聪明了,倘万一有此事发生,那也顾不得许多,老夫只有另寻相助之人了。”
南瑞麟颇为得意,不想灵机一动,竟把话问住了此不可一世魔头,目前不如趁机用话夺住他,不然,会带来邯郸三杰及自己杀身大难,遂笑道:
“这样老前辈未免多此一举,欲寻相助之人,必然审慎观察,其人是否功力相当,于事有补,才可及选,晚辈等江湖末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能相助,不如老前辈召来本门子弟晚辈,或是好友助拳,方济于事,若强邀他人,事不成则已,否则,以老前辈威望功力,尚需借重外人,有沾清誉不说,反落得个江湖笑柄。”
罗喉魔君丁翰闻言不怒反笑,竟道:
“果然老夫眼力不差,你秉赋根骨奇佳不说,连说话也是上选,冲着你,卖一个大交情,不用你们相助了,老夫自会另寻他人,不过,方才的事不得泄露,蒲家寨老夫深信你们也要去,千万不得破坏老夫行事,你自问能应允么”?
南瑞麟躬身长揖,道:“晚辈遵命,他们三位晚辈也可代为应允。”
罗喉魔君大笑道:
“小子,真有你的”,说完转身将六具尸体,分抓两手,随手一扬,六具尸体如箭矢般飞坠于滔天黄浪中,两臂微振,身形如逝电般穿上梓树,瞬眼,形迹已杳,但隐隐闻得穿枝拂叶之声,心知罗喉魔君赶赴汴京而去。
邯郸三杰神定后,望着南瑞麟一揖到地道:
“蒙南老弟巧言化解愚兄弟一步杀身大难,纵令肝脑涂地,难报大德于万一,以后如需用愚兄弟处,虽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南瑞麟遑让不已,微笑道:
“小可不过巧言合色,消珥魔头杀心,存着万一之望,却不料罗喉魔君竟会收手,真是始料不及,看来这魔头雊是心狠手辣,良知依然未泯,就此回头也说不定。”
沈冰岩摇首道:
“未必见得,我看此魔头必是看上老弟根骨,用欲擒故纵手法,博老弟好感,以后见得面时, 一定有所牵缠,此魔头昔年尚有一混号,称作“阴魂不散”,信如他方才所说,一经相中,没有到不了手的,宛若附骨之蛆般,令人可怕。”
南瑞麟微笑不言,三杰纵身上马,南瑞麟相距一箭之地随着一路飞奔。
这时汴洛道上,来往又现征骑,真是凑巧得很,在此段真空时间,竟然遇上了罗喉魔君这不可一世魔头。
南瑞麟一路默默在想:
“湛庐剑必不能为罗喉魔君得去,必欲想一个两全之计不可……有了,我不如用下以毒攻毒之计”,以毒攻毒究竟是什么,这是后话。
南瑞麟脚程飞快,三杰胯下乘骑也是千里神骏,夏日日落较晚,酉末戍初已自赶到开封城郊十里长亭外。
黄河落日,天下奇观,赤红色的日轮,高悬黄浪尽际,映起满天金红色霞光,云彩变幻异常,河岸两侧,平沙莽莾黄入天,金鸟将坠之时,跳跃三下,宛如鲁阳金戈指日,倏地突然隐没,那漫天流彩,就似锦屏缦帐一般,的是奇观。
开封城郊,遍地都是池塘,停晚时分,倦鸟归林,鱼鸢戏水,牧童荷笛,风送荷香,顿感心旷神怡,暑气一清。
汴京开封,北宋帝都,巍然王气之象,在龙亭高处眺望开封城景,满眼俱收,记得康有为有诗:
“远望高寒侥汴州,铁塔繁塔与云浮,万家无树无宫阙,但见黄河滚滚流”,诗意雄伟,写尽开封胜处均在意中。
邯郸三杰与南瑞麟在暮云四合,万家灯火中,缓缓进得南薰门。
四人落在一家客栈内,用过酒饭后,邯郸三杰便欲出外访友,南瑞麟也要去相国寺谒见慈云大师,分手之际,沈冰岩极其诚恳地对南瑞麟道:
“途中见老弟默默沉思,必是对罗喉魔君盗剑之事,有所疑虑,若论我等侠义宗旨,决不能使湛庐剑落在魔头手中,但一个不当,易招致杀身之祸,何况我等又许下诺言,以老弟睿智,不难思出万全之策,沈某哓舌,老弟当能知晓。”
南瑞麟何等聪颖,还听不出沈冰岩的话意,劝自己不可轻身涉险,心下甚是感激,道:
“沈大侠金石之言,小可永志心底。”
当下分手,南瑞麟送邯郸三杰身形在人群中消失后,才向相国寺走去。
入夜,相国寺内更形热闹,唱曲,幻术,杂技,星相医卜,各色俱有,游人如水, 一如北京庙会,(按:相国寺简介,在拙着“十年孤剑沧海盟”十一集已有述及,恕不再赘),清净佛地,顿变繁华鼎沸场所。
南瑞麟由西掖门踱近相国寺,也无暇观赏,迳向二殿穿越正殿,转八角殿踅往藏经楼。
慈云大师云房就在藏经楼右侧,房外有一小沙弥侍立,他与南瑞麟当年熟悉相识,遂微笑双手合十作讯,也不用传话,南瑞麟迳自步入。
慈云大师,长得白眉白须,面色红润,身材瘦小,闭目端坐云床之上,闻得履声,睁目凝视一下,微笑道:
“孩子,你来了,走过来,待老僧仔细看看。”
南瑞麟走前跪下,道:“弟子叩见大师。”
慈云大师哈哈笑着伸手拉了起来,搂着揣摩南瑞麟全身骨骼,转叹一声道:
“松隐兄的是天下奇才,他用释道两家超乘内功‘须弥芥子’,助你脱胎换骨,贯通‘任、督’二脉,打破生死玄关,这是武林中人梦寝难求的……你在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