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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门鬼仰起头,望着那副已经剥落的古老壁画,说,见识过昆鸣体内的法器了吗?你认为昆门的这对师兄弟会单纯因为想试手,就在他体内安装那么大规模的攻击型法器吗?这个法器是有针对的,可惜昆鸣死了,他没法亲口告诉你……
随着清脆的响声,钉子在火光下拖曳着长长的影子落地,滚落出去。昆麒麟的指尖有一些血迹,第四枚钉子,终于被拔了出来。
“他的作用,就是在这个人拔出所有的太气钉后,杀死那时的昆麒麟。”
在身后的黑麒麟突然消失了。
“四根。”昆门鬼笑了,“当年的我也是坚持到了这个时候,然后……谁知道呢,昆罗衫不在了,昆鸣也不在了,你是这一代的祖麒麟,没有人还能压制你。”
——祖麒麟?他是什么意思,昆麒麟是这一代的祖麒麟?
自己还未从这句话挣脱出来,身旁的余椒就抓住了我的手,将我猛地拽住,尽可能快的向远处冲去。我回过头看到满室烛火摇曳,昆麒麟与昆门鬼的影子全都被烛光照得摇晃不定,那不是人的影子了——黑影疯狂地暴涨,铺满了整个空间。昏暗中,昆麒麟渐渐被黑影吞没,影子不断裹在他的身上,膨胀、扭曲……在我的眼前,他成为了黑麒麟。
昆门鬼站在他的面前,他仍然是昆慎之的样子,含笑望着近在咫尺的黑色巨兽。
“看着你,我就想到了自己从前……”他伸出手去,碰触到了脚边的小麒麟,“那时,我是巨门界的祖麒麟。为了改变西京风水,那些人建造了这个麒麟地宫供奉我,将我以人的形态唤出……”白麒麟倏尔化为青烟,交缠于他的周围,仿佛是一团雾气,“我留在了这个世上,人类的世界是那么鲜艳……那个叫昆罗衫的人,祭祀是由他主持的,那人说如果我想留在这里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教我怎么在这个世界生活。那段时候多好啊,我曾经能和你一样的,昆麒麟,假如我的经历和你相同,假如这个美梦就戛然而止在那里——”
昆门师祖从来没有什么师弟,昆门鬼原本就是祖麒麟所化……从一开始,皆是谎言。
他化为了白麒麟,黑白麒麟在这个巨大的地宫祭坛中相对而立,四周是一片寂静,除了烛火燃烧灯芯偶尔的爆裂声。
“后来,他背叛了我。”
良久之后,我们听见从白麒麟那传来了一声叹息。
“我为了在这个世界生活,用四根太气钉压制了力量;又为了平定人类世界的灾祸,恢复了原型……恢复了原型的我会开始重新成为凶兽,但一开始我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而昆罗衫……他知道我就快要失去理智了,那时还是可以选择将我送回去的——可是他没有!”
下一刻,白麒麟突然撕咬向黑麒麟的脖颈,将它撞在了那副壁画上。砖石碎飞,巨大的麒麟壁画刹那间支离破碎,如瀑布般滑落粉碎。白麒麟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带着一种近乎于崩溃的疯狂,正如这里崩塌的一切。
“他说不愿意冒险动摇西京风水,所以……选择了杀我。他以为这样就是盛世了么?就在我死后十年,长安依然沦陷,没有哪朝哪代能亘古不灭……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明明是自己铸就的一切罪业,却可以视而不见。”鲜血涌出,黑麒麟的鳞片破裂,发出了痛苦的嘶鸣。“而我死后,你成为了下一代祖麒麟——他们甚至不愿意放过你——你忘了吗?你就是被昆罗衫他们从巨门界带出,还在幼年时就被封印在这里,懵懵懂懂沉睡了千年……你也是在这里苏醒的,因为昆慎之和昆春君决定违背昆门的这个秘密禁忌,让你重见天日,好好养育你,代替昆门偿还千年前的亏欠……”
烛火在打斗中被熄灭,光源越来越少。我怔怔地听着这片混乱中那个人的呓语,眼前是暴怒的黑麒麟,它在挣扎,血和雨似的淋下。
——这就是昆麒麟,真正的祖麒麟。我知道他一直在坚持,之前无论在多危险的情况下,这个人都不曾拔出过太气钉。昆门鬼说,当所有的太气钉拔出后祖麒麟就会恢复原型,失去神智成为凶兽——那昆麒麟也会吗?
巨大的黑麒麟疯狂地与白麒麟厮杀在一起,并不占上风。麒麟们的鳞片和血一起落下,脚下的地面在震动,这里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麒铃……”就在这时,余椒突然推了我一把,示意我躲在这不要动,自己摸索着冲了出去。他是用天眼去看的,似乎在看普通东西方面要比肉眼来的模糊,我眯起眼睛也盯着那,才发现地上正滚落着一个铜铃,果然是麒铃!
“快回来!太危险了!”我喊道。上面正不停地有东西砸下来落在他身边,地上惊起无数烟尘,“余椒!”
“替我把那支烟点燃!”他继续向麒铃冲去,眼看就要拿到了,却又被一堆碎砖打到了一边。天眼似乎无法应对这种细微的变动,余椒的手没有碰到预期中的东西,顿时怔在了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也冲出去,许多碎砖几乎是擦着人砸下来的。我将余椒拉住,忽然看见麒铃就在不远处的缝隙中,伸手就可以够到。
“快给我那根烟!”
“等等,我看到它了!”
我立即就想去拿,可是同时上方传来了隆隆巨响,大块大块的砖墙都开始往下砸。黑麒麟彻底落于下风,满身都是伤,如同浸在血水里。它的喘息声很粗,黑色的烟团从口鼻中涌出。
“对,你还有麒麟火……”昆慎之笑道,“用吧,昆麒麟,你不用顾忌他们的。麒麟火对麒麟没有用,我们同样浴火而战。可是他们就不一样了,对我们而言那么小的空间,如果其中一个用了麒麟火,那这里马上就会成为他们的火地狱。”
黑麒麟伏在那里,艰难地站起身,却又被白麒麟撕咬住,狠狠摔在地上,差点把我们俩压在下面。它的双眼正对着我们,我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如镜子般反映出我的样子。
而我的手也在这时抓到了麒铃,将它交给了余椒。他接过了铜铃和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摇响铃声。
“就只有这样了?”白麒麟仰起头,从它的口中喷涌出一团巨大的白色火炎,“那我先送他们上路。”
那团火焰还未落下,地上的黑麒麟就再次站起,用力撞向它。昆慎之的声音中有些讶异,似乎没想到它还会有力气。
黑麒麟缓缓转过头,注视着我的身影。
而我也听见了昆麒麟的声音。
“不要忘记我啊。”
他说。
“丘荻。”
我抬头,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烟硝弥漫,最后的一片烛光照亮了它。紧接着,是数声轻响。还有碎石块不断摔落,所以它们的声音是那么微不可闻。但我听见了,因为它们落在了我的面前。
四支太气钉从它的体内落出,落在了我身前的地上。下一刻,黑麒麟合上了双眼。
一共八支。他为了控制自己,在体内埋下了八支太气钉。
从黑麒麟的身上传来了骨骼异变时的响动,我看到它在变化。那双眼睛重新睁开,而双瞳已经是一片混沌血色。
其中再也没有了我的身影。
第134章 归去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哪怕余椒将我向边沿,我也依然呆滞地注视着上空。天上在下血雨,将我们俩染得血红。
昆麒麟?
“除非我叫你,否则不要出来。”余椒说。
它是昆麒麟?
“丘荻。”他说,“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在这。”
对,都在。
我的嘴角莫名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空洞的笑意。
白麒麟已经被血染红了,空荡的地宫中,回荡着昆慎之的笑声。
“八支太气钉……你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它偶尔在抽搐一下,涌出越来越多的血,而黑麒麟正在撕咬同类的躯体,吞食入腹,“可是你还回得去吗?你永远只能和我一样,变成他们眼中的怪物……”
白麒麟终于再也不动了,躯体开始渐渐消散。黑麒麟俯下头,望着烟雾中的什么——当烟雾渐渐散去的时候,昆慎之正坐在那里;他伤得很重,白袍浴血。
“昆门鬼……不死不灭。”他仰起头,血从那双眼中流出,在面上留下两道血痕,“我就这样看着你丧失理智,彻底成为祖麒麟。”
这时,余椒抽完了这支烟,因为抽得太快,所以忍不住呛咳起来。他吐出最后一口烟,将麒铃缠在手腕上,接着缓缓坐下。
黑麒麟突然怒吼一声,转向了我们这边。
“只交给你一件事情。”余椒笑了笑,面色苍白,或许是因为那烟草导致的,“五分钟内,将太气钉打回他体内。”
“什么意思……”
刚才那四支太气钉也被他一起带了回来,就放在手边。麒铃已经响动,昆慎之转过头,眼中已经充血,变得赤红。
“天眼是相的极限,麒铃是音的极限。”他说,“原来如此。你啊……怎么那么像个小孩子,不懂事。”
“五分钟,是我的极限。”他的头缓缓垂下,“这里没有任何方式能杀死他……”
“所以你想怎么做?”昆门鬼站了起来。就在他身边,黑麒麟巨大的身形逐渐消散,昆麒麟倒在黑雾之中,一动不动。就在这时,余椒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会尽力把所有还活着的人带出去。”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带他们走,然后重新关闭巨门界?”地宫中回荡的声音开始模糊起来,我的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雨水,不断有银色的羽翼在雨幕后舒展——它们自余三少的背后衍生而出,在我的眼前他站着,身周有着银白色的微光;而另一个他坐在那,手腕上还悬着麒铃,“我等着。无论多久,还会有人再次开启巨门界的……”
——羽翼破空,千眼镇魂。
刹那间光影凌乱,我只能紧紧抱住昆麒麟和余椒的身躯,耳畔是百鬼尖啸,男女老少妖异的哭笑;很冷,我们如同坠入了冰水中,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雪白。昆麒麟和余椒都在旁边,雪白的世界里,回荡着那个人的声音。
“将钉子放回去。”他说,“五分钟。我强行造出了另一个通道,只能维持五分钟。”
在我们三个人的身后还有很多人,都在向下方坠落。我颤抖着从手中抽出太气钉,重新插回昆麒麟后脑的伤口中。当四枚钉子都放回时,这个人猛然抽搐起来,双眼睁到了极限,眼瞳血红,然后再次合上。
余椒强行建立了另一个通道——昆春君花了那么多年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在五分钟里完成了。在这个纯白的空间中下坠时,我竟然感到了一丝安心,就像是忙了一天,回到家推开房门的那种感觉——昆麒麟在身边昏睡着,呼吸已经平静下来。
“我们回家了……”我抱着他,能闻到彼此身上的血腥气息,温暖得近乎于炙热,“我没有忘记你,也不会离开你……”
不知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怀中的昆麒麟微微颤了颤,闭着的眼中流出了眼泪。
宁静的雪白中,我们都缓缓落入了那潭温暖的水镜中,最后穿过了界限。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古老巨门开始合拢时发出的沙哑声响,最终,只化为水镜上的那圈涟漪。
——我睁开了双眼。阳光正落在身上,冬季的寒意中,身边传来了那个人的温暖。附近陆续有人开始苏醒,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中或许有人会记得是余椒救了所有人,或许只会把巨门界发生的一切当做噩梦。而在左手边,余椒静静地躺在草地上,这是七院清晨的草地,附近还没有人走动。
“余椒?”我到他身边,轻轻地唤着他,“余椒,我们回来了!”
他睡得很沉,人们都开始聚集过来,去查看他的情况。这些人应该是他尽力能救出的人数了,大多数都没事,还有些受了伤,和他同样正在昏迷。
过了很久,余椒终于睁开了眼睛。微红的眼眸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倦意,艰难扫过每个人的脸。
“我看不见……兆哥儿……在吗?”
我能见到王兆,他也昏迷着。我说,他在。
听见这句话,余椒稍怔了怔,然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锋芒和戒备,发自真心的欢喜。
“那……就好……”
说完,他又重新昏睡下去。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将他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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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剩下能活动的人将所有人送进了急诊。大多数人的伤都不太严重,除了王兆和余椒。
王兆的内脏出血和烧伤很严重,不过按照他的体质来说这种伤势并不致命,过半个月应该就能走动了。
真正严重的是余椒。
他一直昏迷不醒,直到CT片子出来才看到了原因。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去说这个情况,如果在以前,自己能毫不犹豫地下定论,这个人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
严重的脑出血,高密度影充满了整个腔室。这就是用天眼和麒铃强行撕开通道的代价,魂魄所受的损伤终究是落在了躯体上。当我去看他的时候,主治医生告诉我,这个人的情况很不好,需要通知家里准备起来了。
我也是医生,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自己和他的家人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