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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武一怔。
上官仪道:“他会做一笔生意。”
佟武道:“和谁交易?”
上官仪道:“血鸳鸯令!”
佟武恍然道:“洪虓一定以为凭杨思古和那四十七人,绝对能擒杀你,所以让吴诚去通知血鸳鸯令?”
上官仪道:“应该是这样。如果我猜的不错,洪虓一定希望能生擒我,因为他与血鸳鸯令交易的本钱,绝对是野王旗上的武功心法。”
佟武道:“咱们岂非正可以将血鸳鸯令主也同时格杀?”
上官仪道:“如果你是血鸳鸯令令主,在与洪虓这种危险人物做交易时,会不会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
佟武道:“不会。”
上官仪道:“同样,洪虓也不会,所以他留下了绝大部分心腹,而血鸳鸯令令主肯定也会对他严加戒备。”
他叹了口气,道:“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同时吃掉他们吗?况且,还要对付杨思古和那四十七个人。”
杨威道:“两线作战,的确是兵家大忌。”
佟武叹了口气,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是我太性急了。”
上官仪道:“只要今夜能顺利得手,总会有一口吃掉他们的机会。”
*** *** ***
黄昏。黄昏后。
夕阳西斜,彩霞满天。
沐浴在明艳的晚霞光中,迎着清凉的晚风,对劳累了一天的人来说,的确算得上一种享受。
风中有自人家厨房内飘溢出的炒菜的浓香。
杨思古已紧张了一整天,但他却没有心情在宁静和美的黄昏美景中放松一下。
现在,他一直都紧绷着的心情越发紧张了。
因为他已看见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吴城。
胡同很长,窄而曲折。
黄昏时,这条胡同中很少会有人来。
胡同离洪虓居住的那幢宅院不远,只隔了半条街,所以杨思古相信,在这里看见他,吴诚不会心生警觉。
对一直被洪虓视为左膀右臂的杨思古,吴诚当然不会有所怀疑。
杨思古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要紧张。
他一向稳定而干燥的右手中,掌心处已渗出冷汗。
吴诚显然也看见了杨思古。
他怔了征,旋即笑了起来。
杨思古暗暗深吸一口气,大步迎了上去。
吴诚微笑道:“杨兄是不是等急了?”
杨思古很恭敬地道:“是。师叔怕您有什么意外,特命小侄前来相迎。”
吴诚的笑意更浓,道。“杨兄也真是,我会出什么意外。”
说话间,杨思古已转过身,与他并肩而行。
走了几步,杨思古很有些紧张地道:“都谈妥了?”
吴城看了他一眼,道:“贤侄对我还不放心?”
杨思古道:“不敢,只是事关重大……”
吴诚矜持地一笑,淡淡地道:“你也太紧张了,早已谈好的条件,令主又怎会不答应呢?”
杨思古看着前面十来步远的一处拐弯处,道:“是,是,只是对我们来说,佟武太重要了,所以,师叔的意思是,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让他认定那人一直与血鸳鸯令有勾结。”
吴诚淡然一笑,道:“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杨思古道;“那就好。”
拐弯时,杨思古稍稍停了一下,让吴诚先走一步。
胡同原本很窄,再说这也是晚辈对先辈应有的尊敬,所以直到软倒在地,吴诚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转眼间,他就明白了。
他看见了杨思古疾点向他的手指。
他想呼叫,却没能叫出声。
杨思古右手食指已重重点在他哑穴上。
*** *** ***
子正三刻。
佟武在一条胡同口停下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黑漆漆的胡同里立刻闪出一条人影。
佟武淡淡道:“杨兄,都准备好了?”
杨思古道:“准备好了。”
佟武道:“对方没有察觉吧?”
杨思古道:“应该没有。”
佟武道:“好,你去吧。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开,一旦有意外,尽快通知我。”
杨思古突然道:“佟兄,我们是不是朋友,是不是好兄弟?”
佟武道:“当然是。”
杨思古道:“你不会忘了吧?”
佟武奇怪道:“杨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思古一笑,笑得有些苦涩,道:“没什么意思。”
佟武暗暗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道:“杨兄,一切小心。”
虽说杨思古背叛了上官仪,但他们毕竟曾是好朋友,好兄弟。
一想到再过最多半个时辰,杨思古就将和李至同样的下场,佟武心里颇有些不忍。
但他只能看着杨思古钻进他们设好的埋伏之中。
因为现在,他们是敌人。
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杨思古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会的。佟兄,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
佟武一怔,杨思古已闪进了黑暗之中。
胡同,又长,又窄,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
杨思古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这一次的选择会是个错误吗?
他的心中,翻来覆去都只有这一个问题。
——为什么总要等到跨出第一步之后,才来计较得失呢?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一匹狼,披着羊皮,扮成了头羊,将一群羊引进了狼群。
他就是那匹披着羊皮的狼。
在他身后,那四十七头羊知道他们正被带向死亡吗?
——不,我不是将他们带向死亡,而是带向新生。
——我做了这件事,是不是也能为自己赢得新生呢?
“动手!”
漆黑的胡同在这两个字响起的一刹那,突然变得灯火通明。
杨思古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堵墙。
难道这是条死胡同?
他不能不奇怪。
就在昨天夜里,他还亲眼看见佟武一行人从另一条街上的胡同口走出来。
他回过头,发现在他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堵墙。
墙头上有人。
火光照亮了这些人手中已拉满的强弓和青凛凛的箭头。
更让人胆寒的是,在每一面墙头上,都有四只银光闪闪的扁长匣子正对着他们。
“暴雨梨花针!”
杨思古不觉喃喃地道。
“不错,的确是暴雨梨花针,只要杨兄你动一动,就死定了!”上官仪突然出现在墙头。
杨思古道:“你想怎么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摸了摸耳垂。
不用回头看,他知道那七名洪虓的死党正慢慢向他靠拢。”
上官仪有些疑惑地道:“看见我,你似乎并不吃惊。”
杨思古道:“你只不过是禁军中的一个校尉,我为什么要吃惊?”
上官仪冷冷道:“你应该能听出我的声音。”
杨思古道:“我听得出,可他们未必能听得出。”
他抬手向身后指了指。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转身,食指连点,点翻了离他最近的三个人。
上官仪怔住。
他飞快地举起了手,制止住正欲扣发“暴雨梨花针”的杨威。
杨思古此举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他想干什么?
——为什么他会向洪虓的心腹出手?
被困在胡同中的四十余人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
显然,他们也不明白杨思古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尚未被击倒的四名洪虓的心腹已明白过来,他们各挺兵刃,向杨思古猛扑上去,忽叱道;“你敢背叛使者!”
杨思古一旋身,剑已在手。
剑光一闪,再闪。
他脚下顿时躺倒两具尸体。
余下二人一个翻身,一左一右向墙上撞去。
显然,他们是想破墙而逃。
胡同两边的墙壁看上去已经年久失修,应该经不起他们这一撞。
令杨思古颇为意外的是,墙头上所有的人,包括上官仪,都没有出手阻止他们的意思。
“轰,轰”两声巨响,那二人同声惨叫,像死狗一样瘫倒在地。
胡同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墙竟是铁铸的!
杨思古深深吸了口气,抹去剑上的血污,还剑人鞘。
他的态度十分镇定,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身陷死地的人。
他抬起头,拱手道:“这是属下送给主人的一个小礼物,不成敬意,望主人笑纳!”
上官仪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思古不管,转过身,对身后众人道:“洪虓被血鸳鸯令收买,谋害主人,你们都被他蒙蔽了!”
人群中有人道:“说主人与血鸳鸯令勾结的不正是你吗?!”
杨思古道:“不错,是我,我也参与了这个阴谋,但现在,我已悔过!”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就是,左也是你,右也是你,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
杨思古道:“请你们相信我,我手上有证据。”
“谁知道这不是你们串通好的?!”
杨思古指指地上的几个人,道:“你们可以问他们。”
“不用问!”
“根本用不着问,现在谁的话我们都不信!”
上官仪沉声道:“连我你们也不信?”
“不信!”
上官仪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因为洪虓一定给你们看过很多所谓的证据。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请大家想一想,现在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我为什么不杀?”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杨思古嘶声道:“洪虓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吴诚,你们相信他,是因为你们都认定吴诚是老主人派去血鸳鸯令卧底的,对不对?”
有人道:“难道他不是?”
另一人道:“他当年突然失踪,老主人却根本不吃惊,也没有派出得力人手寻找,不是让他卧底去了,又是为什么?”
杨思古道:“不错,他的确是老主人派去卧底的,但后来,他投靠了血鸳鸯令。他已经被我控制住,你们可以问他自己!”
人群中一人冷笑道;“他都被你控制住了。那还不是你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杨思古嘶声道:“为什么我说的假话你们都信,说真话你们反而不信了呢?”
众人都怔住。
上官仪不禁暗自一叹,朗声道:“你们不会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吧?”
当然不会。
上官仪道:“如果你们亲眼看见洪虓与血鸳鸯令的人相勾结,你们会不会相信我?”
当然会。
上官仪道:“好,你们愿不愿意先听从我的安排?”
当然没人不愿意。
这些人自知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又怎能不听从他的安排呢。
第二十一章 破碎的镜子
上官仪举起一只粗如儿臂,长约二尺的铜管,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没人吭声。
不吭声的意思就是不知道。
同样,他们也不知道上官仪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
他们现在在一家酒楼上。
这家酒楼与洪虓居住的那幢宅院间,足足隔了两条街。
在这里,他们能看见什么呢?
杨思古心里动了动,隐隐有些明白了上官仪的用意。
但他不敢再开口。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引起这群人的怀疑。
他不想因为自己不被人信任而破坏上官仪的计划。
因为他不想死。
而现在,他的生死已完全在上官仪的掌握之中。
上官仪推开一扇窗户,将钢管较细的一端凑到眼睛上,另一端对准窗外,左手托着铜管的中端,右手慢慢转动着管子的另一端。
他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道:“你们中应该有人听说过由波斯和大食传来的一种叫‘千里镜’的东西,对不对?”
人群中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道:“我听说过。”
上官仪道:“那你说说,‘千里镜’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中年人道:“据传‘千里镜’能让人看到很远很远以外的事情。”
上官仪道:“你见过‘千里镜’没有?”
中年人道:“没有。”
上官仪将铜管递到他面前,含笑道:“现在,你见到了。”
中年人迟疑着,慢慢伸手接过,道:“就是它?”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