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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山徐徐绕走,阴森地说:“你的艺业,如不是双腿已残,足以在江湖上称雄道霸,铁爪功可以抓石成粉,当年定是宇内闻名的人物,居然为了口腹之欲,而不惜丧心病狂为非作歹。阁下,你知道如果在下不幸,后果是如何可怕么?三位孤儿寡妇将永远落在贼人手中,生者死痛衔哀,死者九泉含恨。你……你这老贼!”
老者扑到,他也迎上,一声暴叱,人影乍合乍分,罡风呼啸,劲气四荡。
“嘭”一声大震,老人跌翻在两丈开外,右手抓住撕自柏青山衣襟的一块布帛,吃力地坐正身躯,浑身在颤抖,老眼中涌起绝望的神情。
柏青山摸摸胸膛,仍感到有点麻麻地,吁出一口长气,虎目怒睁,道:“你练的是玄阴鬼爪威力仍然惊人,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定是早年横行大河南北,名列七雄的毒爪追魂汤平。你这老魔早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为了一些酒便甘心做小辈们的走狗。”
老人脸色铁青,厉声问:“你是谁的门下弟子?”
“你用不着问了。”
“老夫横行江湖四十年,玄阴鬼爪下无人能幸免。”
“听说确有此事。”
“而你的胸肌触爪即柔若轻絮,毫不着力。”
“不错。”
“这是两仪神功练至化境的至高修为。”
“因此你的玄阴毒爪毫无用处。”
“你已练至刚则如山岳,柔则如虚烟境界?”
“大概还差一两分火候。”
老人长叹一声,说:“好吧,老夫认栽。要命,你拿去。想不到我毒爪追魂汤平,者残避祸贪生,仍然不能善终,碰上了克星。”
“在下不要你死,只要毁了你一双爪,让你在人间活现世。”
“不!不!你……你不能……如……如此对我。”老人狂叫。
柏青山冷冷一笑,道:“要不你就自杀,爪碎天灵盖你不难办到。”
“不……”
“我知道你怕死,所以忍辱偷生。”
“小辈不可欺人太甚。”
“在下并未迫你,而是你迫我。”
老人长叹一声,用苍凉凄切的声音道:“老弟,你年轻,你不会知道一个残废老人的痛苦,你不会知道英雄末路的滋味是如何凄凉。十年前,老夫被人毁去双腿的经脉,逃到此地几乎成为饿殍,为了活下去,我受尽了可怕的折磨,你怪我暗算你,那是不公平的……”
“难道错的是我?”他不悦地问。
“你当然没有错。”
“你还不认错?”
“你有美满的人生,无限的前程,你不会知道一个濒死的老人,是如何的贪恋人间。等到有那么一天到来,你也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废话!在下也是即将与阎王打交道的人,但在下从未想到损别人来而求自己能够久活。”
“别开玩笑,以你的造诣来说,天下大可去得,阎王爷不会收。”
柏青山哼了一声,举步走近道:“信不信由你。哼!念在你老悖昏庸,在下不追究你的过失,反正你已是将死的人,不值得与你计较。在下有一条件,你如果不答应,那就休怪在下毁你的双爪了。”
“你的条件是……”
“那小娃娃只有七八岁年纪,已是个祸胎的材料,定然是你这老魔调教出来的小魔头。你必须立即停止授艺,叫他离开,愈远愈好。”
“这……”
“条件已极为优厚,你不答应吗?”
毒爪追魂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了。”
“你如果食言……”
“你会来找我的。”
“不错我会来找你,再见了。”
柏青山再盯了小童一眼,摇摇头,扭头便走。
毒爪追魂颇感意外,叫道:“老弟清留步。”
“有何见教?”他转身问。
“老弟的度量,老朽佩服。”
“过奖。”
“老朽可令小昌和,去替你打听孤儿寡妇的消息,聊以为报。”
“谁是小昌和?”
“就是这位小童,他是徐八爷手下一名庄丁的儿子,机警绝伦,是有名的包打听。”
“哦!那就有劳了。子夜之后,在下在城中济安堂药房等候小昌和的消息。”
“哎呀!你怎么与济安堂的东主诸葛照打交道?”
“有何不对?”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与那些九姓渔户有往来,有几位茭白船上的相好粉头,你与他打交道准倒霉。”
柏青山心中一动,问道:“诸葛照近来在家么?”
“解开我,我告诉你。”小昌和叫。
柏青山替小童解了绑,小童揉动着手说,“他躲在一艘茭白船上快活,那艘船的三位粉头他全包了。”
“咦!他不是回乡了么?”
毒爪追魂苦笑道:“不错,他确是回乡了,回的不是江西岸的诸葛乡,而是温柔乡。”
柏青山重重地哼了一声,骂道:“狗东西!我有点线索了。”
说完,他扭头便走。
听了老少两人的话,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知道禹大嫂一家到达的人,只有济安堂的诸葛照,船被掳走,只有九姓渔户方可容易地办到,通风的人,除了诸葛照还有谁?
“我得再找水鬼与山海夜叉。”他想。
可是,水鬼与山海夜叉不知躲至何处去了。
这次他遍访各地,直接与群雄冲突,制了首要们的经脉,迫他们到济安堂回话。既然济安堂的店东诸葛照出卖了禹大嫂,会不会在店中下埋伏等他?
他一咬牙,看天色尚早,且去找找水鬼和山海夜叉,再到济安堂看看风色,他雇了一艘小舟开始遍搜每一艘茭白船。
他从北端的风月码头开始搜。
那儿泊了十余艘茭白船,这些船的粉头皆已准备停当,准备迎接华灯初上时的好时光,被他恶狠狠地登船搜索,立即引起了骚动。
搜第一艘时,船夫与那些吃软饭的保镖当然不愿意,群起喝打着,阻止他搜人。
他一不做,二不休,不客气地将那些龟爪子土混混一一丢下水去,码头上莺燕乱飞,乱成了一团。
搜完十余艘船,再沿江上航,搜散落在各处河湾码头的茭白船,不久便远至上游的红树排村了,已经是日落崦嵫,黄昏将临了。
这里原是山海夜叉藏匿的地方,但目前是船在人空。
驶入河湾,便看到岸旁停着的两艘茭白船,似乎静悄悄不见有人。船终于靠上了右面那艘茭白船的后艄,他一跃而上。
后舱门一响,一个人影窜出,刀光似电,来势奇急。
他的右足尚未落实,一声长笑,左足一点,人再次上升,飞上了中舱的舱顶。
前舱高,中舱低。
前舱顶突然鬼魅似的滑下一个人影,分水钩拂向他的后腰。
他向前滑进一步,分水钩一拂落空,人影如虚似幻,快捷绝伦,旋身、反迫、探入、擒人,一气呵成,一招走空尚未挺腰站起的人影来不及应变,肩部便挨了一掌,狂叫一声,滚下舱顶跌入水中去了。
人影再现,前舱的舱面跃上两个人,为首的人脑袋光光,挟了一根铁划桨,用老公鸭嗓子在叫问:“你是谁?山海夜叉呢?”
柏青山赤手空拳,双手叉腰笑道:“看长相,你是秃蛟郑闻达了。”
“你为何答非所问?”秃蚊怒声问。
“在下是你要找的人,柏青山。”
“咦!你……”
“在下正要找你,中洲夜会的群丑中,你是在下最后找到的小丑首领了。”
秃蛟不住打量着他,桀桀怪笑道:“你总算如愿以偿了,把十万金珠交出,郑某放你一条生路……”
“呸!事到如今,你仍然想要十万金珠,真是无可救药。喂!你怎么也躲在茭白船上的?难道你想加入九姓渔户做贱民?”
秃蛟火起,抡铁划桨,怒吼道:“小子无礼,你敢侮辱郑某,罪该万死。太爷在这里等候山海夜叉回来……”
“哈哈!山海夜叉已到下游与水鬼钱江会合,被在下擒住,带往竹林湾与青面兽鱼鹰打交道被他们乘乱逃掉了,是否会回来尚难逆料,你在此地守株待兔,岂不太傻?柏某也在找他,你可以带着爪牙滚蛋了。”
秃蛟更是怒火冲天,大吼一声,一桨扫来。
铁划桨重有八十斤,长有八尺,桨柄粗如儿臂,桨叶宽有一尺,两面开叉锋利如刀,没有五六百斤神力,怎使得动这种重家伙?罡风虎虎,像大刀一般横劈而来,锐不可当,一桨足将三五个人砍断,任何血肉之躯,也禁不起划桨一击。
柏青山一声长笑,猛地虎扑而上,桨从身上呼啸而过,他头前脚后射出,双手已搭上了秃蛟的脸部与肩颈。
秃蛟大骇,向下挫倒,双手抬桨招变“虎拒柴门”自救。
柏青山冷笑一声,屹立如山,伸左脚点上对方的小腹,冷笑道:“阁下,你要死还是要活呢?”
秃蛟连发三次劲,毫无用处,宛若晴蜓撼铁柱,铁划桨在柏青山手中纹丝不动,不由大骇,正想放桨脱身,已来不及了,靴尖已踏在丹田上,不由心胆俱寒,变色道:“脚下留情……”
“留什么情?”柏青山问。
“十万金珠我不要了。”
“你要什么?”
“要回我自己的命。”
“你倒真会打算。”
“郑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你给我滚蛋,限你立即离开兰江的江水。”
“是,遵命。”
柏青山放了划桨,冷笑道:“下次碰头,在下要废了你,记住了。”
秃蛟向后倒跃,回到前舱顶,举桨大吼道:“开船!到江上送他的终。”
茭白船突然向外移动,速度甚快。
原来水中有二十余名水贼,将船往江心送。
岸上,呐喊声大起,五六十名郑家的子弟从埋伏处抢出,招了六艘小舟冲向江畔往水里放。
柏青山大笑道:“好吧,在下陪你在水中玩玩。”一面说,一面举腿解靴。
秃蛟将划桨放下,拔出腰佩的短刀叫:“你下去,不然在下下令将船弄翻,你还是要下水。”
“呵呵!你弄翻船与我何干?船又不是我的。”
“船上有被捆了的八名船夫,都是山海夜叉的爪牙。”
“他们该死。”
“还有六名粉头。”
“哦!在下岂能连累这些可怜的女人?”
“所以你最好跳下水去。”
“好,咱们水里见……”
蓦地,中舱内突然传出一阵琴声,一串杂乱无章的音符,时高时低地跳动,那奇异的弦声具有令人狂乱与昏眩的魔力,突然君临令人措手不及。
船突然慢下来了。
秃蛟大叫一声,飞跃而起,“噗通”水响震耳,不见了。
河湾的水平静,碧绿的水深不见底,船不再移动,漂浮在原处。
岸旁已泛水的六艘小舟,并未向外驶出,六十余名郑家的子弟,坐在船上发呆,显然也被琴音所迷。
相距在十余丈外,琴音的威力可怕极了。
在水中控船的人,潜水向江心逃换气时匆匆出水,吸口气便重行潜入,似已知道惟有潜下水中,方可避免琴音的惊扰。
秃蛟入水之后,逃得最快,已片刻间,便在五六十丈外出水换气。
柏青山盘坐在舱顶,默运神功抗拒琴音的侵袭。
开始时他额上冒汗,脸色苍白。但不久之后,他终于定下了心神,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吸呼已可控制自如了。
琴音突转高亢,充满了杀伐之音,以征弦的主音急剧地跳动,像狂风暴雨,和弦揉出的音符像是万丈波涛冲击崖岸。
隐约中,听到了千军呼号,万马奔腾,令人激动得似要发狂。
“杀……”岸旁小舟上的人狂叫,涌上岸立即展开自相残杀的狠拼。
柏青山额上再次冒汗,心跳加剧。
在无可抗拒的杀伐琴声中,他突然引吭长啸,像是天宇中突然传来了疾风迅雷的声音,令人霍然一震。
琴音倏止,似乎万籁俱寂。
岸上的人,突然发足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