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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信任我,你……”
“目子柏某谁也不信任。”
“你……你是否受了伤?”费芳的嗓音在变。
“不要管我。”
“老天!你……你怎能拒绝别人相助的诚意?”
“柏某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只是目……目下……”
他双脚一软,滑倒在树下。
费芳大惊,急急抢上。
他一声虎吼,奋余力一剑挥去。
“嗤”一声厉啸,剑尖拂过费芳的左腿外侧。费芳骤不及防,几乎挨了一剑,袍袂被划了一条缝,剑气直迫肌肤,令他大吃一惊,飞退丈外,毛骨悚然。
辟邪剑砍入树中,柏青山已陷入半昏迷境地。
“柏兄,你……你怎么了?”费芳惶然地追问。
柏青山已无法回答,像是僵了,但剑已拨出,谁也不知他是否仍能挥剑自卫,半躺在树干上虎目仍然瞪得大大地。
费芳惶乱地左右移动,进退迟疑,焦急地叫道:“柏兄,回答我,回答我……”
没有回答,他再急促地叫:“我不管,我要帮助你,你如果再动剑,我只好打昏你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徐徐接近,将手伸出说道:“柏兄,你需要帮忙,请相信我,把剑交给我吧,我……”
他身形一闪,侧射丈外,然后以神奇的身法向后绕,无声无息如同鬼魅幻形,到了树后倏然伸手,便扣住了柏青山的右手脉门。
柏青山已神智昏迷,本能地左掌急伸,便扭转身躯抱住了费芳,发出一声兽性的咆哮,力道千钧,将费芳拖倒在地,抱得结结实实。
“哎……”费芳惊叫,伸左手便扣住了他的咽喉,但不知怎地,却又不忍下手,急叫道:“放手!放……你……”
他感到柏青山的力道突然消失,不由心中一震。
“柏兄……”他惊叫。
柏青山终于昏迷不醒,失去了知觉。
费芳挣脱了柏青山的手,一摸鼻息,惊叫道:“他已脱力昏迷,糟!”
救人要紧,他收了辟邪剑,将柏青山抱起,跳窗而入。掌起了灯,他发觉柏青山脸色苍白,呼吸不平静,手脚有轻微的痉挛。
“他受伤不轻,老天!”他惊叫,三不管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丹丸塞入柏青山的口中,一捏牙关,吹口气丹丸下喉,再找水灌了两口水,方替柏青山解衣检查伤势。
他大惑不解,不知柏青山为何伤得如此离奇。除了右后肩琵琶骨被钝器击中,有拳大的淤伤外,找不出第二处伤痕。
“是不是中毒?这点点伤绝不会令他昏迷的。”他百思莫解地自语。
他不好替柏青山检查全身,只大略地检查上体而已。下身腰裤毫无异状,不可能有其他的伤痕,只好在房中等候药力行开,看以后有何变化。
这是一间相当雅洁的客房,房中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床上却一塌糊涂,蚊帐已裂如被快刀乱削,一堆碎木与凌乱的衾被,可看出是被锋利的刀剑所毁遗痕。
“这是什么人把此地弄得如此凌乱不堪?他碰上心狠手辣的可怕高手了。”他摇头自语。
当然他并不明白,入侵的人为何拿家具出气?正在检查中,安置在椅上的柏青山徐徐醒来。
他正在察看碎桌的刀口,突听身后的柏青山沉声叫道:“阁下贵姓大名?有何见教?”
他心中狂喜,转身一看,柏青山站在椅前,依然生龙活虎,只是脸色苍白而已。
“谢谢天!你醒了。”他喜悦地大叫。
“你是……”
“我叫费芳。刚才你……”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助在下一臂之力的人,谢谢你,费兄。”柏青山抱拳行礼道。
“柏兄,刚才你……”
“没什么,老毛病发作而已。费兄请坐,兄弟去泡杯茶来。”
房中原准备有茶水,他一面泡茶,一面打量着这位仗义助拳的新朋友,那是一个年轻人,眉清目秀,可惜脸色苍黄,小嘴唇上留了稀稀疏疏的两撇小胡子,最引人注目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眉梢眼角涌现着笑意。看身材,大概只有十三四岁,一袭青袍又嫌宽大了些。戴了一顶儒巾佩着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坐着那儿不住偷偷地向他打量,似乎在回避他的目光。
费芳确是在回避他的目光,迟疑地说道:“柏兄,刚才你的神情吓坏我了,你真的不曾受伤么?”
“真的,他们虽然很了得,但还伤不了我。”
“不,你就是中了他们的暗算,被他们用毒物所伤。”费芳关心地说。
柏青山心中一跳,问道:“费兄,你对毒物是否学有专精?”
费芳摇摇头,笑道:“我是个门外汉,只知道毒物可怕。但我的家传保元辟毒丹,却可预防一些令人昏眩、麻庳、窒息、呕吐等等剧毒,可是对那些见血封喉的天下奇毒无济于事。刚才我怕你受伤或中毒,所以大胆给你服下了一颗丹丸。”
他将茶奉上,笑道:“谢谢,刚才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相助,我必定栽在他们手上了。”
“柏兄,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老毛病……”
“没什么,刚才接了他们四剑合击,他们的剑上内力出奇浑厚,一时脱力而已,那四个高手的内力修为,至少也下了三十年苦功,我胜得十分吃力,四方聚力合击,我除了硬接之外,连借力打力的机会也抓不住。”
“柏兄,内功是否受损?是否有岔气的可能?脱力而昏眩,不是好现象……”
“呵呵!谢谢你的关注,不要紧,留得命在,已经是不容易了。费兄年岁甚轻,尚带童音,能将那些高手名宿赶走,兄弟自愧不如,请问费兄今年贵庚,仙乡何处?”
“我是浙江人氏,今年方二八,性喜山水,想到武夷九曲开开眼界。”
“呵呵!惭愧!我今年及冠,比你虚长四岁,但艺业却比你相去远甚,令师必定是非常人,方能调教你这位出色的弟子。”
“别骂人了,其实你的根基比我深厚得多,我只是惯于取巧而已。”
“费兄……”
“你比我大,我叫你大哥,可好?”
“这……不嫌我高攀?”
“说这种话的人,该打!”费芳笑着说,颊旁居然出现了笑涡。
柏青山并未留意,笑道:“那么,我称你为贤弟。过几天,我陪你一同游武夷。愚兄平生无所好,只好游山玩水……”
“也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最近方不得已管些人间不平事,以武犯禁,不足为法。愚兄寄情山水,涤一已之灵性。论武艺仅略窥堂奥。论学识修养,愚兄反而见长些,虽不敢说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但学富五车,不敢菲薄。”
“小弟深信大哥有此造诣……”
“呵呵!好了,再吹下去,就窘态毕露罗!贤弟,今晚你我一见如故,也是缘分,但不知贤弟落脚在何处?”
“小弟住在西院厢房。”
“哎呀!原来还是同店,我就不留你了。我这儿很乱,你还是回房,休息休息,明天咱们再聚首,我治酒作东。”
“大哥,天快亮了,何不作竟夕谈?”
“这……”
“大哥,床上是怎么回事?”
“喝!你如果早来,便可看到怪事了。愚兄不信妖邪,偏偏接二连三碰上一些令人迷惑的怪事。今晚一个白莲会妖道先遣鬼怪前来闹事,劳而无功,最后以元神幻化妖刀,孤注一掷前来行凶,把这里砍得一塌糊涂。”
“你是说妖术?世间真有妖术?”费芳骇然问。
“我的回答是有,而且千真万确。”
“你……”
“我不怕,邪不胜正,何怕之有。”
“大哥,你在本城是否有困难……”
“呵呵!贤弟不必胡思乱想,与这些小混混周旋,愚兄对付得了。贤弟,你是不是有困难?可不能瞒我,说啦!”
费芳在套他的口风,他却不想将费芳拖下水,转过话锋问费芳是否有困难,义形于色态度诚恳。
费芳摇摇头,笑道:“我没有困难,我很少管闲事哪!哦!我想起来了。”
“贤弟想起什么来了?”
“小弟途经浦城,去访才子江淹祠,想看看这位江郎才尽的才子故里,却碰上了一位利害的人物找麻烦。”
“有人敢找贤弟的麻烦?”
“是的,而且是一位少女。”
“老天!你这点小小年纪便与女娃娃打交道?”
“她找上我,可不是我找她。她有一具瑶琴,老天爷!她的琴音……”
“且慢!她是不是穿一身蓝衣裙?”
“咦!你……你知道?”
“她可用琴音降龙伏虎,可用琴音杀人……”
“咦!你真知道她?”
“知道,贤弟,你与她……”
“小弟败在她手下,大哥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柏青山脸色一变,离座在房中往复走动,剑眉深锁,不胜烦恼。
“大哥,你怎么了?”费芳追问。
他久久不答,最后在费芳面前一站,正色道:“贤弟,愚兄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但……但这件事,愚兄不能助你,抱歉!”
“大哥……”
“贤弟,不要迫我。”
“她……她是你的朋友?”
他心事重重地摇头,苦涩地一笑道:“不瞒你说,她虽然不是愚兄的朋友,但她曾经三番两次帮了愚兄的忙,在紧要关头曾全力替我解围,我不能负她。”
“这……”
“贤弟,她不是坏人,如果日后再碰上她,我愿替你们化解这段误会,怎样?”
“大哥,你知道她的底细么?”
“不知道。”
“她为人如何?”
“不知道。但我仅知道她心硬如铁,滥用雷琴的琴音杀人,我怕她,女孩子心肠大硬,不宜交之为友。女孩子天性温柔,心肠硬便是天性易变……”
“大哥,那么,你……”
“我不能帮你。”他斩钉截铁地说。
费芳长叹一声,苦笑道:“大哥,我不勉强你。”
“贤弟,原谅我。”他恳求地说。
“大哥……”
他倏然拔剑出鞘,神色凛然。
费芳失惊而起,惊叫道:“大哥,你……你想怎样?”
他冷冷一笑,说:“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欠你一份情,但我不能报答你。在下歃血明心,聊算回报老弟台今夜的情义……”
“大哥,你怎么啦?我与那女郎毫无仇怨,根本不要你帮忙去找她报仇雪恨,只想请你替我引见她,你……”
他吁出一口长气,收剑苦笑道:“贤弟,你怎么说话婆婆妈妈,老天!你何不早说清楚?”
“嘻嘻!大哥,你并未给我说清楚的机会呢!”
柏青山走近费芳,大指头几乎点在对方的额角上,笑道:“你呀!人小鬼大,呵呵1你得小心,那是一条母大虫,日后遇上她,愚兄保证替你引见,但等到你吃到苦头,可不能怨我。”
“大哥,你认为她还有其他的缺点么?”
柏青山回到座椅落坐,沉思片刻慎重地说:“没有,除了心肠硬之外,她可说是个近乎无瑕的好姑娘。我与她虽仅数面之缘,但我相信我的目光和相人术。”
“这个……”
“我们不谈她了,谈谈至武夷的行程。”
“别忙,先谈谈大哥在此地的困难。”
“我没有困难。”
“那些围攻你的人……”
“跳梁小丑,何足道哉?你千万不可过问这些小事,咱们谈谈各地风光,免得让这些不相干的事扫兴。”
费芳大笑离座,笑道:“那么,你我以后再谈,夭色不早,我得回房安歇,免得我那两位小仆担心啦!告辞,明天见。”
“也好,明天见,别忘了明天愚兄作东,你我把盏言谈。”
送走了费芳,他草草就寝,结交了一位朋友,他颇感欣慰,安心沉沉睡去。
一早,店伙送来了一封书信,赫然是费芳的手书。书中说接到浙江来的家书,需立即返家,武夷之行,容图后期。因知大哥夜来辛劳,不愿惊扰,所以匆匆留书而别,幸勿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