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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头上有落花。”
我低头才看见,那人的手指中夹着一片桃红的花瓣,夜风吹开稀薄的云层,皎洁的月光顿时照亮了山顶,我看清楚对面的那个人。
随风飘拂的黑发犹如丝缎,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肌肤,纤细修长的手指,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反应一样,好美的女子,即便被我冰冷的目光直视,她站在对面依旧温柔绰约,脱俗清雅。
穆汐雪。
一个我都快要忘记的名字,一个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女子。
我甚至都已经相信那晚在琴屋发生的事,仅仅是我的错觉,可如今穆汐雪正笑颜如花的站在我对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我居然低头去看她身下,萧连山说我遇到的是女鬼,当时我一笑而过,可后来竟然多少有些相信萧连山的戏言,可现在我分明看见她身下拉长的影子。
“你是人?”
话出口我才意识到唐突,很奇怪的感觉,在她面前我没有丝毫的戾气,到现在我还握着她的手腕,她没有半点不自然,浅然一笑。
我连忙松开她的手,看见她身后的桃林深处有光亮,想必是从那间叫弦歌的琴屋传来,许东正和赵治都告诉过我,这里不可能有人来,也从来没有谁在这山顶见过穆汐雪,我很好奇的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除了我没有人见过你?”
“我叫穆汐雪。”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山后有条小径通向后山,我无意中走到这里,发现这山顶有这间古朴无华的琴屋掩映在桃林之中。”穆汐雪微笑着回答。“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没事会偷偷上来,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人住,但毕竟是别人的地方,所以每次我都很小心,当然就没人见过我。”
我向来很谨慎,听穆汐雪的话,她到这里来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可却没人发现过,我仅仅来过两次,都遇到她,第一次我或许还能用偶遇来解释,可这一次我……
可奇怪的事我明明知道她的解释很牵强,但我还是选择了相信,穆汐雪说夜寒风冷,让我去琴屋,我没有半点犹豫的答应,跟在她身后穿过桃林,我在后面看着她的身影,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信任。
琴屋还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只是香案上那香薰炉上又缭绕着香烟,满屋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头疼的竟然没有之前剧烈了。
我的目光落在那古琴上,穆汐雪就坐在琴前,好像懂我的心思,没等我开口,她拨动了琴弦,苍古灵动的琴声悠扬婉转,我靠着香案坐着袅袅琴音声声入耳,心绪渐渐平息,没有了暴躁不适,就连难以忍受的头疼也慢慢减轻。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惬意和宁静的感觉,我生怕那琴声不再传来,已经记不得到底有多久没有安睡过,在那袅绕的香薰中我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隔了多久,在隐隐开始加剧的头疼中我醒来,第一个反应是担心或许又会和上次一样,那个叫穆汐雪的女子再次不辞而别,庆幸的是,我睁开眼睛的那刻,刚好看见她温婉的坐在我对面。
“我睡了多久?”我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屋外,漆黑一片。
“一小会,你好像很久没安睡过了,看你的样子很累。”
穆汐雪一边说,一边给我面前的茶杯倒茶,月下香茗一盏,喝下去心暖了不少,我刚想说什么,穆汐雪身体缓缓探了过来,快要触碰到我胸前,她低着头我甚至能闻到她的发香。
“你身上好重的血味。”穆汐雪慢慢抬起头,和我只有咫尺的距离,我能感觉到她鼻息的声音。
我一愣,不知道是她靠我太近,还是她这句话一语中的,我有些无所适从的避开她的目光。
“这个有能闻出来?”我好奇的问。
穆汐雪的头埋的更低,几乎已经挨着我胸口的衣服,轻轻闻了一下,很肯定的对我点头,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去端面前的茶杯,穆汐雪的手伸过来,向上次教我弹琴一样,覆在我手上。
她的手依旧细腻白皙,除了越千玲我没有被第二个女人这样握过,我见了她两次,她却握了我两次,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丁点不自然。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手是扣在我的手腕上,力度和位置拿捏的相当准确,动作也极其娴熟,不偏不倚刚好按在我的脉搏上。
我很惊讶的看着她,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穆汐雪淡淡摇头,示意我安静,我很诧异的重新打量她,穆汐雪竟然在给我把脉,我突然发现我对面前这个女子了解的太少。
除了她指尖能拨动绕梁三日的琴音,和如今娴熟的给我把脉外,我不知道她还会给我多少惊喜。
“难怪你身上会有这么重的血味,你脉象紊乱,虚实不定。”穆汐雪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你一直在揉额头,想必疼痛难忍,那是因为头为诸阳之会;清阳之府;你心有魔邪,六淫外侵,你寒气积于督脉,正阳之气虚而不充盈,故寒气乘虚而侵,遇寒即发,所以越到晚上,你的头疾越严重。”
我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事实上穆汐雪的琴音断了之后,本来有些淡缓的头疼又开始加重,我有些不安的缩回手,声音有些焦灼。
“为什么你会说我身上有很重的血味?”
“血腥之气污秽不堪,你本事正阳之体,集阳为气,血腥多杀戮邪魅所侵,固寒气盈生聚而不散。”穆汐雪端起茶杯很平静的回答。“魔邪入体必侵诸阳之会,你杀的人越多,体内的魔邪也就越强,因此你身上的血味也就越重。”
第三十一章三针退魔
没人见过穆汐雪,唯独我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偶然,那第二次就是必然,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相信,在这里遇到她并不是机缘巧合,我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只有我才能见到穆汐雪。
因为她在等我。只要我出现的时候,她才会出现,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原因。
不过我没打算问她是谁,心里很清楚,她愿意告诉我的事,不用我问她也会说,就像我的头疾,但她不想说的事,我问了也无济于事,这一点穆汐雪倒是和言西月很像。
“我的头痛能不能治?”我单刀直入的问。
穆汐雪摇头,甚至没有思考样子很肯定。
“你心魔作祟,汤药难除,想要根治全凭你一心之念,不过我有办法帮你暂时克制,但如果再有魔邪入体,我也无能为力了。”
“你能帮我暂时克制!”
穆汐雪婉约的点点头,转身拿出一包东西放在香案上,展开我才看见是一套银针。
“把衣服脱了。”
我茫然的愣了一下,记忆中好像就在越千玲面前脱过衣服,而且还不是有意,迟疑了片刻我脱掉上身的衣服,穆汐雪坐到我旁边。
“你诸阳之脉被寒邪所堵,我帮你疏通,可我下针的地方都是生死要穴,会剧痛难忍,你一定要忍住,否则脉象一断神仙难救。”
灯下穆汐雪手中的银针寒光点点,我居然对她点头,仅仅见过两次的女人,要在我身上至关重要的穴位上下针,道家五术中的医是我接触最少的,但对于全身上下的生死穴位还是了如指掌,我很清楚在这些穴位上下针的后果,如果穆汐雪想要害我,莫说三针,一针就足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面前这个女人有种莫名的信任感,甚至当穆汐雪的银针抵着我后背的厥阴俞穴时,我没有丝毫的担心和害怕,厥阴俞穴是至关重要的死穴,如损伤破血伤气,心脉断伤而亡,穆汐雪平针刺入,指法快速娴熟。
当银针刺入的那刻,我顿时握紧双拳,紧咬牙关,难以启齿的剧痛由背脊向全身蔓延,直到冲到头顶,本来还可以强忍的头疼顷刻间头像要裂开,犹如头内刀斧乱劈难以忍受。
穆汐雪第二针刺入我胸前的膻中穴,我的指甲完全陷入肉里,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
“不要动,你体内魔邪游遍全身经脉,四处涣散,必须将其聚于头顶,否则时间一久再难控制。”穆汐雪伸手擦拭我额头的冷汗很冷静的对我说。
我神智开始有些模糊,连意识都不太清楚,只感觉全身上下不断有寒凉的东西在涌向头顶,聚集的越多越疼痛,整个身体如同死人般冰凉。
第三针穆汐雪从我头顶的百会穴慢慢刺入,银针刺入的越深,我身体抖动的越厉害,只感觉身上那三处扎着银针的穴位,同时有三股气血冲向头部汇聚在一起呼之欲出,我的头就像要快爆裂开,牙都快被我咬碎,渐渐虚脱的想要倒在地上。
穆汐雪一把扶住我,我已经看不清她的样子,整个人变的模糊和混沌,只听见她坚毅而冷静的声音。
“再疼你也要忍住,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我已经把你体内的魔邪逼到头顶,用银针锁了你的厥阴俞穴和膻中穴,魔邪之气无法潜回你经脉之中,只能向上聚于头部,你必须忍过去,等到所有的魔邪都聚在头部我才有办法帮你克制。”
我吃力的点点头,事实上我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甚至不清楚是否能坚持到下一秒,穆汐雪重新点燃香炉里的香薰,腾起的香烟让我稍微缓解了点,她回到琴前告诉我。
“你要凝神静气,我为你操曲一首,你听琴忘事务必要坚持到香薰点尽。”
当穆汐雪的琴声再次在这房间回响,犹如天籁之音随耳入心,我一直在抽搐的嘴角渐渐平静下来,香烟入鼻沁人心扉竟然少许减轻了我头部的剧痛,随着琴声的起伏心绪也逐渐平息松弛,虽然头痛依旧难忍,但比刚才好了很多,不再急切的大口喘息,如同穆汐雪教我的那样,调配着呼吸逐渐开始适应难忍的头疼。
我就这样心如止水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琴声再次停下,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穆汐雪从琴前走到我身旁,我感觉她正缓缓从百会穴上抽出银针。
“扎在你百会穴上的这针叫仁针,以仁德、厚爱为锋,恻隐之心、礼仪之道为针身,纯善、智慧为针柄,覆以四夷,慑以四时、论以行德。”穆汐雪在我声后声音轻缓的说。“此针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挥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维,此针一出,匡正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故称之为仁针。”
针拔出的那刻头疼顿时减轻不少,但我眉头微微皱起,回味着身旁穆汐雪的意味深长的话,她分明是在和我说王道,我很诧异想不到一个女子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
穆汐雪走到我身后,我注意力已经没在头疼上,若有所思的问。
“这厥阴俞穴上的针又叫什么?”
“义针。”
“这义针又如何?”
我感觉穆汐雪正缓缓从我的厥阴俞穴抽出银针,听见身后的她不慌不忙的回答。
“义针,以忠勇之士为锋,以刚正不屈之心为身,以贤良忠豪杰之士为柄,此针中和民意,以安四乡,义针一出,如雷霆之震动,四海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
我突然想到萧连山,他不正是穆汐雪口中所说的人,这段时间我刻意躲着他和越千玲,现在头疼减轻了一大半,我才意识到自己愧对了他们。
穆汐雪已经走到我身前,坐了下来,我抬头看着她,发现根本读不懂这睿智聪慧的女子。
我低头看看胸口最后一根插在膻中穴上银针,态度很虔诚。
“那这一根又是什么?”
“这就是你现在正在用的针。”
“我正在用?”
“此针叫霸道!”
我微微皱起眉头,很诧异的问。
“此针又何解?”
穆汐雪伸出两指夹在针头,抬头很平静的看着我,一脸从容。
“此针,以残暴嗜血为锋,以持强凌弱蛮横张狂为身,以酷吏苛强为柄,此针豪势霸气,四海怯惧,此针一出,如天灾洪兽过往之处必有哀鸿,兵戈之下,君命霸道莫敢不从,但多身臣心不臣于国事无补,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切的问。
穆汐雪两指用力一抽,我胸前的银针被拔出,顿时全身犹如万箭穿心,心脾剧裂,比起之前的头疼更加剧痛难忍,额头的冷汗顿时冒出来,我身体不停的抽搐,那种痛楚根本无法用言语描绘,像身上每一寸骨头都没敲碎,每一条筋肉都被撕断,我痛不欲生仰头大喊一声。
穆汐雪突然把她白皙的手臂伸过来,我本能的一口咬在上面,几乎把全身所有的气力都灌注在上面,牙齿陷入穆汐雪的手臂中,口中一股腥咸,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或许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把那无法忍受的剧痛发泄出来。
“不过此针一出,伤人害己,霸者月缺,难圆满,就如同你现在,霸气一时身受万劫之苦。”
我重重的向前倒去,被穆汐雪抱住,我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嘴角还流淌着她手臂上的血,那剧痛让我虚弱到无力端坐,我就这样无力的被她抱着,好熟悉的感觉,当穆汐雪的手慢慢抬起,覆盖在我后背上时,我听见她痛惜的声音。
“你已经痛过一次,为什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