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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小声。江清流身边带着高手!”
“谁?那个抱着剑的童子?”
“蠢,是车夫。那个车夫指骨粗大、下盘稳健有力,双目神光湛然,定然是个高手。”
“可……太黑了,真心看不清啊师父!”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看为师亲自出马!”
片刻之后,五湖客栈屋顶。
“师父,怎么样了?!”
“为师仔细看了一下。”
“嗯?”
“果然看不清。”
“切!那怎么办?”
“那就宁吹错不放过!”
二人驾轻就熟地将客栈所有房间都吹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盖好瓦片。忙活了好半天,两个人终于蹑手蹑脚地从房顶上跳下去,轻功简直出神入化——竟然是穿花蝶和阑珊客!
转头望望客栈屋顶,阑珊客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凝重——男神,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与此同时,沉碧山庄。单晚婵正一肚子火:“水鬼蕉!我都说了我不喝药,不喝!”
水鬼蕉笔直地站在单晚婵房间门口:“我师父的药,没人敢不喝。”
单晚婵还是第一次被人气成这样:“你是不是聋了,到底听不听得见我的话!你再不走,等小景回来,我叫她收拾你!连你师父一起打!”
水鬼蕉仍然站得笔直:“江夫人,希望你能明白,你是在浪费我非常有限的时间。师父还差好几味药材,我急着出门。”
单晚婵不想再跟他纠缠,她是已婚的妇人,跟一陌生男子纠缠,让人看见还不嚼碎了舌根。但是水鬼蕉也是个驴脾气,单晚婵不喝药他就不走。这不,已经在窗外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单晚婵直接找了武师赶人,水鬼蕉虽然尽得苦莲子真传,但苦莲子传的那是内涵好吧。这些武师一通拳打脚踢,直接将他揍了个鼻青脸肿。
隔着窗户,单晚婵听见外面的声音,烦得不行。她索性上了床,用薄被捂住头,懒得理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是被捂醒的。钻出被子一看,更漏声声,已是二更天了。窗外月色如水,照得花影轻摇,夜色微凉。她抱了枕头,心下有一种难言的孤单。
七年,她一心一意全都在江清流身上,他外出,她盼归;他在家,她便是盛开的花。那时候心里眼里满满地都是他,她从未觉得孤单。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对于孩子,她早已失去了从前那种热切的期盼。生在江家,她的孩子也会跟江清流一样,刚一出生就抱离她的身边,测过根骨之后,开始残酷的继承人训练。
在它十五岁之前,她根本就不可能见上一面。
她突然觉得可怕,这就是自己曾一心期盼的生活。如今猛然惊醒,发现这就是个修罗地狱。她突然叹了口气,月色冰凉地透过纱窗,光影迷离。
“如果你醒了,能不能出来把药喝了?”一个声音冷冰冰地传进来,单晚婵吓了一跳。她起身下榻,见窗外阴影里,水鬼蕉端着药,站得笔直。
单晚婵忙把灯点上,火光摇曳,她才看清水鬼蕉脸上的淤伤。因为是主母下的命令,那些武师下手可不轻。水鬼蕉这顿揍明显挨得不轻。
单晚婵本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当下就有几分心虚。她接过药盅:“你这个人也真是死心眼,我都说过不喝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你还真准备让他们打死啊。”
水鬼蕉冷哼:“别废话!”
单晚婵没法,只得端过药盅,赌气似地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那药真是苦,苦莲子只顾药效,才不会考虑什么味道。她整个脸都皱到了一起:“喝了又有什么用。”
水鬼蕉看她喝完,板着脸接过药盅:“我师父的药,定然是药到命除的。”
……
单晚婵懒得理他:“你脸上的伤要不要拿药敷一下?”
水鬼蕉转身出门:“师父差几味药草,我得出门采药。”
单晚婵倒是不解:“这么晚了,你看得见吗?”
水鬼蕉往前走,单晚婵不由跟了上去,他这才道:“我自幼随师父辨认草药,闻着味儿就错不了。更何况七宿山离这里颇远,待我回来,也是明天早上了。”
单晚婵突然也有了兴致:“我跟你一块去怎么样?!”
水鬼蕉抬眼看她,最后回了两个字:“呵呵。”
单晚婵也知道此言不妥,她一个良家妇人,哪有大晚上跟陌生男人外出采药的道理。故而话一出口她就红了脸,如今看这水鬼蕉这副明显看不起她的模样,她又憋了一肚子气,索性转身回了房。
而第二天早上,他又来了。虽然一夜没睡,但水鬼蕉看上去还是神采奕奕。单晚婵再度重申:“告诉苦莲子,我……他不用再开药了。”
水鬼蕉根本不理:“我师父乃一诺千金之高士,既然答应谷主调理你的身体,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单晚婵气得随手把药泼了:“行了吧?!”
不一会儿,水鬼蕉又端了另一碗药过来。单晚婵本来还想泼掉,但见他眼中血丝都出来了,又不好再置气。她只得去找苦莲子,可惜苦莲子忙于仿制各色胭脂丸。单晚婵站在他旁边说了半天,他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药仍然一碗一碗地送来,不知哪个碎嘴的把这事传了出去。大家私下里都知道她求子心切,不过看着她依然平平坦坦的肚子,徒增了许多笑料。单晚婵哪能不知道,只是也计较不来。
江隐天和周氏也经常向她施压,以前她从不曾说什么。这日晚上向周氏请安的时候,江隐天又不冷不热地提及此事。单晚婵连日的惊悸忧思终于爆发出来:“他一年十二个月,在家能呆上一个月吗?就算我想要孩子,我倒是跟谁生去?!”
江隐天第一次被孙媳妇顶撞,他本是一族之长,顿时拉下脸来。单晚婵也不跟他多说,转身出了房门。身后传来江隐天的咆哮声,她一步也没停,直接回了自己小院。
晚上,水鬼蕉送药过来的时候,就见她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见他进来,单晚婵忙着擦眼睛.水鬼蕉面无表情:"慌什么啊,哭就哭啊,我又不是没见过."
单晚婵也懒得掩饰了,接过药盅想要一口气喝完,让这讨人厌的家伙快些离开.奈何药汁太烫.她用银匙搅着浓黑的药汁.
半天,水鬼蕉从怀里掏出两个树叶一样的东西递给她:"贴眼睛上,消肿的."
单晚婵本来不想要,但想想不要白不要.她接过来放桌上,鼻子还有些嗡声嗡气:"你经常看女人哭吗?"
水鬼蕉也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以前师父心血来潮,决定悬壶济世.药馆里几乎每天都有女人哭,有的因为亲人治好了,喜极而泣.有的因为亲人无救了,绝望悲恸.更多的因为亲人被师父毒死了,愤恨却无可奈何."
单晚婵惊得目瞪口呆:"你们过得……很惊险吧?"
水鬼蕉不以为意:“还好吧,几乎一个月换一个地方。有一次遇到不老城的人,差点把我师父另一只眼睛戳瞎。”
他说得轻松,单晚婵却没有笑。这江湖总这样,一个逃一个追。江清流是逃的那一个,大家都危险。她用汤匙舀了药汁,吹凉喝下去。药汁还是偏烫,心里却是冷的。
就算喝再多的药,把身体调养得再好,谁来跟她生孩子?
而现在的她,又希望给谁生孩子?!江湖上逃杀求生的人固然可怜可悲,她却又能好得到哪去?!
一盅药很快就喝完了,她连苦味都没有尝到。水鬼蕉走的时候,顺手把桌上绿色的贴片剥开,贴在她眼睛上.
单晚婵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他的指尖划过眼睑,带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江盟主这后院是要起火~
☆、第二十一章:魔道中人要啥脸(补齐)
单晚婵在家不好受,江清流在外更是揪心。
五湖客栈的时间要倒回头一天。江清流醒过来时,腿还被薄野景行抱着。她身上又软又暖,跟个糯米球一样还带弹性。江清流踹了踹她,即使是没有内力,他也觉得不对了:“老贼,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薄野景行困得睁不开眼睛:“什么味……”她猛然发现自己抱着江清流的脚,顿时毛都炸了起来,“你脚的味”
江清流立刻起身,仔细闻了一下,薄野景行身上的酒香太浓郁,遮盖了不少味道。他一时也无法察觉。他想了想,还是起身从药囊里掏出两颗解毒的药丸。薄野景行见他拿东西,立刻卷着薄被拱过去,像只毛绒绒的大狐狸:“你在吃什么?”
江清流回身捏住她的嘴,也给她喂了一个。薄野景行三两下就咽了下去,还很不满:“怎么一点味都没有?”
江清流气不打一处来:“含嘴里辟毒的!你以为糖豆啊!”
薄野景行咂了咂嘴,拿过他手里那枚看了看,又递回给他:“没什么了不起嘛。”
江清流将药丸含进嘴里,压在舌根下,静静地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如果有贼人,这时候肯定已经冲进来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他重新躺下,薄野景行还拱在他枕头边上,吁气如兰。江清流汗毛都竖了起来:“滚去你那头睡。”
薄野景行冷哼了一声——阑珊客这是什么破烂迷香,对付一个内力全失的人都没用处。关键时候,还是得老夫出马啊。
江清流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了——他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无比放松的状态,神识有些飘忽,注意力无法集中。他心下暗惊,想要起身,但只是这么想想而已。整个身体都懒洋洋的,再强的自控力,也没法命令四肢做出什么动作。
迷香的药效也在体内发作,他隐隐知道了什么:“长生丸!”
薄野景行探出脑袋看了看他的眼睛,确定是中毒了,这才露出毛绒绒的嘴脸:“江家小儿,老夫不比你,老夫一把年纪,也再经不住耗啦。你乖乖的从了老夫,反正很快就过去了。”
江清流这才醒悟:“刚才……你换了药?”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开始扒他的衣服。江清流必定是急怒攻心的。但是长生丸令他整个人非常松懈,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只能以很平静的口吻道:“你别这样。”
薄野景行将他剥了,还出言安慰:“很快的,就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就好。”
江清流第一次体会到那种痛苦,那种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下,想要极力挣扎,却又完全无能为力。甚至连语气都不会加重,只会非常平静地抗拒。即使明知道这种抗拒一点用都没有。
近乎绝望地无助,江清流声音平静:“薄野景行,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薄野景行双手撑在他上方,与他对视:“长生丸的滋味,可怕吗?”
江清流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整个脑海里都是一片混沌。他默认了,长生丸确实是很可怕,那是一种将自己从人到心完全剥开,裸|呈于人前的恐惧。你不再逃避对方的任何问题,不再反抗对方加诸的任何伤害或者侮辱。
薄野景行凑近他,目光里没有轻辱,也没有戏弄。江清流根本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他也没办法去想。薄野景行扯了丝绢盖住他的眼睛:“就当帮个忙,江湖儿女,那么小气作甚。反正你平时撸了也是浪费……”
……
视线被遮挡,仿佛整个人也隐入了黑暗之中,感觉变得分外清晰。江清流无法控制身体的变化,有什么东西柔柔软软地亲吻在他额头。隔着细软的丝帛,他仍然能感觉到印在额间的温热。
为了将他培养成一个真正的大侠,江家耗费了十五年的时间。为了让他适应这江湖的诡诈凶险,江家又付出了十年。这二十七年里,家族搀扶着他,他也扛着家族,一路前行。他顺应着长辈的期望,学武、游历,树立威望,然后成亲,最后年纪轻轻执掌江湖牛耳。
他的人生因为有人铺路而平坦得可怕。也正是因为这种平坦,他的一生从无惊喜,从无坷坎险峻。他娶单晚婵,平时夫妻恩爱,即使是在床榻之上也是端方温柔。
这些年身边也不是没有诱惑,可他的心中已无半分绮念。他站在江湖之巅,一颗心却从未有过热血。
思维的涣散,让心中堆积出一座空虚的高塔,名为荒凉。他知道是长生丸的作用,那药只是一颗,就击得他的冷静克制溃不成军。他只能这样清醒地脆弱,感受那种绝望。
身边的薄野景行是他所能接触的、唯一的热量。他清醒地拥抱了她,感受那指尖划过脸颊,隔着丝绢,带着隐秘的留恋。身体开始发热,他呼吸渐渐粗重,还是出言挣扎:“薄野景行,你好歹也是曾经纵横江湖的人物,就不能要点脸吗?!”
薄野景行果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啧,魔道中人,要啥脸!”说完她还轻声安慰他,“不要动,马上就好啦。按辈分老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