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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能不恨呢?尚未查找到充足证据,他便对她的父兄起了猜忌之心,对她们慕容家族起了铲除之意。
为王为帝者,手段竟都是如此血腥冷酷,残忍无情的吗?
“霜儿正在做什么?准备安歇了么?”轩辕恒开口问道。
“正是。”慕容映霜颌首应道。
“朕来了,你不陪陪朕么?”轩辕恒说着,嘴角噙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着他如此温煦迷人的笑颜,她又怎能相信,他明日便要为她父兄赐毒酒,置她慕容全族于死地呢?
慕容映霜心中暗叹一声,又再冷笑一声。
她多想愤然控诉他的虚伪无情,多想面对面地质问他,为何在没有找到真凭实据之前,便决定将她慕容氏全族逼入绝境?
可是,她知道,她是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分毫的。
她怎能让他知道,父亲对他的暗中谋画早已了如指掌?
她又怎能让他知道,他身边至为信任并委以重任的甘公公,竟是父亲在皇宫中的忠心内应呢?
只要其中任何一件事让他知晓,便足以证明父亲居心不良。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之罪,轩辕恒就算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原谅!更何况,他根本便不宽宏大量,却素来便是一个生性多疑、心思细密、城府极深之人。
他是至高无上的帝,是掌控一切生杀大权的皇。因此,她在他面前,必须极力掩藏起心中的恨意与不满,刻意巧笑逢迎,绝不能让他对她与父兄们明日的计划起任何疑心。
“皇上已经有好几日没来华碧苑了,臣妾定然是要相陪的。”慕容慕容映霜抬起头,对着尊贵帝皇浅笑嫣然。
她从未有过的温柔逢迎,让轩辕恒不禁感到一丝惊讶,甚至有片刻的失神。
她一向恭敬顺从,却总是一副清冷淡然的神色。她并不介意得罪任何人,更没有想着去讨好任何人,包括他这高高在上的帝皇。
可是此刻,他却能隐隐感觉到,她在有意地讨好好,逢迎他。
她很少笑,但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美得那样惊人!
印象中,她笑得如此温柔绚美的时刻,有过几次:
一次,是在那萤火虫漫天飞舞的夜晚,他与她并排躺在床上观看那极致幻美;
一次,是在那个他们互相称着“相公”和“娘子”的夜晚,他们在鸳侣路的河边放河灯;
一次,是他带着她去桃花涧底赏桃花,她陶醉于那满目的繁花盛景;
还有,是他带着她回太尉府看她的娘亲之后,她在马车上依赖地靠在他肩上安然入梦时……
本以为很少很少的,稍一思索,淡漠的回忆中,竟留下了那么多幕难忘以磨灭的印记。
她原来,已在他面前笑过那样多次。
她似乎总是很容易满足。他只要对她稍稍花费一点心思,她便能对着他笑得温柔灿烂,绚美到极致!
“漫舞!”
慕容映霜已转首对着门外吩咐道,“去备些清酒送进来,本宫要陪皇上喝几杯!”
“是,娘娘。”漫舞在门外应了一声。然后,便听到她离开下楼的脚步声。
“霜儿竟也喝酒么?”轩辕恒微眯俊眸说着,走前两步到了她身前,顺着心意抬起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笑得极美极媚人的俏脸,“朕还一直以为,霜儿不懂饮酒!”
每次宫宴之上,她皆是以茶代酒。而每次她在这华碧苑中为他暖了酒,她也只是以茶相陪,看着他喝。
“臣妾确实不懂的。只是今夜皇上再次驾临,臣妾实在高兴,因此也要陪皇上喝上一杯。”慕容映霜被他抚在掌中的脸,凝起了一抹纯美的笑意。
“你真这么想念朕?”
轩辕恒抚在她脸上的手指突然用一力,转而掐住了她的下巴,声音突然变得暧昧而低沉,甚至带着点恶狠狠的味道。
只因,他突然看不出她媚人的笑意,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而她盼着他驾临的话语,又是真是假。
“娘娘,清酒送来了。”漫舞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送进来吧!”慕容映霜带着浅笑望着房门处,毫不在意自己的脸还被轩辕恒掐在修长的指中。
门“吱呀”一响。
轩辕恒放开了她的小脸,转过身背着手站在房内,等待宫人们将一壶清酒与两个青铜酒怀放到案上。
待漫舞等人转身退了出去,慕容映霜抬步来到案前下坐上,拿起酒壶往两个酒杯斟满了酒。
然后,她放下酒壶,举起了案上其中一杯酒,对着轩辕恒浅笑相邀:“臣妾敬皇上一杯!”
轩辕恒眸光冷冷地看着她,终于抬步走到案前,缓缓地在主座上坐下来,举起了案上另一杯酒。
“臣妾先饮为敬!”慕容映霜说着,便想先将杯中酒饮尽。
“霜儿敬朕,总得有个由头,或是说句祝辞。”轩辕恒淡淡说道。
慕容映霜不禁一怔。
她不擅饮酒,也不擅言辞,倒是向来不懂得这一套的。但既然他说起,她便总想出一个由头或是祝辞来。
纤指捏着那青铜酒杯,望着对面俊美无俦却眸光清寒的脸,慕容映霜突然觉得心中一酸。
本以为,这世上除了娘亲、华琛,还有认了她为母妃的菡儿,她对一切已是万念俱灰,毫不留恋。可此刻面对着如此漠然冰冷的眸光,她如何没有不甘?
她知道,娘亲与华琛自有他们的命运,若然她的奋力一击仍不能挽回大局,她也只能在阴间流着泪水等待他们了。
她也知道,轩辕菡是他的亲生女儿,没有了她这个母妃,他定然会用心另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她的心中,为何仍有不甘与凄酸?
难道,她是不甘于他的残忍与漠然吗?可是,帝本无情,作为妃子,她只有觉察不到自己的心,才能安于自己的命运。
“臣妾愿皇上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慕容映霜嫣然一笑,已语声宛转地说出了祝酒之辞。
明晚,她便要独自赴死了。便让他,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世上,稳固地坐拥他的万里江山,坐拥他必将越来越热闹繁盛的后宫吧!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朕虽是皇帝,也知不可能万寿无疆。”轩辕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然的话语也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霜儿说得不好,另说一句!”
“皇上恕罪,臣妾实在嘴笨。”慕容映霜轻笑道。
“什么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都虚情假意得很,霜儿说句真心的。”轩辕恒冰冷的嘴角,忽然噙起一丝轻笑,一双星眸饶有兴味地瞧着她。
慕容映霜凝神思索一阵,又举杯嫣然笑道:“臣妾愿皇上,每日都感到快乐!”
“快乐?”一手捏着酒杯的轩辕恒宠溺般地笑了,他对着慕容映霜抬起另一只手,“霜儿,过来!到朕怀里来,让朕看看,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望着他由冰冷漠然忽然变得温柔宠溺的脸,慕容映霜脸上凝起一丝媚人的笑意,举着酒杯站起来,缓迈莲步走到轩辕恒身前,轻轻地坐到了他的膝上。
轩辕恒没有拿酒杯的那只左手,一把搂紧了她的腰肢,呼吸甚至有些急促起来。
美人在怀,有多少男人能对这样媚惑浅笑的女子无动于衷?更何况,他已经好多日没有到她的华碧苑来,更有好长的日子没有与她如此亲密相拥,没有宠幸她了!
“皇上快乐么?”
感觉到他突然的暧昧之意,慕容映霜故意转移着他的注意力,“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自小深受太上皇与太后宠爱,兄弟姐妹皆友好和睦……皇上一定感到很快乐吧?”
是啊,他拥有那么多她不曾拥有的东西,上天对他,实在是太过偏心和宠爱了。
“快乐?”轩辕恒又重复着这两个字,“朕从未想过这个……”
自小,他只知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让父皇与母后满意。如今,他也要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让东昊君臣、让全天下的人满意,或说,让他们不敢不满意。
“呵呵!”慕容映霜却突然自嘲般清脆一笑,她觉得自己的问话实在有些可笑,“皇上江山皇权在握,拥有天下所有人皆没有的一切,怎么可能不快乐?”
她对他甚至起了些许莫名的嫉妒之意。
他什么都拥有,而她,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是世上至尊至贵之人,而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一个不被真心以待的“宠妃”,甚至,是一颗被至爱与至亲利用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棋子!
“霜儿的意思是说,朕江山皇权在握,绝色佳人在怀,不可能不快乐?”轩辕恒的神色与语气更加暧昧而魅惑,“容朕想想……此刻,确实挺快乐的!”
他低魅而缓慢地说着,似乎真的在思索体味着自己是否快乐。
慕容映霜轻捏着那只青铜酒杯,有些怔愣失神地望着他。
“既然敬了朕,为何还不把酒喝了?”轩辕恒眯着星眸,似在等待着。
“皇上,我们一起喝了吧?”慕容映霜回过神来,又将酒杯举到面前欲与他相敬。
轩辕恒眸光深沉、嘴角噙笑地将酒杯举至她面前:“好,一起喝了!”
说着,他将酒杯移到薄唇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捏着空杯倒悬过来,笑道,“霜儿,到你了。”
慕容映霜小心地将酒杯举至唇边,轻轻啜了一口。
几乎从未感受过酒的浓烈,那刺激之感直逼喉咙,竟让她忍不住坐在他怀中呛咳起来。
过了好一阵,她的气息才平顺下来,涨红着俏脸尴尬解释道:“臣妾失仪了,臣妾真的不会喝酒!”
一杯暧酒落肚,让轩辕恒腹中升起一团火热。一口暖酒入喉,加入因呛咳而涨得绯红的脸,让坐在他怀中的慕容映霜,不自觉地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他已经好久没碰她了!
轩辕恒心中一动,突觉喉干舌燥。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急切,将手中空杯洒然置于案上,便双臂搂紧了她的腰身,薄唇不由分说地到了他想去的地方,含着那芳香润泽,热切品尝不止!
自小滴酒不沾的慕容映霜,如今一小口清酒已足已让她浑身发热。轩辕恒的热切入侵,更是让她全身血脉迅速地贲张起来!
两人皆已分不清,那浑身的火热渴望,到底是因为那酒,还是因为两个身体的久别重逢。
轩辕恒不知何时已将慕容映霜手中未喝完的酒取走放到案上。他一边继续在她芳唇间热切缠绵,一边已抱起她缓步走到了床榻之上。
那一口酒给慕容映霜造成的眩晕迷醉感觉,在四肢百骸间迅速漫延,有如掀起阵阵狂风巨浪。
在此时,此地,她忽然便想忘记自己是谁,而他又是谁!
明日夜晚,她便要喝下那一杯毒酒,告别这个令人唏嘘的人世,告别这个此刻对她如此热切渴望、紧密缠绵的帝皇!
为了娘亲和华琛的安好,为了慕容家族成千上万的无辜性命免受牵连,为了父兄不会被逼得成为东昊的千古罪人,也为了那朝代更替、血雨腥风的帝位争夺不会因此出现……她自愿选择喝下那杯毒酒。
或许,她的力量太小,并不能就此保住娘亲和华琛一命,也不能就此挽救整个慕容家族,可是,她愿意为了这个仅存的希望,舍命一搏!
明晚,当她要抢先喝下那一杯毒酒,那一场可能的宫廷血变,会否因她而中止?父兄与他,会否因此暗暗放下心中的隔阂与猜疑?
如若不能,当看到她中毒身亡,父兄是否可借此全身而退?而他,是否会对她心生一丝怜惜眷顾,甚至大发慈悲放过她的家族亲人?
……
这一切,她如今皆无法探知。可是,她却很清楚,明日面对他不可抗拒的赐酒圣意,除了抢在父兄面前喝下那怀毒酒,她别无选择!
当她横尸宴前,香消玉陨的那一刻,他会否想起此时此刻,他对她的千般温柔,万般怜惜?
此刻,在她的眩晕迷醉与万千思绪之间,他正毫不客气、温柔而又霸道地拥有着她。
而她,也同样拥有着他!
此时,此刻,此地,她只是他的女人,他一次又一次、一丝一毫、寸寸入侵,热切拥有着的女人。
此时此地,此情此境,她是属于他的,而他,也是独属于她的……此种感觉,从未如此强烈,从未如此充实而令人喜悦!
她此生命运既定,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恨过他,是否有怨过他,可是她再也不想去怨恨任何事,任何人。
此刻,她愿彻底迷醉,彻底沉沦!
明晚,当她自愿喝下那杯毒酒,她不愿感到怨恨。她会继续保持着那颗无爱无恨的心,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