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平时放在抽屉里的毛票是一刻也藏不住,你说她这个死孩子也不想想,她把钱都花光了,以后还怎么给小晨盖房子娶媳妇?你爸他可就留下这一个钟……
南袖只感觉耳边嗡嗡的有些听不下去了,旁边她妈还毫无察觉,只是一直在絮絮地说,不是地咳嗽两声,往地上吐出一口黄痰。南袖坐不下去了,她起身说要出去坐会儿。她妈没有拦她,她现在有些怕她,毕竟现在的钱大头都是她拿出来的。
南袖走出房间后便去了南屋。一进门,她就看见小庄伏在桌子上,旁边是厚厚一摞作业本。南袖知道他虽然不上学了,可后来还是自学了高中的知识,还参加了成人自考。成绩他虽然看了,可也知道自己是没指望真去的。一来他没那个身体奔波,二来他也没那个钱。
近两年里他继父那里给的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一连几个月都忘了给。而他也实在不愿意跑过去受那个白眼,所以也就随他去了。之前,镇上有一名初中老师下海去了,学校又一时找不到新的老师,于是那秃头江便提议他去代课,顺便也好免了以后的生活费。小庄代的是初二的数学课,学校只答应付一半的工资。
小庄自然是欢心应允了。他喜欢碰那些带油墨的纸张,这工作对他而言又不算辛苦。日子久了,学校看他兢兢业业,比其他那些老油条还要尽心,也就让他继续代课下去了,只是仍是付的一半的工资。
小庄知道他不是国办教师,于是对于他那微薄的薪金也只能无可奈何。南袖却免不了在旁边劝他,说镇上那是什么破烂学校?三天两头的被人堵在校门外面打架,上课的时候有几个认真听的?好几年了也没考出个学生。你省省力气吧,凑合凑合不就行了吗?还真把自己当蜡烛给奉献了啊?
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后来第二天小庄深夜被送回来,南袖穿上衣服去敲他的门。小庄歪着脑袋打开门,南袖这才看见他脑袋上缠着绷带,包着的纱布上还渗着血丝。
“怎么回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庄扯着他没有血色的嘴笑了笑。“没什么,一个学生不小心……”
南袖瞬间红了眼。
南袖连问了几句疼不疼,又从家里拿了些鸭血给他做了一碗面吃了。一连忙到半夜她才回去睡,第二天起来迟了,叠好被子出来,正看见她妈在训斥她的弟弟。这场面倒是不常见,南袖饶有兴味地看了起来。
“妈供你上学是想让你读博士的!谁让你跟那些个小痞子打架了?还在教室里打!你怎么不把门都拆了啊?还有那椅子是随便抡的吗?还好只是磕破点皮,要真砸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他们都是些小痞子死了就死了,你难道还要给他们偿命啊?”
她妈虽是在责骂着,用的却是恳求的语气。她弟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抖着腿,不时摸一把他那五彩缤纷的发梢,吹一记响亮的口哨。
南袖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款款走上前,揶揄地说道:“妈这话可真偏帮!之前还说是小晨被别人给带坏了,可我怎么听外头人说是小晨带坏了别人呢?”
“你别听那些人碎嘴子!”南袖妈皱着眉责斥道。她原本就一心觉着自己儿子本心是好的,不过是被外面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带坏了,可还是觉得他还是有个分寸的。男孩子嘛,从小就这么淘,不比女孩子似的好养活,撒地上就完事儿了。她本来就从来没骂过她那宝贝儿子几句,现在听南袖语带讽刺,马上反过来回护他了。
“小晨一直都很乖的,要不外面那些人能造他的谣吗?就是这次,也不全是他的错!是,他那时候是举起了椅子,可小晨一向都有分寸的,他也不过是想吓吓对面那个人罢了!可旁边的老师干嘛要随随便便吓唬他?说见校长什么的?你说他一紧张,不就把椅子不小心砸在那老师脸上了吗?就这那些人还说他是故意的,还带我去见校长!我当时就对校长说了,我说我们家小晨不是那样的孩子!肯定是那老师本来就偏心的很,平常就看我们家小晨不顺眼!他当时肯定说了什么话,要不我们家小晨能失手砸上去吗?还说咱们小晨平常上课就喜欢顶撞那个老师?唉,现在的老师们啊,一个个的都披着张面皮,心里不知道怎么黑呢!串通了全班同学来污蔑咱们小晨,还说要留校察看!要不是我堵在校长办公室……”
南袖有些听不下去她妈的絮絮叨叨了。她转身就想走,却看见旁边的小晨一直对她挤眉弄眼,一脸的挑衅和高兴。南袖突然明白过来了,她冲上前去就是一巴掌。
南晨惊呆了,他捂着脸长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居然被打了。他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冲上前去就要揍他姐,幸而被他妈一把拦住了。
“你敢揍我?你他妈居然敢揍我?妈!我姐居然揍我!你看没看见?你管不管?南袖你他妈王八蛋!你白吃了我们南家十几年米面了!你他妈什么东西?还揍我?我他妈削了你!……”
南晨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南袖妈拦住了他,转身劈头就给了南袖一巴掌。
“反了你了!你还打你弟弟?我这么多年都没动过他一根指头你就敢打他?你爸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南家把你拉扯这么大,就是让你打你弟弟的?反了你了还……”
南袖没听完就转身奔出了家门。这个家……这个家没法呆了!
☆、第六章
周围黑沉沉的,像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深渊,多少的生魂死魂投下去也荡不起一点波纹。树叶子飒飒地吹,南袖裹紧身上的藏青色围巾,看着旁边新挖的大坑。
南袖看看旁边,她仍然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这坑里新翻出来的土壤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气味,混合着凝结住的血腥味,真是荡人心脾!南袖看了一眼身旁的她,开始动作……
那天南袖和她妈大闹了一番,下午她妈便领着小晨来给她赔礼道歉了。她妈绷着满是皱纹的脸笑着说你是小晨的大姐,小晨可是你给带大的,他可最疼你了!妈也老了,以后可全靠你照顾小晨,照顾咱们南家。长姐如母,小晨这孩子又乖,以后出息了一定会孝敬你的!是吧小晨?
南袖笑而不语——她知道他们现在指着她呢!她知道她现在可以撒手不管了,大不了再闹上一顿,成为整个麻绳街的谈资,然后永远离开这个家——可她不行,她不能这么撂下他们一家子不管,不管这家多令她想逃离,可天打雷劈的事她还不敢!更何况她多么享受眼前的这一刻。就为了这一刻,她就是背上一大家子又怎样?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个赔钱货。接连三个女儿的降世,她妈在她爸面前越来越不能做人,往往前脚刚剪断脐带,后脚她妈就跟着下地插秧了。
然后小弟出生了。相比于她的可有可无,从小便未足月瘦弱的跟个小猫似的小弟一出生便成为了她爸她妈的心头好。后来她爸过世了,她妈更是把他当成自己未来的全部。而她,从小就是笤帚疙瘩鞋底板子招呼。
然而今天不一样了。她现在能挣钱了,她现在在家里的地位空前提高!大家都指着她,她妈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虽然知道是为了她手里的那点钱,可这种细枝末节她完全可以忽略。她现在怎么能抛弃这个家庭呢?她应该像家里的主事一样,为家里的大事小事操心,担负起教管小弟的重任!
她太迷醉于这样的目光下了,以至于一瞬间她感到异常的惶恐——她挣的那些钱够负担家用吗?够小弟以后的成家立业吗?
不过下一秒她又镇定下来。她已经找到路子了,并一步步地朝那个方向走着。她知道这需要一定的牺牲,可这一切都是必须要付出的。因为这里面有她整个家的未来,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的未来。她曾经一次次计算着自己的积蓄,也很清楚在那栋大楼里买下一套房子是多么的可望不可即。
南袖坐在门槛上,她一抬头,就看见她妈他们已经回来了。她妈见到她吓了一跳,忙跳出来说怎么在这里坐着?天冷,当心凉了肚子!又说他们去邻居家吃酒席了,怎么也不去叫个人通知他们?
现在小琴和慧慧都已经出嫁了,家里只有她妈和小晨两个人。她妈拿出钥匙哆哆嗦嗦地打开门,几年前她就眼花了,眯着眼也找不到锁眼。南袖点了点头走进去,坐在了床边。
看着床脚边放着的一捆麻绳,南袖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和小庄在街上玩,回来的时候在南屋的墙根看见滩着的一捆麻绳。小庄走过去,顺手拣起来挂在了墙上的钉子上。
“不要这样挂!我妈说不能这么挂的!”南袖鼓着腮帮子,走上前去把麻绳放了下来。
“为什么不能这样放?”小庄歪着脑袋,睁着他那乌黑的大眼睛问道。
“你不知道呀?在我们麻绳街是不能这样放的!我妈说,在麻绳街里这么放是不吉利的!”南袖捋着她稀拉拉的小辫子,充作大人样说道。
“到底为什么啊?”小庄还是不依不饶的。
“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我听巷口的夏言婆婆说的。她说咱们麻绳街原先不叫麻绳街的——叫什么村来着?夏言婆婆说她小时候,她小时候听人说他小时候……哎呀反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啦!那时候这一带大旱了好几年,一到夏天老天爷连一滴雨都不肯赏。种地的都过不下去了,只有卖儿子卖女儿,只有有钱的还天天看大戏。后来这一带死了好多人,麻绳街的人——那时候还不叫麻绳街——就开始想法子。”讲到此处,南袖停顿了片刻,故意卖个关子。
“什么法子?”小庄果然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南袖满意地笑了,继续说道:“后来大家想,这样等死可不是法子啊!后来谁家有女儿的,每天大清早就用水缸里仅有的水洗一把脸,头上扎上头花,然后坐在门槛上。看见穿绸缎的走过去,就站起来说:‘过来坐坐啊!’然后就把那人请到家里,插上门,拉上窗,在墙上挂一捆麻绳。她家的老子娘看见那捆麻绳,就搬起院子里的小板凳到村口吧嗒吧嗒抽旱烟。等到一杆旱烟抽完了,就再搬着板凳回去。看见墙上的麻绳没了,再敲门进去,用桌子上搁的铜钱买明天的米粮。后来大旱过去了,麻绳街里大半的人都活了下来。后来这里也就改成了麻绳街。”
南袖讲完故事,和小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一哆嗦。南袖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没什么,没想到这一次讲却心惊胆战的。说完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谁知道呢!没准是瞎眼婆婆胡说八道的呢?她就喜欢拿这些神神叨叨的来吓唬我们!”
回忆拉回。南袖看着床边的这捆麻绳,冷笑一声,将那捆麻绳挂在了墙上。
其实后来回想起来,南袖首先注意到的猎物并不是后来的老欧,而是经常点她台的姓裴的先生。在夜总会里,裴先生总是喜欢点她陪他唱歌,其实南袖的歌声并不怎么好听。南袖把宝压在裴先生身上,并不是裴先生在那几个常来的主顾中最英俊,而仅因为他手上戴的那只表是最贵的罢了。
南袖是不做最后一步的。毕竟在夜总会这种地方,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更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想明白。反正只要你不愿意,也没有人会逼你。只不过比如说在端酒的时候,服务生有时也会被摸两把,时间久了就会有人觉得,既然同样是被摸,那为什么不坐下来拿双倍的工资?这种事情,从来不用逼的。你知道抓紧鱼竿,小鱼们就一条条顺着杆儿游上来了。
那天南袖被叫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位新面孔。那人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眼泡微肿,谢顶,薄嘴唇,个子不高,瘦瘦的,脸白得吓人。南袖坐在旁边的时候,那人也抬起头打量着她。
南袖是瓜子脸,吊梢眉。眼睛不大,鼻子高挺,嘴唇厚厚的,额头老高。她穿一件宝蓝色连衣裙,删繁就简,看来是还没彻底融入这里,索性就来个相反,倒是很有邻家的感觉。但又不是邻家那种不谙世事的妹妹,而是家里的大姐,整天琢磨做什么头发的那种。有些世俗,但不是这霓虹灯下的艳俗,反而是市井的脂粉俗,俗得彻底,反生可爱。
老欧也是见过不少人的,这次跟裴先生一起出来,原本以为只是随便坐坐的,没想到就遇见了南袖。他看南袖也不怎么说话,让唱歌就去认认真真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