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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慢慢地沿着原路往回走。
“这个幼儿园隶属一个控股集团,公司总部由老爸负责,底下有四兄弟,都四五十岁了。集团下面有四个幼儿园,一个在这儿,一个在雷丁,一个在伯内茅斯,还有一个在卡迪夫。这个集团还搞陆路运输。我们尚未调查别的幼儿园,但是布莱顿的这个顶楼上面有个套间,那个叫朱利安的园主的办公室就设在那里。”
“幼儿园让男性担当老板的情况普不普遍?”
“这要看怎么说了,凯茨。理论上讲,这种情况并非很罕见。男人有时会帮助他们的老婆开个幼儿园,有时还可能当上几个负责人之一。但是实际生活中的的确确经管幼儿园事务,每天都去那里上班的男人是不多见的。事实上,除了这个叫埃肯垂的幼儿园体系外,我不知道任何有类似情况的幼儿园。这说到底并不是个男人干的活儿。”
“除非你另有所图,想得到长期接近小孩子的机会。”
吉尔停了一停,望着旁边一条小街说:
“正是如此。”
66
现在是1点25分。汤姆·麦金尼斯很可能躲在哪儿静悄悄地吃三明治,要不就是在“愤怒的葡萄”酒吧安静的角落里喝酒。凯茨向吉尔道歉,说要去汤姆的办公室撞撞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吉尔笑着说有一大堆东西等着她回来看。
凯茨知道,吉尔很强大,或许不是那种一对一意义上的强大;不是那种勇往直前横扫一切的勇敢;她的强大是一种道义的强大。凯茨很羡慕她。
她敲了敲探长门上的玻璃。
“门没关,亲爱的!”麦金尼斯在里面喊,但是声音并不大,而且好像也不是冲着门说的。凯茨请他可能正在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酒喝。她推门进去,麦金尼斯果然正弯着腰翻抽屉。凯茨脸上漾起会心的笑,她说:“下午好,先生!”接着又补上“我是凯茨。”以示身份。麦金尼斯发出一声放心的“噢”,直起身子,出现在凯茨的视线里。
他说:“凯茨!来一块薄荷糖。”
凯茨不知该如何开口。
“先生,呃,汤姆……我在想……有些事我想向您打听一下。”
“是你早上骚扰鲍勃的事儿吗?他说你差点把他气死。”
“是的,先生。但是我心里有些事让我很烦恼……”
“我知道。”
“你知道?”
“鲍勃说你很焦虑,可能你对新闻记者或什么人说错了话。”
“他那样说?不,先生,根本不是那回事。我是在想,先生,我是不是能问您几个有关约翰·伯尼之死的问题?”
“你搞得神神秘秘的,小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把鲍勃得罪了?”
“您能不能耐住性子听我几个问题,先生?”
探长犹豫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有一刻,凯茨觉得他又要伸手去拉底下的抽屉了。但他又忍住了。
“好吧,什么事,你问。”
“您可能觉得我愚不可及,先生。但是您能不能再给我说一遍凶手到底把约翰·伯尼如何处置的?你可不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毫不知情的人,告诉我整个情况?”
麦金尼斯盯着凯茨。没错,愚不可及。
“可不可以?”
探长答应了。他将案情讲给凯茨听,跟别人讲的一样,他讲了伯尼,如何在他干净得怪异的房间里遭到袭击,脱去衣服,绑在椅子上,封上嘴巴;如何受到残忍、系统的折磨,并被阉割,阴茎还被煎熟;他死后,又如何被割掉肢体,毁掉面容,在墙上用那些碎块拼出一个古怪的图像。他讲的和别人大同小异,也有一件事没有提到。
“先生,你能不能现在跟我到作战室去一下?”
“需要吗?”
“我不知道,先生。”
麦金尼斯站了起来。
他们打开作战室的门,以为里面没人,但是走进去的时候,却看见有人在里面,是格里菲斯。他站在一张桌子上,正在打电话。见两人进来,他极为尴尬,声音也变了,凯茨猜他正在给詹妮斯·詹姆斯打电话。他们俩的关系竟能维持到现在,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格里菲斯冲着电话说:“我再给你打。”然后挂断了。
麦金尼斯这时说:“啊哟,是你,吉姆!我和凯茨来这儿有急事。”
“要不要咖啡,先生?”
“好主意!谢谢你。”
格里菲斯抬腿要走。
“我的里头要加糖。”麦金尼斯说。
随着嘭嘭两声,双层门关上了。凯茨朝挂着照片的墙前走去,一边看,一边点头,若有所思。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想法。”
“你从画上看见了什么,先生?”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弗拉德。跟你一样。被切割后的伯尼,没有阴茎,肚肠掏了出来。”
“而且没有嘴唇,都被割掉了。”
“接着讲。”
凯茨转过身,心里并不很确定。她走到另一幅照片前,这是一张罗伯特·福斯特屋里垫子上发现的照片的放大样。
“这张照片是约翰·雷纳尔收到的,先生。伯尼在这上面还有嘴唇。”她又转到另一张照片前,说:“这是我们在现场拍到的,上面的伯尼已经没有嘴唇了。”
“小姐,我不瞎。”
“好,先生。你曾经在讲述案情时罗列了约翰·伯尼受伤的情况,鲍勃·穆尔也讲过同样的内容。我甚至还要求鲍勃把严禁向新闻界泄秘的正式警告原文给我念了一遍。嗯,是这样……”
她理了理思路,才接着往下讲:
“先生,我记得很清楚你告诉过我杀害伯尼的凶手曾逼迫他吃他自已被煎过的阴茎,虽然比利从来都没说过这个,也没有任何有关的官方记录,不论是在照片上和受伤情况罗列表上,都没有显示。那是一个可怕的夜晚,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我的天,你说了这半天就是想说这个?为什么你不直接问我?”
“因为如果我问,你就会想起来。而如果我不问,你也就想不起来了。”
“关于这个答案再简单不过,姑娘。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告诉你伯尼可能被迫吃那东西,而是法医认为有这种可能。后来法医改变了想法,因此在验尸报告上没有显示。”
“是这样吗,汤姆!”
“事实就是如此。”
“噢,我也记起来了。但是我有一阵儿不确定,甚至开始认为纯粹是我自己的想像。我为此还做噩梦。”
“还记不记得那些吃香肠的愚蠢玩笑?”探长问。
“对,我记得。”凯茨说。
67
在儿童保护部的办公室里,凯茨开始阅读有关资料。吉尔·巴瑟在接电话,记笔记,将案情归档。
强迫窒息是极为暴力的。即使是小孩子,在被捂住口鼻时,也会拼命挣扎。因此要闷死一个人,需要相当的力气。即使对像是个很小的孩子。为了闷死他,必须将他平放在床上或让他的背抵着什么东西,只有这样才能紧紧地捂住他的口鼻。
不仅读资料,凯茨还看照片,内容令人目不忍睹:有被毒死的,有被畜意烧伤的,有被强奸与鸡奸的,有的时候,她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屏着气,就像从水中浮出的溺水者一样被迫大吸几口空气,然后抬起头看看吉尔。吉尔根本不朝她这边看一眼。
两个小时,凯茨整整看了两个小时,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看到了被殴打、火烧、不给饭吃、打断了腿的小孩子,她看到了被撕裂的阴道、肛门,她看到了被传染上性病的婴儿,四五岁的小孩……她闭上了双眼,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了所有的书,其中包括《儿童虐待基本情况》、《儿科月刊》讨论会摘要及其他有关论述。
凯茨站起来,走出房间,穿过走廊,穿过大门,来到午后的阳光里,迈步接着向远处走去。
她先是下坡,再往左拐,又上坡,再右拐,下坡,经过瓦莱丽的公寓,再往下走,经过阿曼多餐馆,经过一排排的酒馆,经过一家卖布莱顿特产的商店,又经过一家塑料玩具店……
她到了海边。海在前面翻涌着波涛,鸟儿在灰色的海面上空飞翔、尖叫。沙滩上人们在悠闲地散步,小孩在追赶打闹,时不时还传来小狗欢快的叫声。
她蹲了下来,样子像一个要蹲下解手的农民。她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海水深处,暗暗地问自己:我能不能有朝一日学得像吉尔一样平静,像吉尔一样坚强?还是会一直像现在这样满腔仇恨,难以平复?
在她心中,她不清楚自己以前做的事都有没有意义。如果我们连小孩子都不能拯救,还做什么警察?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永远不会快乐——这没有什么关系——她明白了为什么像旺达那样,人会是那个样子——他还能会是什么样子?——明白了麦金尼斯之所以会从抽屉里偷着喝酒,而且也明白了她将永远是她自己,弗拉德,而像安琪尔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会……
她盯着大海,努力地想着。她想,如果我能想清楚这个问题,而且如果我的想法没错,我就必须给法医打电话,还有曼彻斯特的厄内·金,警长浦佐,警长梅森和比利都得打电话。
07
68
约翰街,下午4点44分。
凯茨走进警局,冲前台的警官笑了笑,冲他身边两个非警职工作人员笑了笑,还冲在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笑了笑,走廊里她看见了格里菲斯,笑着问他下班后愿不愿意喝一杯。
他点头答应。端了几杯。
随后她到餐厅,取了咖啡,回到儿童保护部的办公室,跟吉尔打了招呼,将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另外三杯全摆到自己的手边。她坐下来,开始硬着头皮继续阅读。
手中文件夹的封面上写着:恋童癖者的犯罪手法分析。
她拿起电话,敲了几个数字,问值班警官比利是不是6点钟下班。回答是肯定的,如果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没有什么突发事件,比利将按时下班。她又给莫伊拉打电话。
“当妈了,感觉怎么样?”
“你知道的,凯茨。与邻居聊天,看电视,管孩子,挺累的……”
“想出来吃饭吗?”
“什么时候?”
“今儿晚上怎么样?印度菜。你妈妈能不能看会儿孩子?”
“她能不能?这是对她的侮辱,她当然能。”
“那我们七点半来接你们,好不好!”
“我们去接你们,怎么样,凯茨?我可没喝酒。”
“我也没有。”凯茨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是两天前吧,说实话,从今天午饭开始。”
“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
“那好,剩下的事就是祈祷比利今天别加班。”
“他不会。”凯茨说。
“瓦莱丽·汤姆斯。”
“呃,这是詹妮托尿道感染部,邦克街……”
“嗨,凯茨,是你,别闹了!”
“今晚上出去,怎么样?和莫伊拉、比利一起吃印度菜,好不好?”
“我有一大摊子工作,凯茨。
“求求你了,我不喝酒。
“你不喝酒,那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是认真的,瓦莱丽。我需要跑得更快、更苗条,更结实,难道不好?”
“你真的是认真的?”
“绝对认真。”
“那好,我7点钟回家,我的公寓。”
“好的。”凯茨重复,“瓦莱丽的家,7点钟。”
“警长梅森。”
“彼德,我只是确认一下明天的安排。没什么变动吧?”
“一切照计划办,弗拉德。订了明天八点半从凯唐镇到伊斯特科威斯的船票。
“没问题。”凯茨说。
69
“凯尔曼医生吗?”
“是我。
“下午好,先生。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讲过话,但是我们肯定见过面。我是约翰街警局的凯瑟琳·弗拉德探员。”
“你是不是金发,挽一个马尾巴?”
“对,先生。
“那我就认识你。我见过你一两次,你当时跟探长麦金尼斯在一块儿。”
“没错儿,先生。这次我打电话是想向您了解一点情况,但是我不想搞得那么正式。能不能私下向您打探一点有关情况?”
“是什么事?”
“是这样,先生,我正在调查荷比街谋杀案。您跟我一样也去过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