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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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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娇小的画眉鸟发出了婉转的鸣叫,似乎在回答云落的喃喃低语。

眼眸微眯望着落在指尖那娇欲的画眉鸟身上的缕缕金色光芒,云落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日的阳光真好……就好像那天午后一样……鸟儿啊鸟儿,或许我该相信他的……毕竟,是我选了他……」

闭上眼睛,眼睑遮去了那明媚的阳光,在眼前留下了一片暗红的影像,一层又一层的黑暗越过那片暗红,缓缓地将他包围。

哗,哗,哗哗……

哗哗的水声仿佛湖水一般涌了过来。

九曲桥上,他看着桥下闪着粼粼波光的碧水间,那个小小的身影慢慢沉了下去,一缕缕在碧水间缓缓铺散开来的黑色发丝间,那张断绝了气息的粉嫩小脸上满满的惊怕……

「为了我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张开眼,精致的脸庞上泛开冰冷的笑,金色阳光中,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着那只仰首鸣叫着的鸟儿,垂落的眼帘里有着薄薄的雾气,两行晶莹的泪,沿着细致的脸颊缓缓滑落,「鸟儿,你会相信吗?他那样的一个人,竟然甘愿为我这样一个罪孽源重的人舍弃自己的性命……你不会信,我也不会信……这个世间没有人可以让我相信……」

云落啊云落,这个世间没有人值得你相信。

眼前幻化出一张七窍流血的苍白面孔,那双怒张着眼眸里不甘与怨恨……

「可是,伯父,我听到他这么说,真的很高兴呀……伯父,我可以相信他么?」

声轻叹,金色的阳光中,微薄的唇缓缓上扬,绽开一缕温柔的笑……

「人都齐了么?」

云起放下手上的帐册,眼眸环顾四周一圈,轻声道。

这是叶城最大的酒楼不走居三楼。

平时这里门扉紧闭,少有人迹。如今却是挤满了人。

对着门的位置,摆放着一整排的书柜,书柜前的位置摆着一张檀木桌,桌上堆昼着高高的账册,云起坐在桌后,隔着一侧黑香的青烟看去,温润如玉的少年眉眼张合间竟有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仪。

桌子的两倒一字排开,各摆放着二十余张椅子,此时,这些椅子上坐满了人,使得原本宽大的厢房看起来竟有些挤。

听到云起问话,站在檀木桌边,一身小厮打扮的童子捧着一个册子,一边翻看一边在那端着的人身上滑过。那些人里男女老少齐备,或胖或瘦,或高或娇,或俊或丑,形容各不一样,但是无一例外的是,看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眸。

一圈翻看下来,童子合起手上的册子,对着云起弯腰道:「少爷,云家名下四十八家商号的掌柜都已到齐。」

「嗯,上茶吧。」

云起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童子将手上的册子放在桌子,退了出去。

不多时,那童子领着几个同是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在每个端坐的人边上放下一盏茶。

看着茶上得差不多了,云起对着那先前的童子轻声道;「去领他进来吧。」

云起的语音才落,坐在他下首四十八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少爷……」

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抱拳,叫了一声云起,想要开口说什么。

云起摆了摆手,阻止了那老头儿,轻声道:「我知道陶掌柜想要说什么。各位掌柜一定很奇怪,今日七月初五,是我云家四十八家商号每年一次盘帐的日子,数百年来只有云家家主和各位掌柜才可能参予,我今日破这个例却是有因由。事关宫里的那位,诸位就不要再问原因了。」

在座的这四十吧位云家掌柜初始都是云家家奴,后来掌柜一职世代相袭,说起来,这些人都算是云家人。因此,这些在大凉各州各府各县都有些份量的人在人前称云起为「小侯爷」,人后却都称云起一声「少爷」。

这些人对于云家的秘事他们自然知晓得清清楚楚,一听宫里二字,所有人的神情便静了下来。

云起低下头看,看着面前的那一本帐册,神情冷凝,在府肋四十八人禁不住都屏住了气息,不敢打扰他。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接着厢房紧闭的门被推了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抬了起来,看那站在门前的圆胖男子,那男子模样很是富态,看起来却有些拘谨。门一开见门里那齐刷刷投过来的无数目光,那宽阔的额头上竟开始冒出汗来。

有几个人识得那男子是叶城贩卖药材起家的彭廉,那人在大凉也算是一个富庶之家,却是远远比不上掌有大凉一半财富的云家,气度上自然是比云起欠缺了许多。

「彭员外,请坐。」

云起未曾抬头,却仿佛是在头顶长了一双眼,手指着靠近门边的一张椅子,轻声道。

「是,是,谢过小侯爷。」

那彭廉在椅子边坐定,扯了一只袖子抹了一把额头,那边云起说罢,头依旧没有抬起来,一双手在桌子上移动着。

熏香的青烟薄了又浓,浓了又薄,在坐在云起下首一个容颜艳丽的妇人起身添了足有十余次的时候,那堆积的高如山头的帐册便都堆在了云起脚边的箩筐里。

一声轻咳,云起合上了手上量后一本帐册,眼眸在四周转了一圈,看着在他的轻咳声下,全都挺直了腰板的人,白皙的手一抬,指着左手第一位,容颜秀丽的妇人轻声道:「杨掌柜,你说。」

「是,少爷。」

那容颜艳丽的妇人站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金算盘,纤长的手指在上面拨了几下,然后抬起头对着云起柔声道,「回少爷,我杨千音掌管的不走居是大凉最大的酒楼,如今在大凉已有十五家分店。不走居以美味的酒莱和礼数周到的招待着称,一向以来都生意兴隆。除却今年开出的两家新店花费的成本,不走居今年总共是盈余两百六十七万七千九十三两另有七十九贯。」

桌子后,云起温润脸庞上清俊的眉微微地拧了拧:「我看过帐目,去年不走居建三家分店共花费白银十五万,为何今年建两家反倒是二十六万?」

那妇人不慌不忙,拨开了手中的金算盘:「少爷,去年不走居的三家分号,邻近雾海、赤域和凉疆,属于偏僻苦寒之地,本身铺子盘下来的成本就偏低,人工和建楼成本都偏低,酒楼建成后,恰好此前相邻的几家酒楼中有多余的家私,所以这三家酒楼的摆设也就减了。而今年新建的都在地段较好的热闹州府上,因为这个就多花了七万两的才娱下,另外……」

云起摆了摆手,轻声道:「盘铺子花了十七万两,建樱花两万两,各样摆设四万两,余下三万两以作流通。你的帐目记得清楚。下一个,你,来说说你那边的。」

「是。」

顺着云起的手指,那人站了起来,同样自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金算盘,劈哩啪啦地算了起来。口上随着算盘珠子发出的脆响流利地说着一大串的数位。

桌子后面,神情淡然的云起,一边半闭着眼眸听着,时不时地在那人说话的空隙之间。指出一些模糊的地方,一一让那人解答,听完之后再换作下一个人,如此反复,厢房内四十八位掌柜在熏香又经过数次的浓淡交替后终于一一解答完毕。

「彭员外。」

云起听完,将眼眸投向那坐在门边早就听得目蹬口呆的人,轻声叫道。

听到云起叫他,那彭廉虽然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却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双精明的眼睛里透着几许的敬畏看着桌子后面虽然年少,却行事老到的云起,低声道:「小侯爷,您,您叫我彭廉即可。」

「云起虽然年少,可是这点礼数还是有的。彭员外,我今天让你来这里,是想让你看看我云家的实力。我云家名下四十八家商铺涉及各行各业,每年都可以为我云家赚得数千万两的银子,除却每年必须交给国库的一千万两之外,剩下的都是我云家所有。你觉得以云家这样的财力和人脉,是否有资格与你合作?」

云起眼眸一抬,清澈温柔的眼底却透着一种让人心生畏惧的寒意。

一直以来在彭廉心中,这叶城云家的少爷,不过是个继承祖业的温润少年,以前的数次相遇,虽然面上客气,可心里却是有点瞧不起的。今日在此,却让他却见到了这少年如玉表相下的气势。

从一进门,彭廉就看到了几张面善的脸孔。那几个人是他平日里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大人物,可是在云起的面前,那些人却是低眉顺目,一付下属的模样。再看那少年之前翻看那些帐册,看起来仿佛是不经意一般,可是却在随后的询问中,一下子就抓住中心,并且将所有的用度都给指了出来,过目不忘且有条有理,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气势惊人。

难怪这些都是头面上的人物会在这少年安平侯面前如此恭顺。

想到这里,彭廉收起了心里的轻慢之心,换上了敬畏。听到云起这么说,彭廉禁不住一个哆嗦,额头的汗如一般纷纷落下。伸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叠声回道:「有资格,有资格。」

云起点了点头,眼眸一扫,坐在厢房里的人纷纷起身离开。

彭廉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想要和那些人一样退开,却没有想到,坐在桌子后的云起淡淡地笑了笑:「彭员外,再坐坐吧。」

刚刚离开椅子的圆胖屁股一个哆嗦又黏回了椅子上,彭廉华丽的衣服已经渗出了大片的水迹,不安地扯着衣袖擦着不断从额上掉下的汗,喃喃地道:「是,是,坐坐,再坐坐。」

「昨日,我去你府上的时候,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云起伸手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眉眼轻敛,看起来十分沉静。

彭廉额上才停下的汗又开始流了,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昨日,昨日,昨日的事情,在下……」

云起唇角轻扬,温润的笑颜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错觉:「彭员外不必如此紧张。我知道你与兵部的秦知事私交甚笃,让你做这番事情是为难了你。不过,我答应你,你帮我这一桩,以后云家的买卖,你可自挑两三样有兴致的,无需你经营,得利后十成占五,可好?」

听到云起这句话,彭廉不由地睁大了眼,云家的每一种经营都获利丰厚,不需经营便可占一半盈余,这是何等的美事。喉头咕嘟地翻动了一番,他吞咽了几口口水,开口流利地道:「小侯爷请放宽心,昨日所说之事,在下一定办妥。」

「很好!」

云起扬了扬眉,眸间滑过一缕厌恶,摆了摆手,「那么,我就静等彭员外的佳音。我看彭员外你也累了,那么云起也不耽搁你的功夫了。来人,送客。」

云起容颜淡然,说话间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锐利。彭廉不敢多言,赶紧告退,退了出去。

云起坐在桌子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厢房的门缓缓合上,修长的指抬起,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心里一阵烦躁。

云起自小就看不惯的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可是,如今却要与这种人打交道。更何况,他要用这种小人去陷害那个秦逸岚。哥哥为什么要把那块彩云锦的去处落在那个生性耿直的书生身上呢?

哥哥……

闭上眼眸,一张精致容颜,带着冰冷的神情自黑暗中浮现。一直平缓的心跳竟是不由自主地一乱。

张开眼,云起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柜中取出一个木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折得四四方方泛着烟黄的纸张,然后一张一张地在宽大的檀木桌上铺开,由左至右,整整十四张。

十四张渐次泛黄的纸张上画着一个人。

最左边的那一张,笔法甚是笨拙,看得出来是出自孩童的涂鸦之作,除了隐约可以辨出眉眼嘴鼻的形状之外根本看不清画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紧接着相邻的三四张,都是这般模祥,到了第六张的时候,那画中人的模样便清晰了。

虽然还有粗糙,那画上少年眉目间的精致与寂寥却是依稀可辨。

渐往右,那画上的少年渐渐成为了青年,精致的容颜也随之细致起来,到得最右面一张明显比其它要新上许多的纸上,那纸上的人拥有的容颜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实在不为过,只是眉眼间的寂寥却也更加浓重。

「落……」

云起伸出手,轻轻地抚过那画上人半开半阖的眼,凝望着那眼里深深的寂寞,喃喃地轻喊着那画上人的名字。

语音还未散开,一声轻响便在窗口响起。那不过是一声细微的轻响,听在云起耳中,却仿佛惊雷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受惊似地抬起头四下张望,下意识地轻喝道:「什么人!」

回答云起的,只有一室的寂冷。

一阵轻风过,阖在一起的窗格在风中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和适才所听到的一模一样,云起苍白着脸回过神,想起来这里是不走居三楼,窗口临街,又会有什么人在窗外?若是飞鸟倒还有可能。

松了一口气,苦笑着摇头,云起喃喃地道:「原来我叫你的名字,也是一种奢念呵……」

落。

画上的人叫做云落。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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