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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沉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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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风雪,天色昏暗,他戴着乌黑的镣铐,步履沉重,缩在萧瑟的冬风中发抖,冷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北风愈来愈紧,他身上却只裹了一件床单,他越是把这床单裹紧,却越觉得冷。除了床单,他身上什么也没穿,刀割一般的冷风从床单的缝隙钻到身体里,勒紧腰上的布条也无济于事。

他想念王府的火炉,想念坞堡的裘皮,想念那吱吱冒烟的烤肉他下意识的摸到胸前的奴隶烙印,忽然知道,自己已回不去那段日子了。冬风愈发的紧,他颤颤巍巍的抱怀蹲在一顶军帐下,祈求军帐能挡挡风,可刚蹲下没多久,就有人拎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站了起来。

“哟,是这疯子!”一个兵卒笑道,一手拎着他的头发,一手拍打他的脸蛋,“很冷是不是?你倒是说啊。”

他不敢开口说话,不愿开口说话,并且也冷得开不了口。他觉得又要大难临头,又冷又怕,牙齿打架,眼睛也不敢看那兵卒。

兵卒也不等他回答,揪着他的头发把他带入军帐里,正有十几个兵卒围着火炉取暖,见他被带进来,一阵哄笑。他戴着镣铐行动不便,全部由这些兵卒推推搡搡的,把他摁在地上,其中一个兵卒道:“看来这疯子是冷得受不了,来求哥几个给他暖和暖和呢!”

一阵哄笑,他猛烈的摇头,结结巴巴的说着“不”字,但无人理会。紧接着,他感到身上一凉,床单被扯走,他浑身赤、裸的趴在地上,无力的想要回那张床单,但手却被两个人踩在了脚下。

“这疯子最适合穿床单,方便呐,想上随时都行,哈”

粗鲁的耻笑让他羞红了脸,浑身愈发抖个不停,他看到周围兵卒纷纷解开衣裤,害怕、痛苦、惊慌不已,哀求、哭喊却都无济于事。

“去把三营和四营的兄弟们都叫来”

“那么多人,会不会把他弄死啊?王爷说要把他留给世子发落,世子现在还没回话呢。”

“怕什么,这疯子是王爷亲定的贱奴,要的就是咱竭尽所能羞辱他,一报还一报,他得势的时候如何对待世子和王爷,你还怕他死了?”

他听到还有人担心他被人折腾死,赶忙哀求的抬起眼看着那人,可那人却不再为他说一句话。

“还愣着干嘛,快去叫三营和四营的人呐,”又有兵卒道,“这疯子命贱得很,别说几十个,就是给他几百个也行——他可是全军的小娘子,将士们都是他的相公,可得好好疼他一番”

“不!”艳阳一声惊呼,猛的从床上坐起,气喘吁吁、满头满身的冷汗。

他坐在朦胧黑暗中呼吸不稳,随后抓起盖着的棉被,又摸摸身上的衬衣,过了好一阵子,嗡嗡作响的混乱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是梦,还好,是个梦他还在柱国府里,他没有回到军前,那些兵卒、那些□、都是回忆,都是过去,还好都是过去。

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艳阳回过头来,看到青青也坐起身来。

“做噩梦了?”青青轻声问,一摸艳阳的后背,衬衣都让汗浸湿了,“梦了什么,吓成这样子?”

艳阳深深喘息了一口,感觉四肢一阵乏力酸软,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随即对青青淡淡道:“一个噩梦罢了,睡吧。”

青青应了一声,与他双双躺下,她身子刚挨床,却忽而又惊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约四更刚过吧,”艳阳道,“怎么?”

“哦昨晚小红要我替她给那老乞丐送一回药,须得卯时起身。”青青道。

艳阳半撑起身子,看了看窗外夜色,复又道:“安心睡吧,我卯时起身一并叫了你便是。”

他因做了场噩梦,感到愈发疲惫,一阵阵倦意袭来,让他不觉一觉就睡到卯时。待到起身时,他一面叫起青青,一面看外面冬风乍起,便拿了两件夹袄正要套着穿,可刚穿了一件,便被青青叫住了。

“你且等等,昨儿立冬,今日你也换件衣裳吧。”青青对他道,生怕艳阳提前走,也来不及穿好衣服,只披了个单褂子就匆匆忙忙把炕上的柜子打开,拿出一件厚实的衣服来。

艳阳把昨夜的残蜡点上,又接着晨曦朦胧的光,这才看清她手里那件衣裳的样式——只见这是一件二色银穿花领单色紫底束腰箭袖,与他几个月前被藤条抽打成碎布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只是二色银线不如当初那件衣裳那么高级,可这布料、颜色、刺绣花样却一点改变都没有——艳阳又摸了摸这衣服的里子,竟是一片柔软的棉绒,他惊愕的抬起眼来,却迎上青青温柔的抿嘴儿一笑。

“如今立冬了,别人都有自己的棉衣,你却只穿两件袄,身子哪里能受得了?”青青一边说,一边为艳阳褪下那件薄袄,又为他穿上新做的棉衣,比量着他的身段,衣服与过去的那件一样合身。

艳阳未曾料到青青竟是如此心灵手巧,那衣服她只见过一次,却能做得丝毫不差,他惊喜的打量了自己这衣裳一番,随后问:“这些日子,你点灯熬夜,我以为你是给公主做女红,却不料你只为给我做这个?”

“咱们第一天来,世子就赏了许多布匹,其中有一匹正与你那件衣裳一样,我又瞧见了公主给我的缎面裙也有紫色的,所以就想把那件衣裳补回来,”青青一边说着,一边为艳阳将腰带束好,又道,“我原以为,这衣服若做成棉袄,就要臃肿变形,如今系了腰带再看,还好和原来并未差太多。”

艳阳默默听着青青这一席话,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暖意融融、感慨万千。好青青,竟剪裁了自己那漂亮缎子裙,只为给他镶领口和袖边,日夜赶工、对着昏暗残蜡,竟在那般恶劣的光线下,为他还原了当初那漂亮的二色银穿花绣他爱惜的低头看着这身衣服,又是心疼又是不舍,正想把这衣服脱了,刚抬手却又被青青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她问。

“这件袄太好看我平日里都干些粗活,穿着就浪费了。”艳阳道。

“不妨事,你这箭袖是极利索的——你瞧,我在这袖子里又缝了根丝带,你若洗涮碗筷马桶时,挽了袖子,再用这丝带一绑,就不会弄脏了。”青青一面对艳阳演示着,一面对他笑道,“况且,你还要伺候世子,也不好总穿那一身衣裳你身上又全是伤,昨晚起,你又开始挨板子了,穿着这衣裳,质地还柔滑些,走路时倒不会蹭着伤口疼。”

难得她这般细心体贴,难得她如此为他着想。这样一个心灵手巧、善良贤惠的小妻子在眼前,艳阳忽而觉得自己所受的苦也不觉得苦,身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他看着青青,心中百感交集,忽然觉得她比往日更娇俏、更贤淑、更惹人怜爱,因而,仿佛情不自禁般的,他伸出手来,捧起青青的脸,在她光洁细嫩的额头上留下一记轻吻。

正午时分,青青在厨房找到了忙着收拾案板灶台的艳阳。她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看艳阳穿着这身新衣裳,整个人仿佛也愈加光彩照人,便对他道:“今日穿了新衣,还觉得冷么?”

艳阳闻声抬头,见了青青,笑了一下,对她道:“一点不冷。”

青青笑了起来,走近厨房,见案台上放着艳阳还未吃的午饭,伸手探了一探,那碗已半冷了。她见厨房已没了人,恰好空出一个灶台,便生了火,把碗放到屉子里要给他重新加热。

“不必了,”艳阳见状立即道,“你也累了一上午,快歇歇吧。”

“饭都冷了,吃下去肠胃怎么受得了?”青青对他道,不由分说,将屉子放入锅内开水中蒸热了,又对艳阳笑道,“反正一会儿还要拿这屉子给那老乞丐热药喝,这水又干净,先热你的饭。”

艳阳闻言,眼中随即柔和许多。这些年来,周遭的人哪个不是把他当牲口看,吃的饭不是用脚踩过的馒头、就是倒在地上的狗食,可自从与青青过日子以来,她却极体贴他的起居——今日因锅内的水干净清凉便赶忙热他的饭,她不嫌他是个万人□的肮脏,反倒还怕那老乞丐脏了他——艳阳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沉默垂眼忙他手里的活,嘴角却不经意间挂上了未曾有过的温暖浅笑。

原来,有家,真的这样好。

待他把灶台擦洗干净,青青也把热气腾腾的饭端到桌上,又为他倒了碗热水放在一旁,其后才把老乞丐的汤药放入屉子里。

艳阳一面走来端碗,一面问道:“那老乞丐怎样了?”

“很是可怜,今早我替小红端药去,见他瞎了一只眼、话也说不利索,况又浑身是伤,连脸都教人用刀子刮花了,”青青说到此处,脸上露出悲悯神色,眼睛也黯淡了下来,“我粗粗看了几眼,他胸前、双臂都缠着绷带,据小红说那也是血淋淋的一片,只怕也是刀刮了——”

艳阳闻言一惊,好凄惨的描述,这老乞丐究竟何人,又得罪了谁?竟让自己落得如此惨状?他随后问:“你知不知道那老乞丐为何如此下场?”

青青摇头道:“他口齿不清,也说不了什么话,想必是得罪权贵方才遭此苦难。”她说到此处,掀开锅盖,见药已热妥了,一面放入提药的盒里拎了,一面对艳阳叮咛道,“快快趁热吃了饭,那水也得趁热了喝,千万不要凉了肠胃啊。”

“好,”艳阳点头,心中甚为喜欢、珍惜、享受这份被青青叮咛照顾的幸福,不觉之间又对她温柔一笑,“外面冷,送了药就回屋做活,不要再出来,当心着凉。”

青青愉悦的应了一声,含笑离了厨房。她刚走没一会儿,艳阳半碗饭还没吃完,就见前几日那堵房门找麻烦的小厮走进来对他道:“刘艳阳,李大人叫你去库房搬货,快随我来。”

艳阳闻言,不觉有他,当即放了饭碗与这小厮朝库房走来。待到他进了库房院落,见院里既无马车又无货车更无包裹,反倒站着约莫十个与小厮的伙伴和低等家丁。此时艳阳方觉上当,急忙转身,却见领路来的小厮反手把门关了,眯着双眼,对艳阳一声冷笑道。

“我倒忘了预先提醒你些——那日你说我要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既许了诺,如今过了这么多时日,也该兑现了吧?”小厮说到此处,绕着艳阳转了一圈,打量着艳阳这修长高挑的身量,随后对身后众人及艳阳道:“我现在就要你脱了衣服,让你伺候我们大伙儿乐和一番,你还不快照做?”

艳阳闻言,眼睛一瞪,瞬间闪过一丝惊诧以及受辱的愠怒,拳也不觉握起。这丝愠怒当即被那小厮敏锐的捕捉到,那小厮自知人多势众,有恃无恐,抱了手道:“哟?今儿还生气了?哼,装什么正经人——”小厮冷冷点破艳阳心中最耻辱的一层伤痛,“你在军前和王府做的那点破事儿,全城百姓都知道——谁不知你是个浪荡货,洞房花烛夜不与新娘圆房,却和王府的二十个家丁鬼混一夜,让人做得腰都直不起来——现如今来了这儿,又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小厮这一番话简直如刀刀白刃切割了艳阳在柱国府好容易刚刚维护好的、仅存的、最后的那丝尊严。

他原以为,来了柱国府,过去的那些不光彩,也许能因换了新环境而抛弃他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只要像这些日子一样和大家和睦相处,他们就会忘记他的过去,会接纳他。可原来,他错了,柱国府中只有雪夜的宽容善良,其余人该不容他还是不容他。

说他是军妓、说他是浪荡货、说他洞房花烛夜和王府家丁鬼混,原来这些不堪往事,比身上的烙印和刻字都还难以磨灭。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艳阳的心境是何等痛苦,本以为已迎来了新生活且被人接纳,没料到原来是什么样竟然还是一成不变。

“怎么着?”小厮说,“我们几个可都等着呢,你打算怎样呀?”

他身后有几个小厮不断交头接耳,有几个满怀期待,有几个好奇害怕,剩余那两个成年家丁则面露尴尬,又想留下看看男人是如何做,又觉得不该如此做。

艳阳绝望的闭上了眼,似乎因为寒心寒到骨髓,呼吸也不觉有些颤抖,就连说话,若非极力可知忍耐,恐怕也会颤起来:“好下奴立即照办。”

他说罢此话,慢慢将新衣脱掉放在一旁,在萧瑟风中裸身而立,仿佛宛然又回到梦里。而此时,又有一小厮跑到那主事小厮的耳旁嘻嘻笑着说了句什么,那主事小厮也跟着笑起来,复又对艳阳道:“还有一事你须得照办——听闻你在军前时,还会给那些个军汉浪、叫,如今也要让我们几个听听新鲜——你听不听话?”

出主意的小厮与这主事小厮一同盯着艳阳,一个满怀好奇期待,一个满脸邪气坏笑,后又有几人也捂嘴笑起,那两个成年家丁自然比这些少年懂了许多,虽未笑,但脸上紧张的神态却放松很多。

艳阳此时已是心如死灰,便点了点头,顺从的垂下眼,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等待一场他以为从此以后再不会有的羞辱。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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