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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邝犹犹豫豫地说:“会不会,会不会”
他没把话说完,知道这么说了,李向东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了。果然,李向东就看看他,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很有些压力,这是地级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在这里说这种话,仿佛就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他说:“我们出去谈吧!”
老邝会意地站起来,两人就往外走。经过那秘书办公室的门,李向东对那秘书说,我们下去转一转。
他们也不敢走太远,就呆在市委大楼下面的芒果树下说话。这里是必经之路,地级市委书记回来,定要经过这里。
李向东说:“应该不会吧?地级市委书记跟他们不会有那种关系吧?”
老邝说:“这怎么说得清呢?”
李向东说:“至少,前任书记离开市县后,安排得就不怎么样。”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有那种说不清的关系,地级市委书记总会安排个好位置给前任。
老邝说:“或许,不是他的问题。这事还涉及到钟市长,涉及到老钱。”
李向东也都一一否认了,如果钟市长有那关系,他李向东也不可能回市县,当市委书记的就是钟市长了。老钱更不可能,一个常务副市长与地级市委书记挂得上吗?
突然,他想起了汪总说的话,这一条条线的,也不知会通到什么地方,钟市长身后不就有一个省政府副秘书长吗?那副秘书长说了话,地级市委书记也不能不顾忌。
最后,李向东发现自己又把事儿搞混了。今天,他总有一种找不着北的感觉,陈局长跟他通电话时,他就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张志东跟他通电话,他又连连误会了张志东的意思。
现在,他又把主题搞错了。
这北海湾是两件事,用他的话说,wàp.①~⑥~k.cn一件是明枪,一件是暗箭。张志东明明说的是明枪的事,说的是地级市委书记不高兴他搞的那个研讨会,自己怎么就想到暗箭那件事上去了?
他要否定北海湾开发,关钟市长什么事?关老钱什么事?那都是前任的问题。显然,前任跟地级市委书记是没有那种特殊关系的,显然,地级市委书记不高兴他否定开发北海湾,是出于一种纯工作关系。
这样,他就想,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地级市委书记也认同了市县开发北海湾,打通海陆运输的发展思路?张志东不是说了吗?他几乎不把地级市委放在眼里了,做事也不向地级市委请示请示。
他对老邝说:“应该是这个问题,应该向地级市委书记好好解释解释。”
上午下班的人流陆陆续续从市委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地级市委书记的车就开了过来,那个零零一的车牌号,很醒目地让人感觉到了一种至高无尚的威严。李向东和老邝几乎就是挺直腰杆,看着那车驶到过来,再往前驶时,他们忙就一溜小跑地跟了过去。
地级市委书记下了车,只是回头一瞥,像是让他们知道他已经看见他们了,就一扭头,继续向楼道里走。李向东忙又急走几步,在后面喊,书记,书记!但地级市委书记头也不回。只是在电梯口等电梯时,他才问,你们来多长时间了?眼睛却看着电梯上方那盏闪烁的灯,像是在跟电梯说话,像是在跟电梯说,芝麻开门!
李向东“嘿嘿”地笑,说:“一接到你秘书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地级市委书记说:“他没接待你们吗?没叫你们在我办公室等吗?”
他说,我叫来的人,还是第一次在这外面等的!
李向东当然知道,地级市委书记对他有多不满意了。
一直以来,地级市委书记对他是很有些厚爱的,有时候,还会跟他开几句玩笑,即使,在会议上批评李向东,他脸上也会挂着笑,带几分调侃的口吻。这会儿,李向东心里便“咚咚”地跳个不停,就像小学生做了错事样,缩着肩,双手交叉垂在身前。
他很清楚,今天这一场教训是避免不了了,很清楚在接受教训时,自己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你不能有半点不服气的样子,更不能有一丝儿傲气。你必须乖乖地低头认错,虚心得聆听每一句训导。否则,这地级市委书记再一个不高兴,就不再教训你了,适当的时候,就把你晾在一边,当没你这么个人了。
进了地级市委书记的办公室,他只是对老邝客气,只是叫老邝坐。李向东想要坐时,他却喝住了他,说,你站在那里说话。
他还是没有看他,说:“你说一说,你那个研讨会是怎么回事?”
李向东就站在那里说。他早就想好了,要阐明自己否定北海湾的观点,要说得有理有据,要说得简洁,且那语气又不能生硬,不能让地级市委书记听了不舒服。此时,李向东认为,地级市委书记是反对否定北海湾的。他不敢奢望说服地级市委书记,但却要把自己的观点说清楚。
五分钟,最多不会超过六分钟,李向东就能把自己要说的话清楚,然而,他才说到一半,那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地级市委书记就不耐烦了,敲着桌子打断他。
他说,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大道理。你的那些大道理,还没有那专家说的精辟!
他说,一听你这番话的思路,就知道,你还没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李向东脑子“轰”一声炸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蒙了。他竟然没掌握地级市委书记的意图,竟不知道地级市委书记为什么不高兴那个研讨会,为什么反对否定北海湾?这可是一个地方官最忌讳的差错!
你可以犯其他方面的错,可以在执行领导指示精神的时候选择了错误的作法,但是,领导最不能容忍的是,你竟没有弄懂他的意图,这仅仅是水平问题吗?这还有一个你没能跟好队的问题!
地级市委书记说:“你没觉得自己太目中无人吗?太不可一世吗?”
他说,你想想,你回到市县,当了那个什么市委书记后,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一到任,就跟市长干起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你们没有面对面吵,我就不知道你的事,你那是在干什么?你一个市委书记犯得着去跟一个市长计较吗?你越是计较,就越说明你容不得人!
他说,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跑了一趟美加,说得好听,是去发动华侨是去争取捐赠,说得不好听就是去旅游去发洋晕。市县那么多人,就一定要你去?你们市县谁分管教育,好像是杨晓丽吧?她去不就能了吗?你去出什么风头,去显什么威风?对了,你这又多了一条罪,你们两人跑去干什么?你们两人的关系谁不知道?这还不是假借公事谈恋爱?
他说,你和杨晓丽的事,等一会我还要说。
他说,非典的事我就不说你了。
他说,召开这个研讨会你又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否定前任?不就是要说明你比前任还了不起吗?不就是说你的决定才是正确的,你的决定才是科学发展吗?你有这个必要吗?你和市长较完高低,又跑去跟前任较高低,下次还要和谁比试呢?是不是要跟我比试?跟张市长比试?
地级市委书记看了一眼老邝说:“我本是想跟你单独谈这些话的,即使,你把老邝叫来了,我就让他也听一听,让他也知道知道,地级市委对你李向东回到市县后的工作是十分不满意的。”
老邝不禁也尴尬起来,满脸涨得通红。
地级市委书记说:“老邝,你不要觉得歉疚,不要觉得自己的工作没做好,我分得清谁对谁错。像李向东这样的人,你们下级就是敢于向他提意见,他也不定会接受!”
老邝说:“其实,其实,李书记的每一个决定,都和我商量过,我也认同的。我认同他,并没有想要讨好他的意思,而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一次,轮到地级市委书记发愣了,真没想到老邝会这么说话,虽然,那语气带着十二万分认错的成份,但还是狠狠地呛了他一下。
第七一二章我扒你的皮
老邝当然不想得罪地级市委书记,但是,这个时机太难得,太重要了。他很敏锐地把握住了。
他很清楚,虽然,地级市委书记很不满意李向东,但是,那不满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他心里是喜欢他的,否则,他会在非典时期,李向东很被动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吗?
他把李向东叫到地级市来不仅仅是要教训他,还想要他回去把工作做好。他是把李向东当成自己人才那么严格对他的,才希望他把工作做好的。官场上有这么一句话,别以为,某一个人被领导骂了,骂得狗血喷头,狗屁不如,你就可以欺负他,其实,那是领导对他的宠爱!
老邝看出了地级市委书记对李向东的宠爱,也知道李向东还有副省长那张王牌,还有一群在省城各部委工作的一帮同学,他的前途是无量的,自己在市县能挂靠李向东是唯一的,也是正确的选择。在这时候,他要让李向东知道,他始终和他站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风风浪浪,他都会和他在一起!
至于地级市委书记对他有什么看法,目前,还是次要的,何况,一个人能在别人挨上级批评的时候站出来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这也是很容易让上级欢心的。
这会儿,李向东真就很有些感动,很有些觉得有老邝这么个搭档是自己的荣幸。
他当国土局局长时,找到了黄这么个搭档,那是因为他们一路走来,彼此知心知底,肝胆相照,但是,像黄这样的搭档,多少有一种低一个档次的感觉,真要叫他挑大梁,他却未必担当得起。
因此,这些年来,李向东总感到自己身边缺少一个像老邝这样得力的搭档。当然,这多少也因为他的职务关系,因为他的飘浮不定。回到市县后,老邝始终和他站在一起,始终支持他,他就有一种左肩右臂的感觉,但是,他又不能不存有担心。毕竟,论资历老邝远远超过他,老邝是真服气你李向东,还是服气你李向东的职务?
在官场,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如果他只是服气你的职务,wàp.①~⑥~k.cn有那么一天,他不如意的时候,觉得你对他没有帮助的时候,他对你的态度就会改变。如果,他是真正服气你,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他会始终与你交心相处。
此刻,李向东感觉到,老邝是那种可以知心相交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会与他站在一起,在官场,不是知心相交的人,谁愿意在你挨批评的时候,掺和进来和你站在一起挨骂?
地级市委书记对老邝还是客气的,没去追究他的不是。他继续对李向东说:“你和杨晓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说,我看你们是不会结婚的。
他说,结婚有什么好处?一结婚,杨晓丽是肯定不能和你在一起工作的,肯定要调离市县的。像现在这样多好,你当你的市委书记,她当她的副市长,你可以关照她,其他人也不敢说她什么!
他说,当然,杨晓丽是个好同志,我相信,她也不需要你这个市委书记关照她什么,但是,这恰恰就是对她的不公平,她取得的成绩就会让人不服气,就会有人说她努力取得的成绩,是因为有你这个市委书记的关照。
地级市委书记说:“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他说,你这是在明目张胆地与组织对抗,你这是在向组织挑衅。你就是要和杨晓丽在一起,就是不和她结婚,看你组织上能把我们怎么样?别以为你那点小鸡肠肚别人看不出来!
他说,我明确告诉你,我决不会包庇你,决不会包庇这种与组织原则相违背的行为。不管你们结不结婚,换届的时候,我一定要把杨晓丽调走。
地级市委书记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服气吗?是不是想要说,你和杨晓丽还只是谈恋爱,还没发展到结婚的程度?”
李向东笑了起来。
他那是找到了机会,故意笑的。这是一个很能够缓和气氛的机会,你书记批评也批评了,公事也谈得差不多了,既然转到谈私事的话题了,李向东就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气氛轻松一点。如果,你书记还生气的话,气氛当然是轻松不下来的,如果,你书记被他逗笑了,那就说明,你这是批评一过,就原谅他了。
地级市委书记板着面孔说:“你笑什么?”
李向东说:“我心里那点事,都让你看出来了,所以,不服气也不行了。”
地级市委书记说:“有意见你可以提。”
李向东就有点耍赖地说:“我能有什么意见,又不是调我。”
地级市委书记说:“你这是什么话?杨晓丽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李向东说:“我作不了她的主。”
地级市委书记说:“那好,我把她送到省里去。反正现在哪都缺年青的女领导干部,杨晓丽又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同志,我让他们把她调到边远地区,让她去那些山区市(县)去,提拔她当县长县委书记。”
李向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