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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策,我”若倾城缓缓合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好累,累得睁不开眼睛,“毒是弄痕给的,没有弄痕,我我无能为力。就算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武儿,就当是为了我”
“倾城,别睡!别睡啊!睡了就醒不来了!若倾城,朕命令你!朕命令你不许睡!你给朕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慕容元策抓狂得像个失控的困兽,整个人都陷入崩溃的境地。身处战场,他的声音被刀剑之音埋没,却狠狠砸在若倾城的心头,犹如千斤之重。
若倾城凄美的笑着,即使濒临死亡,依旧笑靥如花,依稀仿佛当年梅林初遇的女子。浅淡的罗裙,衬着姣好的容貌,白雪皑皑之中,十指纤纤弄红梅。
杳渺的音色从喉间传出,若倾城闭上眸子,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低语呢喃着最后的话语,“天涯明月今犹在,何处不改玉人颜?曾经恩怨似飞烟,一朝落尽雪色怜。红酥纤手执纨扇,风露何曾立中宵。今生与君长决离,来世回眸只为你”
慕容元策顿在那里,心里有个声音,她弥留了!
一瞬间,他无可抑制的放声哭泣,死死抱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女子,浑身颤抖至极。这一刻,他才明白何为生,何为死,何为生不如死!
我早该杀了你
疯似的,慕容元策抱着若倾城,忘了自身的伤还在流着血。脚下奔跑着,可是没跑几步,他已气喘吁吁。
无力的睁开眸子,若倾城的手,终于环住了他的脖颈。唇角牵起最后的眷恋,在他的下颚轻轻一吻,“以前,我想死却死不了只能装死,想不到这次,我想活下来,竟是真的要死了。好想活着,陪我的丈夫一起白头偕老。我的孩子,还那样小,也许也许多年后,他都不会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何模样!元策,我”她的声音愈发微弱,随着他奔跑的颠簸,若倾城最后的呢喃化作一声轻叹,“我爱你,求你忘了我吧”
手,缓缓垂下,头,狠狠低垂。
脚步停顿,慕容元策神情呆滞,双眸空洞得可怕。徐徐低下头,他看到怀中的女人,再无半点气息。
“皇上?”身后的萧漠南猛然间泪如雨下,鲜少哭泣的男子此刻竟在杀伐不歇的战场上,泪流满面。心,疼到极致。可是他不能,不能触碰那张冰冷的容脸,无法想象鲜活的女子断了气息,将永远埋在黄土之下的样子。
若倾城,如果没有送你回宫,今日的你,会不会是另一番境况?也许你会成为平凡的女子,唯独不会死!可是现在,你得到了期许多年的男子之爱,黄泉之下,你还会不会嫣然一笑,回眸轻然?
远远的,萧漠南看到季荒原与浣纱围拢上来,厉喝一声,“保护皇上!”突然纵身一跃,凌空飞踏,稳稳落于苏城池面前。扭头看一眼身负重伤的慕容元楹,萧漠南的眼底毫无表情。
慕容元策脚下一软,登时跪地,泪水划过容脸。抬头一刹那,歇斯底里的喊出她的名字,“倾城”
慕容元楹的身子愕然僵直,苏城池的剑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背上,登时鲜血淋漓。
苏城池身经百战,慕容元楹岂是他的对手。长剑挥洒,慕容元楹的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沿着袖管缓缓绵延,顺着垂下的剑身,一点一滴的渗入泥土。
剑,砰然落地,慕容元楹脚下一软,忽然跌跪在地。那一刻,泪水凝在眼底,偏偏无法落下。他已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样绝望的滋味。嘴角咧开疯狂的笑,直到泪流满面,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这样,像个疯子般,疯狂的笑着。
“苏城池!”萧漠南恨意阑珊,没有苏城池,若倾城不会死!不会死得如此凄惨!不会与心爱之人生死难同。冷剑在手中嗡声作响,萧漠南眸色如火,恨不能将苏城池焚烧殆尽。
苏城池却笑得比哭还难看,眼底的阴霾之中,浮现着隐约的雾气,“若倾城死了!萧漠南,你们的皇后死了!哈哈哈哈”
是的,若倾城死了!
萧漠南仰头一声冷啸,冷剑狠狠袭向苏城池。
“虎豹师听令!”半空传来一声惊天厉喝,一道倩影凭空而降。弄痕宛若神将,黄色的锦盒之内,虎豹扳指赫然呈现。月色之下,扳指光泽四溢,虎豹胶着,栩栩如生。
一瞬间,整个战场偃旗息鼓,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弄痕高声,“怎么,云国的虎豹师连自己主人的信物都不认得吗?那么,你们也不认得这个锦盒了?英王司马逸亲赠大毓朝皇后之物,岂能作假!真正假的,是慕容元楹手中的虎豹扳指,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衣袂翩然,弄痕的视线定格在慕容元策怀中的女子身上。那样僵直的身子,胸口没有呼吸的起伏,嘴角的黑血仿佛昭示了一切。
鼻子一酸,弄痕忽然有种被人狠狠刺了一剑的疼痛,陡然大喝一声,“虎豹师立刻弃械,回归云国,此生不得再踏入大毓朝半步!”
一语既出,残存的虎豹师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开始弃盔卸甲。苏城池神情惶然,整个人都开始陷入极度崩溃的紧张里。惶恐,惊惧,畏缩,胆怯,悉数浮现在脸上。原本还算俊朗的脸,此刻却显得如鬼魅般悚然。
“倾城?倾城?”弄痕泪如雨下。
慕容元策抬起迷茫的容脸看她,“倾城睡着了!她再也不会受伤,不会疼。以后,所有的痛,都不会再有!”
视线腾然落在不愿处被萧漠南逼得节节败退的苏城池,弄痕眸色一敛,赫然起身。师傅,徒儿曾答应过你,不会轻易使出天意诀,否则必得以身殉戒。可是现在,徒儿要破戒了。
腕上一抖,冷剑骤然发出万丈光华。弄痕眉色沉冷,纵身一跃,身子如箭离弦。剑在手中,犹如游龙飞舞,幻化做千万柄利刃,齐刷刷刺向苏城池。
苏城池惊悸,立刻举剑相迎。
只听得嘭的一声,是利刃断裂之音。
连萧漠南都来不及看清楚,弄痕的剑已经笔直刺进苏城池的喉间。被狠狠贯穿的颈部,鲜血喷涌。苏城池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一身杀气的女子,凌厉的眸子带着隔世的冰冷。
她是独孤弄痕!永远的独孤弄痕!
“我早该杀了你,倾城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弄痕咬牙切齿,眸色如刃,阴冷的划过苏城池死灰般的脸,“倾城,我为你报仇了!”
手中的断剑砰然落地,苏城池的身子重重往后仰去,双眸至死未能合上。
滚烫的血,从剑尖滑落。弄痕的眉头微微拧起,羽睫微颤,抿紧的唇轻轻的低语着痛心的呢喃,“可是弄凉,姐姐对不起你!你对姐姐很失望吧?没能为你保住倾城,差一步!就差一步!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局面,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倾城,给她断魂之药。弄凉,到底倾城是死在我手上的!”
泪,滚落。转身瞬间,手中的冷剑狠狠扎入泥土。愤然击掌,剑身笔直没入,彻底消失在地面。
既无用,何必留。
“弄凉,姐姐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你放心!我会保护倾城,一生!一世!”弄痕的嘴角牵起最痛心的冰冷寒笑。目光,缓缓投射到若倾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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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似血,别经年
脚下生风,慕容元策只觉一阵冷风刮过,手上一空,已然没了若倾城的身影。猛然抬头,慕容元策愕然看见风一般的弄痕抱着若倾城的身子,飞速朝望月崖边行去。
“不要!”来不及呼喊,来不及阻拦,慕容元策嘶喊着,几乎肝肠寸断。
弄痕抱着若倾城伫立崖边,冷眼扫过每个人狼狈而惊恐的脸,“既然已成定局,就让这一切到此为止。慕容元策,若你真的爱倾城,就回去好好当你的皇帝,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而倾城黄泉路上,再也不会寂寞!”
仰天一声轻叹,“弄凉,姐姐来陪你了!”
下一刻,弄痕抱着若倾城,幡然跃入万丈深渊。
“倾城”慕容元策撕心裂肺,几欲扑出去,却被萧漠南死死按住。他只能看见快速坠落的两个身影,“为什么?为何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要把她夺走?为什么”
望月崖下,神鬼难活。
“弄痕!”
熟悉的声音从崖顶飘来,弄痕的心狠狠疼着。风在耳边呼啸,她清楚的看见,熟悉的身影自上而下,飞快的向她靠拢坠落。银色的面具被掀开,那个死去的男子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漆黑的崖下,她依旧能看到他熠熠生辉的眸子。
手,缓缓伸出,弄痕笑得如月辉清冷,“千燎”
十指紧扣,便是今生重来的约定。
弄痕,莫怕,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光明正大的,不离不弃。
千燎,谢谢你,还活着,也谢谢你,陪我一起死。
弄痕左手紧握着若倾城冰冷的手,右手与千燎生死相扣。真好,终于能不管不顾,永远不理会世间的是是非非,安安静静的做最真实的自己。一辈子陷在逃不开的尘世泥泽,真的好累。
耳边的风,替代了所有的声音。
慕容元策眼睁睁看着弄痕带着若倾城的尸体,飞速坠落,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赫然一口鲜血喷涌,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
该失去的,他已彻底失去,此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一朝从容天地色,朱砂似血别经年。回顾多少爱恨事,半分离愁点人心。人生若只如初见,洗尽铅华冷风月。尘垢满面人已逝,多少繁华尽涟漪。
该结束的都已结束,这世上,无论谁该死,谁不该死,都自有定数,奈何不得违拗不得。是命,也是缘。
该庆幸,能在我最美的韶华遇见你,给你生如夏花的美好。蒙上天垂帘,与你执手,虽死无憾。惟愿生生世世,与君白首同心,携手天涯。
望月崖一战,悲壮而惨烈,多少人战死沙场。不管说得出姓名的,还是那些寂寂无闻的,皆逃不过流血的宿命。鲜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风雨洗刷冲去;伤痕,会伴着年华的逝去,慢慢愈合忘记了最初的疼痛。
唯一难以忘怀的,是那些死去而再也回不到身边的鲜活生命。在天地间,多了无数冰冷的石碑,一字一句,皆是活人的祭奠,抑或永远无可替代的沉痛之殇。
冷若冰窖的皇宫,仿佛一座牢笼,困住的不单单是人的身体,还有灵魂。
新进的宫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指派,像是给这座沉寂很久的冰窖,注入了新的血液。可是心冷了,还能再活吗?
“皇上?”窦辞年缓缓走上前,身后的小太监低着头,手上的托盘放置着冒着热气的药碗。黑色的汤药晃动着,带着黝黑的光泽,却让人有种打心底发怵的感觉。
慕容元策伫立窗边,背身而站。视线,远远望着天际,镌刻般的五官,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双略显空洞的眸子,毫无情愫可言。只是在低眉间,一掠而过永远刻骨的疼痛。徐徐侧了身子,慕容元策看了窦辞年一眼,复瞟了他身后的汤药,眼底的光随即化作冰冷的寒冰。
窦辞年知道慕容元策的意思,虽不敢悖逆,仍壮着胆子上前施礼,“皇上,您该喝药了。”
“既不见效,何必再喝?”慕容元策冷然。
“皇上,江太医嘱咐,此药方乃集百家之长,对您的身子大有裨益!”窦辞年不肯放弃,继续劝慰。
慕容元策面色一敛,整张脸都黑沉下来。蓦地,只见他以手捂着嘴部,开始拼命咳嗽。用力的咳嗽,直到眼泪都星星溢出。窦辞年慌忙递上热茶,慕容元策颤抖的接过,喝了小半杯,这才止住,脸色显现着异样的潮红。
“皇上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这可怎么得了?”窦辞年忧心忡忡,轻轻捋顺慕容元策的脊背。见他缓过气来,这才放下高悬的心。
“出去,朕要一个人静一静。”慕容元策无力的撑着身子,就着龙椅坐下,以手抵额,缓缓合上眉眼。
窦辞年轻叹一声,“可是皇上,这药”
“还要朕再说一遍?”慕容元策依旧闭着眸子,只是口吻略略加重,语气格外冰冷。
顿了顿,窦辞年看了身后的小太监一眼,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自身跪礼,“奴才告退!”
跨出闲雅阁的大门,窦辞年别有深意的抬头看了看顶上“闲雅阁”三个字,这还是慕容元策当年亲自为若倾城题的字,如今却
“公公,皇上不肯喝药可如何是好?”身后的小太监担忧道,继而小声的泛起嘀咕,“这皇上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仿佛心情更差了!”
“小兔崽子,你不要命了!”窦辞年冷色低喝,左顾右盼一番,这才淡定心神,“记着,无论什么时候,管住自己的嘴,就是管住自己的小命!”
小太监吓得面色都青了,急忙道,“是是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敛了神色,窦辞年轻轻叹了一声。外头的阳光很好,可是这皇宫却仿佛越发生冷,竟比冷宫还要清冷。看着富丽堂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