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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已经郁闷地再也说不下去了…深深地掳获老爷子的心的女生,就是这个德性吗?老爷子这是要给康家寻找未来的女主人,还是给康家找个保姆?那个Jacky也是笨蛋,还敢吹嘘堪比狗仔队,竟然连谁是谁都没搞清楚,压根就不是去“偷拍”的那一个…以后再也不能相信那个家伙的话了。
董湘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就算她已经决定要为家庭做出牺牲,可是千算万算也料不到会是…“物以类聚”!尤其是看着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恨不得上前去再狠狠地踹上一脚。怪不得老爷爷一个劲地表示歉意,说自己的孙子虽然不怎么怎么样,但是又怎样怎样…极力地开脱极力地表白,无非是想让她不必害怕,虽然是个坏家伙,好在还没有坏到底,还有点救…只要她肯努力去好好地改造他…
她现在渐渐地有一点知道,躺在病塌上的康老先生为什么要急于按照自己的意愿,费尽心机地来为“不成气”的孙子挑选未婚妻了。
有护士小姐进来替病人量血压,两个人站起来退到一边去,他俯在她耳边低声道:“董三小姐…片场凝凝…你不是闵玢玢的助理…叫什么来着?噢,我想起来了,叫小芬吗?董三小姐…你的反差,是不是也太大了?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噢,原来昨天你所说的约会…竟是和我的约会?还真是抱歉,让你‘狠狠’地失望了…”
她微微地向前探着身子看着护士小姐量血压的结果,却突然以最快的速度退回来,狠狠地用胳膊肘向后捣去。他当然没有防备,禁不住“哎哟”了一声,“你这个疯丫头…”不过康云山的目光已经很注意地望向这边了,只得强颜欢笑,“董小姐…很有意思…”康云山也笑了,“是呀,你以后慢慢地就会知道她有多么好…”
这真是塌天陷阱,他站在那危险的边缘,却从万丈深渊里照见了自己的影,隐隐约约地在招手呼喊,只待他把身来跳。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床上眉开眼笑一点也不象有病在身的祖父,再看看那如同菜干一样沉闷板滞的年轻女孩,无论如何,如何无论,也不能把自己的未来,葬送于这样一号人物手中。忍了又忍,还是不能坐以待毙,拽了拽那女孩子的衣袖,“疯丫头,你出来一下…”又向康云山故作姿态地笑道:“爷爷,我跟董小姐单独聊一聊…”
生拉硬拖地来到外面消防通道的楼梯间里,方才甩开了,有些急赤白脸地脱口而出,“我说…你这个丫头…你这个丫头…心机怎么这么深呀!”
箭在弦上,已经拉满了弓,却是迟迟松不开手,她的心吊在嗓子眼儿里,急蹦乱跳,寻不着出路。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应道:“你…你…为什么说我心…心机深?”
他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难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吗?前几次你分明是故意地戏弄于我,故意来看我的笑话…不过,你真的是董建的女儿董家的三小姐,那个什么…董湘…”
急燎燎地打断了,她不过想替自己争取一点主动,“我当然是董建的女儿董家的三小姐,那个…董湘什么…”照葫芦画瓢的功夫还是有的,看他在那里半信半疑的样子,难道已经听出了她的话与他的并不完全相同,就那么一点点的差别,可是另有乾坤。
结果,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是对她反抗的方式有些不满,“干嘛学我说话!好了,我听清楚了,不用那么大声,耳朵都快给你震聋了…那个,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那个趾高气扬的家伙竟然能说出“商量”二字,说明他是有求于她,说明还有很大的余地…吊在嗓子眼的心,缓缓地地回归了本位。她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却不紧不慢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
眼角的余光里瞥见那巨大的身影,似乎恨恨地做了个手势,然而计较了利害关系之后还是极不情愿地忍住了,似乎是不想跟她这个无知的女人一般见识。她心下暗笑,脸上也就不自然地流露了出来,“康先生,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可不可以商量?”
他已经无限疲惫,根本犯不上和面前这个平凡单调的女孩浪费时间,“我想你应当很清楚我爷爷的意思,还有你父亲的意思…那个…就是…让我们订婚…甚至结婚什么的…我想很明确地表示一下我的真实意思…是NO,而不是YES!”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一字一顿,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简直太好了!我也根本无意要和你订婚…甚至结婚什么的…”
他不禁愣了一下,“你又学我说话…”
她却摆了摆手,“但是…是我的家庭需要我这么做…坦白说,董家现在正值困难时期,我们很需要你爷爷的帮助,所以只要是你爷爷不改变主意,我恐怕是很难做什么的…只要你能做通你爷爷的工作,我是很乐意配合的。”
他没好气地道:“废话!我要是能做通老爷子的工作,我还跟你啰唆个什么劲儿?况且,他老人家的身体不好,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他老人家硬顶。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我们都无意于这桩婚姻,我们两个人可以自己做个约定,至少我们两个人得形成某种默契才成…比方说,先假意答应下来,然后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理由采取拖的策略…比方说,你可以让我的爷爷越来越不喜欢你…”
她越想越觉得有诈,禁不住反驳道:“哎,为什么坏人由我来做?你爷爷可是帮了我们家耶,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良心的事来?况且,我也不会做嘛…”
他一副被打败了的表情,“哎,你这个人怎么那么麻烦!哎,算了,算了,那么坏人由我来做好了…不行,老爷子的身体就是让我给气坏的,我在以后不确定的时间里都得好好表现才行…哎呀,烦死了,等实在不行再说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先订婚,然后再想其他的办法…反正,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千万不可以结婚就对了。你听明白了没有?你同不同意,倒是给个痛快话呀!”
她想了一想,伸出手来,“成交!”
康云山和董建都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地那么顺利,两个年轻人仿佛珠连壁合似的,竟然没有人发出噪音。投资款按约定到位了,董家的经济危机很快地解决了,新项目立刻进入了运做,订单如雪片般地飞来,一切都太顺利了。康董联姻就象所有的经济联姻一样,无波无澜,大家都在等着一场世纪豪华婚礼的举行,为这合作,附添上浓墨重彩的一个句号。
董湘凝还是有些心存愧疚的,不该欺骗如此慷慨善良的那个老人。几次三番地想要说出自己并不是真的董湘滢,可是真的说不出来,因为总不能等人家的钱到位了,就立刻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翻脸不认人。她只能天天都到医院里去,尽心尽力地照顾康云山,只希望老人能早一点康复,只希望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就象“物以类聚”设想的…也许康云山会突然改变主意…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渐渐地了解了那祖孙两个之间奇特的相处方式,表面上仿佛是敌对的,谁也不肯让步,但实际上那一份关心与在乎,谁也不比谁少一分。亲人之间,往往都是在疼惜与冷漠的相互矛盾里,因为至亲,所以才羞于那情感的启齿,因为至亲,即使不说,也会懂得,因为至亲,才可以无赖放肆,因为至亲,即使生气,却不会记恨…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理直气壮,她没有的,却清楚地知道那分寸与界限的可贵。因为这种体谅,使她对待康正航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变。
唯一觉得沮丧的是Jacky,几次跟康正航打着小报告,分明不是上一次在百货公司里拍到的那个美女,为什么白天鹅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丑小鸭了?
康正航被鸹燥地有些厌烦了,没好气地反驳道:“Jacky哥,那位小姐不管是白天鹅还是丑小鸭,反正是老爷子亲点的,据老爷子说在什么馄饨店里第一眼就相中了…你的那个,就是再白天鹅也没用,因为不是老爷子属意的那一个…算了,不管是谁,是否漂亮,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又没打算和她真的结婚。我和她已经谈好了,不过是演场戏给老爷子看而已…反正她要的是钱,现在钱已经到位了,如果还嫌不够的话,等老爷子的病情稳定了,我和她散伙的时候,再给她个人一点补偿就得了…”
Jacky却小声嘟哝着:“万一弄假成真怎么办?到时候看你怎么跟美琰小姐交代!”
他倒是听见了,心中一怔,事情应该不会演变到那么复杂的程度吧?还是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却是语音信箱,看看手表,正是上午十点钟的时候,这个时候,美琰大概是在制作室里工作的。一个女生,竟然喜欢摆弄那些泥巴,每天挂着围裙,把自己弄地脏兮兮的,倒也可爱。其实美琰和他从前认识的那些女朋友真的不一样的,不过他一直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倘若不是突然发生了“包办婚姻”的插曲,他也不会觉得美琰的重要。等这次回去,一定得正式介绍美琰给爷爷认识,当然是那个丑小鸭无法比的,不用多费唇舌。他很有自信,一定可以扭转老爷子的偏见。脑海里想象着祖父看到美琰时的情形,突然有些着急,仿佛已经急不可耐了。
可是,事情并不没有朝着他的理想发展,康云山的情况突然恶化了。
几个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里,却把董湘凝挡在了外面,正遇上急匆匆赶来的康正航,劈头盖脸地问道:“怎么回事?今天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可是看她委屈地要哭的样子,也是无奈,拍了拍她的肩,“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地严重…”
生命是这样脆弱,人们总是想尽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挽留,不过是恐惧于那感情的灭失,再也见不到再也听不到,曾经在身边最最熟悉的人…许多历历在目的喜怒哀乐,都成了空。生死之间,交替崩溃,只是无能无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在走廊里疾速踱着步的高大男人,在那一瞬间倾堕萎靡下去,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恐惧,就好象自己的祖父离开的那一刻,父亲也是这样的焦虑不安,凄凉绝望。她走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坐下来吧,你这样只会令自己更失方寸。”
他的眼里雾气茫茫,“我…我…还以为爷爷…他…这一次又是在跟我…我…”
她却执着地拉着他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你这样,爷爷他…只会更辛苦…”
等待,是相当艰苦的一件事情,因为对于未来结果不知的恐惧,反而将那痛苦的煎熬,拉地无限地漫长起来。
医生终于出来了,流露着淡淡的笑容,“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正在输液,你们可以进去了…”
他本来想要进病房里去,却还是去拦下了那医生,“医生,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那医生摘下了口罩,态度似乎有些保留,不过还是很委婉地安慰道:“病人的年事已高…”他很粗暴地打断了,“我爷爷几年前做过手术的…难道再做手术,不行吗?”那医生很温和地摇了摇头,“已经无法再实施手术了…你们应当有一定的思想准备…”
他的脚下一软,禁不住向后倒退着,幸而有她扶住了他,“进去吧,爷爷在等着你呢!”
康云山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了,一旁高高悬着的塑料袋缓缓地向下滑动的透明液体,床的另一边是那一架代表着生命依然顽强跳动的仪器,浓郁的绿色曲线,高高低低地一路蜿蜒下去。“扑…扑…嘀…嘀…”每一声每一滴,都是生命生生不息的强大支持。
他坐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握住康云山露在被单外的手,擎在额边,空气沉闷地几欲使人窒息。她默默地陪在旁边,只能看见他弯曲在臂弯里的一个侧影,微蹙着眉头,紧阖着双目,坚毅的下颌上露出了点点青青的胡茬。瞬间的惊变,竟然可以使一个人憔悴到如此地步,然而那憔悴之中呈现出来的软弱,反而令他有了一些常人的气息,让她的心也禁不住变地柔软起来。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有什么好看的,干嘛总是盯着我不放?”
她没有反抗,只是将目光移到对面墙上的一幅西洋风景画。似乎是发生了海啸,滔天巨浪疯狂地拍打着礁石,几乎就要吞没了,然而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慢慢地靠近,狂风吹开了围在颈上的丝巾,连同着过膝的长裙,齐齐翻滚在空中,飘飘欲飞,却不曾有丝毫的胆怯,依旧呈现着前进的姿态。也许是为了到那岩石边上去,观望着出海未归的人,亦是漫长的煎熬与等待,可至少还有那么一个值得等待的事,或者人。
他已经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