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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让人失望吗……
蒋谣怔怔地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锅面,因为已经烤过肉的关系,上面残留着一些焦灼的肉屑,不管她有多小心,不管她翻面的时候有多谨慎,还是会在上面留下痕迹。就好像有些人、有些事,不管你有多努力,也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遇见过、没有发生过……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可是气氛还是很好,至少,蒋谣觉得,她跟素珍还是可以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尽管她发现,其实素珍根本不了解她……或者也许她也不了解素珍。
可是谁规定朋友之间一定要互相了解呢?可能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去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从烧烤店出来,两人很默契地在店门口分手,好像谁也不愿意多停留一分钟。蒋谣回到停车场,取了车,在冬日的寒风中驶上街头。
她忽然想起,差不多在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祝嘉译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时节。天很冷,冷到她觉得自己的心和身体就快麻木了,她走进一间餐厅,素珍她们已经在等她,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张年轻的笑脸……
所以说,冬天果然是会让人想恋爱的季节啊,尽管对她来说,这个“冬天”太漫长,漫长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心动的滋味,漫长到她对人性产生了怀疑……然后,是他把她带出了“冬天”。
蒋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泛白,她忽然很想看到他的笑脸,很想听他的声音,想吻他的嘴唇,还有他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也始终温暖的皮肤……她想念跟他有关的一切,想到心脏发疼。
他会跟她撒娇,但其实,被宠爱着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她很想打一通电话给他,就算再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也好。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知道她已经任性了太久,有一些事她必须去做。
电台里又在放情歌,她伸手按下按钮,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蒋谣看着眼前这座布满灯光却又寂寞非常的都市,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
一切,终于回到了原点。
温暖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客厅里那张去年过年时新买的沙发如今还是像新的一样,仿佛之前的时间被停止了。其实不止是那张新的沙发,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下了魔咒一般,好像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不再发生任何变化。
王智伟坐在餐桌旁,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地说:
“蒋谣,你真的不需要这么做——我是说,我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像是很难受,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下子说不下去了。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蒋谣站在吧台后面,往水杯中倒热水。倒完之后,她捧着杯子,静静地站着。
王智伟大约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问,错愕之余,还是想了想,说道:“七、八年吧……”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不管怎么说,你多少还是有点了解我的吧?”
他看着她,沉默不语。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再劝我了。”
“……”
“我……”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下定决心般地说,“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王智伟看着她,轻轻地蹙着眉头。他想起了很多事,好的、坏的、高兴的、悲伤的……然而所有的一切最重都消失了,留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蒋谣的这一句话。他看着她,眼神很复杂,既有愧疚、又有释然,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不管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话到嘴边,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
蒋谣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热水,摇了摇头。
“蒋谣,”他说,“你真的……准备这么做?”
她放下玻璃杯,站在那里,看着他,昏黄的灯光照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她已不再是七、八年前的那个年轻女孩,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每次她笑的时候,那几道纹路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她还没有法令纹,可是脸上的皮肤也不再是弹性十足、充满光泽。她的眼睛也变了,或者准确地说,是眼神变了……
王智伟看着她,发现她虽不再年轻,可是她却更有智慧,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可是也比以前更……有魅力。
“是,”她朝他点了点头,嘴角有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决定了。”
这一年的农历新年比以往都要早,就在一月中旬。初五的这一天家里来了一屋子亲戚朋友,蒋谣看着那么多人影在面前晃,觉得自己快要晕了。
“蒋谣,你快帮叔公再倒一杯茶来。”老妈坐在客厅那张沙发上说。
“哦。”她连忙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去厨房。
“阿姨,”五岁的外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抬起头看着她,“我想喝牛奶。”
她应付地对他笑了笑,打开冰箱,发现还剩下半盒牛奶,于是拿出来倒进牛奶杯:“我帮你热一热,你去客厅等好不好?”
“好。”
外甥刚走,手机又响了。蒋谣快速把牛奶杯放进微波炉,选了火力和时间,按下开始加热的按钮,才接起电话。
“新年快乐。”素珍说。
正在往茶杯里倒开水的她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过年。”
“你就知足吧,”素珍淡定地说,“至少你没有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缠着你要你带他出去玩的儿子。”
“……”
“你家里来客人了?”
“嗯,”蒋谣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说,“真的累死了,从早上九点开始到现在没停过。”
素珍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只是想起来要打个电话给你拜年。”
“谢谢,”她无奈地说,“也祝你新年快乐。”
“嗯,等你有空我们再约吧。”
“好。”
蒋谣以为素珍要挂电话了,但她却像是有些迟疑。
“?”
“那个……”最后,素珍说,“祝嘉译昨天已经飞去波士顿了。”
电话这头沉默了,客厅里那些嘈杂的人声,以及窗外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一切的一切,都渐渐地消融殆尽……
就在素珍开始怀疑电话线是不是出了问题的时候,蒋谣却忽然笑了笑,说:
“哦,希望他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18。六(下)
我是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不过就算没有这通电话,我相信我也很快就会醒了。我昨天通宵赶稿,打字打着打着,竟然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尽管房间里有暖气,还不至于被冷醒,但是这间有点老旧的建筑的窗子实在是……不敢恭维。寒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在我脸上,又钻进我脖子里,让还没有完全睡醒来的我一下子清醒起来!
桌上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我总是调成震动的模式,好让自己不要被手机铃声吓到,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真正吓到我的,其实是打来找我的那一通通电话……
“喂?”我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刚睡醒的样子。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才说:“你在休息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对方说话那么客气,让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会是什么人,来电号码也是陌生的,完全没有印象。
“我是XX出版公司的编辑,我姓梁。”那是一个精神十足的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连忙说。
“是这样的,你的稿子我看了,我觉得故事写得不错,要不然我先帮你登在网络上连载吧?”
事实上,我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不管对方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我以前没做过这类……言情小说,”电话那头的编辑听上去坦率又利落,“所以徐向东把你转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也有点惊讶。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希望还是能把出版的事情做好,所以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哦,好的……”我如梦初醒般地坐直了身体,尽管两条腿已经完全麻木了,但还是忍不住坐得很直,“谢谢!”
新编辑很快挂了电话,感觉上像是一个不太喜欢多废话的人。我坐在木桌前,愣了好一会儿,才试图用手将蜷起的腿拨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两条腿终于恢复了知觉,我吓出一身冷汗来,刚才有那么一瞬——只是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我就要失去那两条腿了。
忽然,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面前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一片漆黑,我用力敲击了两下空格键,屏幕很快就又亮起来,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我检查了一遍,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强迫症般地按了好几下保存按钮。我两手捧着头,发现这个故事实在写得我……头疼。
我站起身,双腿还是发麻,不过好在正在恢复知觉。我走了几步倒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我发现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裂缝,一直延伸到墙壁上。
我还差一首歌……我在脑海里对自己说,我还得为这个章节配一首歌,一首,属于分手男女的歌。
经过一个礼拜足不出户的……休养,我脚上的扭伤已经好了一大半,可是我的假期,也去掉了一大半。我看了一下日历,今天是周日,我还能再呆五天,我的回程机票是在下周六的中午。我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哭的是,好好的假期,我原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我要去知床,要去钏路,还要去号称有价值百万的夜景的函馆,可是现在,我却只能每天呆在小樽的小旅馆里,吃着拉面喝着梅酒,听那个不知所云的老板讲故事……
不过,我下意识地苦笑了一下,我又开始写了呢,我终于又找回了写作的能力。
是谁说过,上帝在你面前关上一扇门,但他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你要的大排面。”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我面前,旁边很快又多了一杯茶。
我怔了一下,才从刚才那些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发现老板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有点心虚地朝他笑了笑,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谢谢。”
道完谢,我就开始吃面,老板还是一言不发双手抱胸地站在吧台后面盯着墙角那台电视机的屏幕,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放《名侦探柯南》。
我又看了看玻璃窗外,雪下得不大,但是风很大。已经是傍晚五点了,店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三个熟客。
“所以,”老板忽然说,“想好什么时候回去吗?”
我嘴里全都是面条,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老板!
什么叫“所以”?都没有“因为”哪来的“所以”?还有,哪有老板问客人什么时候回去的,不是应该使出浑身解数尽力挽留吗?
我把嘴里的面条全部咽下去,才说:“下周六一早就走,再不走也不行,签证到期了。”
古怪的老板“哦”了一声之后,就什么也没说,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柯南。
我吃完最后一口面之后,顾不得任何形象,捧起面碗将剩下的汤喝了个一干二净。放下面碗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老板用一种夹杂着惊叹和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但是等我打算要瞪他的时候,那家伙又已经转回头去了。
我不禁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雪。这座石狩湾旁的小城,曾是日本最早结束闭关锁国,面对广阔未知世界的地方,随着运河的开通,这里曾经热闹非凡。然而时光流逝,时代变迁,今天的小樽,终又重归平静。
午夜十二点,整座房子,不管是楼下的餐厅还是楼上的民宿,安静地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老板是一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十点就打烊了,十一点洗澡,十一点半准时睡觉。这不是我看到的,而是我听出来的,也许是房子已经老旧了的关系,隔音实在不算好,所以外面的人走来走去的声音,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幸好,没有人在半夜叫*床,不然对于习惯于通宵写作的我来说,可能会抓狂。
窗外简直可以用风声鹤唳来形容,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方法,从柜子里找到了备用的床单,将窗子的缝塞住,一下子,我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清静又温暖。
可是即便如此,我对着电脑屏幕,仍旧感到无所适从。我试着继续写下去,但来来回回写了好几遍,就是没有那种创作的灵感。我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句话:我还欠他们一首歌。我本想把这个部分放一放,但我的脑袋就像是磁带一样被卡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