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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
温华虚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挨着颜恕低声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颜恕将剥好的核桃仁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然后拉一拉自家大哥的袖子,见颜如转过头看他,问道,“大哥,接下来是什么?能去别的地方看看么?”
颜如见颜恕和温华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微微一笑,“你们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只是女眷们都在九曲回廊那边,不要过去,要是想如厕的话就找人带你们去。”
既然可以去别处看看,两人自然不愿意在这边干熬,拍拍身上的干果碎屑,左右看看,颜恕一指方塔后面的假山,“咱们去那儿吧?”
宴会的主座背靠方塔,颜恕、温华外加一个海茶,三个人绕了好大一圈儿才寻到了通往假山的小径,这里除了两三个侍从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那几个侍从见他们不过是几个孩子便没有理会,任由他们上下走动。
绕了这半晌,温华额上生出一层薄汗,见颜恕和海茶也是如此,四处看了看,发现若是再往左侧爬一段就能够到达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道,“咱们去那儿歇会儿?”
颜恕一点头,伸手拉住她,“你拽着我,可以省些力气。”
握着他的手,温华使劲攥了攥,对方反射性的绷紧了力道,她顿觉掌心一紧,呦——还挺有力气,她嘻嘻一笑,“你可要抓紧了我呀。”
颜恕脸一红,低头就往前走。
温华被不停地拉着向上爬,看着颜恕的背影,暗想这家伙可真是……可爱。
坐到大石上,此时他们感觉距离方塔更近了,原本就巨大的塔身此时流露出一种近乎压迫的气势,他们被这气势所震慑,仰首近乎敬畏的看着这塔。
不知过了多久,温华醒过神来,她将视线从方塔上挪开,看向不远处正在欢宴的人们。
他们所处的假山地势较高,下方的场景一目了然,方塔下的空地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六七十张桌案,每张桌案前坐着一到两人,不停的有服侍之人在宴会场中来回穿梭,歌伎舞姬亦在四处徘徊歌舞,笑闹声与丝弦声交织……再远一些的九曲回廊同样是一番热闹景象,只是那边花团锦簇,各色的衣衫争奇斗妍,偶尔能看到一些衣着鲜艳的童子,但他们身边也多有人服侍。
温华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觉得提不起兴致来了,她转头看看颜恕和海茶,颜恕依然在注视着方塔,神情严肃,海茶则跑到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翘脚张望。
她曲起手肘捅了捅颜恕,“我说,你喜欢这样的宴会么?”
颜恕摇了摇头,“本来听说有趣才来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还不如……”他突然就停下不说话了,指了指侧前方,“这座塔在京城很有名。”
“哦?怎么个有名法儿?”
“这塔是本朝太祖皇帝陛下在位时敕造的,那时的陈国公叫陈嗔,原本姓氏不详,因在陈州跟随了太祖皇帝,便改姓了陈,陈氏一门精忠报国,天下大定以后辞官不受,欲要解甲归田,太祖皇帝挽留不住,便恩封了陈州为其属地,世袭陈国公,后来陈国公的后人或是习文或是练武,又各有一番作为……”
温华微微一笑,“一定和眼前的陈国公府有所不同吧?”
颜恕神色肃穆,无言的望着脚下的一片靡丽景象,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是……看到这塔,就想起曾在史书上看到的《陈公传》,觉得那仿佛是在梦里一般,有所思,有所想,却寻不见踪迹……”
温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颜恕,在她印象里,颜恕是可爱的,是羞涩的,是笨拙的,是努力的,也是让人忍不住怜爱的,今天她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颜恕,他的稚嫩的面庞上有一种沉重,这种沉重是很多男人需要具备而实际上却缺乏的,这样的沉重的背后往往代表了一种历史的使命感,在一个少年的身上看到它,竟让温华生出了自惭形秽的念头。
温华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咱们如今能够看到这座方塔,已然是幸运的了,先代的陈国公既然能够做出解甲归田的决断,想必也没有想到这座方塔能够存留至今吧?毕竟‘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能够放弃这名利场,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后人罢了……咱们要不要去别处看看?”
颜恕显然还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他微微摇头,“再坐一会儿吧……”
温华只好陪他坐着,入眼皆是大好春光(除了人多显得太过闹腾以外),她双臂抱膝,呼吸着微风中传来的淡淡草木香和隐隐约约的酒香,渐渐地那些喧闹的声音都不再进入她的耳中,能感觉到全身上下仿佛都被这融融的暖阳照透了。
“……温华……温华……温华!……”
温华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坐着就睡着了,她茫茫然抬起头看向颜恕,“啊……我睡着了?怎么了?”
“没什么,大哥派人来叫咱们了,”颜恕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吧。”
温华一惊,赶紧抹抹嘴角……没流口水啊?
“……你出汗了。”
她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颜恕,见他忍俊不禁地看着她,才有些脸红的接过帕子,抹抹额头和鬓角,欲还给他,又缩回了手,“洗干净再给你。”
两人拍拍衣裳正准备下去,却听到宴会上突然喧哗起来,不由驻足观瞧。
宴会上的人们正在玩一个类似于击鼓传花的游戏,只是各人手里传的并不是花,而是一只箭,鼓声停止以后,那支箭被留在了一个彩衣斑斓的舞姬手里,很快就有人奉上了一把长弓,又有侍女上前蒙住了舞姬的双眼,那舞姬持箭拉弓,手臂上举,开始在原地转圈儿——
这种事也太危险了吧!温华皱着眉,拉住了颜恕,“咱们快下去吧,那支箭可不长眼睛。”
颜恕也是这样想的,便和温华一起带着从人往假山下走去,未料刚走到半山腰,一只长箭冷不丁的戳在了他们面前的石缝里,温华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险险稳住自己,随即一股火气便冒了上来,这、这也太过分了吧!若是真伤了人,有谁能负责?
她愤愤的上前使劲抽出那支箭,刚要掰断,就听到了底下的欢呼声和叫嚷声,“在那里!”“是哪个?哪个?”
好些人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方塔那边有两名侍从急匆匆向她跑来,“这位小公子,侯爷有请!”
主人家有请,以她的身份地位来说是不能不给面子的,何况今天带她来的是颜家兄弟,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人家添麻烦,她只好强忍住火气,道,“这支箭是怎么回事?差点儿就扎到了人!”
那两名侍从见温华脸色苍白,想必是真吓到了,便赔着笑容,“唐突小公子了,好在这箭是钝头的,小公子有哪里伤着了么?”
虽然身体没有伤着,却的的确确吓着了,她见箭头果然是钝头的,便没好气的朝远处骚动的人群瞥了一眼,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两名侍从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年龄大些的上前躬身道,“是我家王爷有话要说,小公子请——”
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就只好去听听人家怎么说的,她回过头看看颜恕,颜恕立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冠冕侯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他一见是个少年拾到了箭,便笑道,“这可真是巧了,竟被这么个孩子拾到了。也罢,既然是他拾到的,就由他来答吧。”
温华被他说糊涂了,看看周围,不少人正兴趣盎然的看着她,有两个侍女来到温华面前躬身行礼,随即拉开了一幅卷轴,其中一个头戴金环的侍女说道,“我家主人有三个问题要问,请小公子认真回答。”
温华暗自撇撇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为难人么?容得我不回答么?
“小公子喜欢这个么?愿意花多少银子买下它?若是别人愿意出十倍的银子买它,小公子是怎么想的呢?”
这副卷轴上所绘的是一幅宅院的风景图,说实话,图上的宅院和风景都不错,就是画工太一般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建筑草图,完全跟“艺术”俩字不挨边儿,若是让她买,看在画这么一幅图画也不容易(装裱的也很高档)的份上,顶多出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的十倍也不过是十两,她若真的买下了这副图画,想来也不好意思为了十两银子卖掉它吧?何况这图也不值十两银子,又有谁会买?这问题问的真是奇怪……
想到这儿,她摇摇头,“不喜欢,若是一定要买的话,”她伸出一根手指,“我顶多出一两银子,再多也是不可能了。”
“那么若是别人愿意出十倍的银子,您会不会卖了它呢?”侍女微微笑着,显然对她的话极为满意,这倒让人有些糊涂,不过温华还是回答道,“一两银子都是高看它了,何况十两?”
不安的交换
“一两银子都是高看它了,何况十两?”
这句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众人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但是这样不留情面的话在冠冕侯面前说出来,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温华虽然不晓得事情的始末缘由,但是看如今的情形也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说的不太合适,她正琢磨该怎么补充两句,好把意思表达的更为婉转一些,就见颜恕的大哥颜如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来到冠冕侯面前施礼道,“侯爷,这孩子言语无状,冲撞了,下官这就将他带回去……”
冠冕侯一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泽白,不必这样,不过是个游戏——恰巧被这孩子拾到了而已,”他安抚地一笑,朝温华问道,“既然你觉得它只值一两银,那就一两银便宜卖给你吧。”
温华狐疑地看着他,又看看周围,直觉告诉她这位冠冕侯不是在开玩笑,她想要拒绝,可是想到这个园子里就数冠冕侯最大,似乎没有人敢反驳他,既然他说要卖给她,她就买下来好了,反正也不过是一两银子,就当花了一两银子买张纸吧,她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取出一枚鱼形的银馃子,递给冠冕侯,“这个大概有一两重吧。”
冠冕侯看也不看,直接扔给了身旁的侍女,“去,把奉元县令叫来。”随即从一旁取来一只酒盏,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慢慢地饮着。
叫奉元县令做什么?温华狐疑地看着他,见他不再理会自己,再看看周围,周围的人神色各异,窃窃私语,颜恕拉拉她的袖子,轻轻向前迈了半步,将她半边身子挡在了身后,她朝他笑笑,眼角瞥见颜如满面忧虑地看着他们。
难道自己做错了?温华有些忐忑地捏紧了袖口。
主座上同冠冕侯并排坐着的那两个年轻男子似乎同样也不了解他想要做什么,其中一个身形高瘦的往冠冕侯身侧挪了挪,低声问了几句,冠冕侯笑着摇摇头,那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微微一挑眉,便不再强求。
奉元县令李感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陈国公府的花园,今日一大早,国公府上的管家就到了奉元县衙,说是冠冕侯有请。他虽然在京城四县之一的奉元县做县令,却是天底下最窝囊的几个官之一,天子脚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不说,就是各家公侯府上的奴才也比他这个县令要来得风光——这不,人家一句话,他就得扔下手头上的要紧事,亦步亦趋的赶来奉承,唉……京官儿难做,像他这样的芝麻官儿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若不是为着仕途考量,他早就申请外放了……
他取出帕子擦擦脑门儿上的汗水,走在前面的国公府的仆从见他没有跟上,便转过脸来催促道,“李大人,咱们还是快些吧,不要让侯爷久等了。”
李感连忙应道,“是是是——侯爷日理万机,下官不敢耽搁!”
等赶到了设宴之处,叩见了冠冕侯之后,李感已然满头大汗,好在他还记得为官应保持的仪态,衣帽都还算整齐——“侯爷,宣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冠冕侯不甚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哦……我刚把城北的一处庄子卖给了这个小家伙,恰好是你管辖的地方,奉元县,替本侯写个让渡的文书吧?”
李感一怔,瞥见冠冕侯面上似是不耐,连忙躬身应了,他不由纳罕,像这种事情往常哪里需要侯爷亲自开口?自有底下人去办理妥贴,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啊……他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发呆的时候,照着侯爷所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颜恕和他身后的温华,正想开口询问,一旁的侍女已经把笔墨纸砚等物都端了上来,他只好照着衙门里产业让渡的公文格式一笔一划认真书写。
这让渡文书是在一张大纸的左中右各写下同样内容的文字,待买卖双方和承办的官员签过字后再在名字和折缝上盖上官印,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