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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要穿着你脚上那种高跟鞋去大街上跑一圈,然后我就说。”
“那跟死都不说还有什么区别?”
阮湘南手上的筷子一顿,点点头:“对,就是死都不说。”
余熙不太会吃辣,偏偏又特别喜欢吃辣的,连酱料都是选了最辣的,只吃得嘴唇通红,像是有点肿起来:“你小时候也是有什么事死都不说。”
她还记得她们上了初中,阮湘南是学校里成绩数一数二的,可是那也没有用,出了学校什么都不是,街坊邻居指指点点:“马上中学毕业了,就可以去夜场卖了。”那时候的少女刚刚开始成熟,单薄的校服下面,不再平板,慢慢有了线条起伏。她们那个时候被街边的小混混调戏嘲笑,余熙会瞪回去,阮湘南不爱惹事,就低着头走过去了。
某天阮湘南的父亲晚上上工去了。
街尾那个鳏夫喝醉了来找事,把门擂得震天响,有天阮湘南跟余熙去给余熙的妈妈送完饭,正碰上那个鳏夫,喝醉的人就像禽兽,一把抓住阮湘南的头发,要撕她的衣服。余熙扑过去直接一口咬住了那人的小腿不放,哪怕被踹了好几脚在身上。
阮湘南抓起边上的石头就往人身上砸,一下一下,那鳏夫只能跌跌撞撞跑了。她的眼神有点凶狠,好像小兽,雪亮雪亮的,然后抱起余熙,抖手抖脚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一叠声叫道:“熙熙?熙熙、熙熙……”
余熙被她叫得有点想笑,背上又痛得厉害,笑到一半只能抽冷气:“没事没事,你呢?有没有伤到?”
阮湘南摇摇头。
第二天她没去上学。
余熙放学了去找她,看她好像也不像是生病,就问她怎么了。
阮湘南没说。
后来辗转才听说,原来第二天那个鳏夫竟然还敢上门告状,扬言要告发她伤人。阮湘南的父亲为了平息对方的怒火,只得抽了女儿一顿,要她给人赔罪道歉。
但是阮湘南就是不说,不管她怎么问,哀求也好,逼问也好,她那张嘴,只要她不想说,任何人都撬不开。
吃过饭,阮湘南把家门钥匙给了她:“你还记得我住在哪里的吧?你自己先回家去洗个澡睡一觉,晚点我回来陪你。”
余熙听见她用“家”这个字,眼眶有点红,但是很快忍住了:“嗯,好啊。”
阮湘南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卓琰发短信,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你现在是不是很忙?接电话方便吗?”
卓琰笑道:“怎么突然中午打电话给我?难道是太想我了,想听听我的声音?”
阮湘南到嘴边的话绕了一圈,最终还是默默地咽了下去,她果然不是适合说甜言蜜语的人,总觉得说出来就会浑身不自在:“卓琰,你怎么这么幼稚。”
卓琰果然被她梗了一下,冷哼道:“还不如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阮湘南道:“我这是真心话,据说你平时都是沉稳可靠风度翩翩,我每次都怀疑这些传闻的真实性。”
“你是不是天生就这么牙尖嘴利?连重话都不能说你一句?”
“你刚才那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在人身攻击我哎,”阮湘南回答,“再说你的确是说了,我为什么要装傻装没听到?”
卓琰知道再跟她胡扯下去,就会不知道离题几万里,忙把话题拉回来:“就知道你中午打电话过来无事献殷勤没好事,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我晚上不回来了。”阮湘南握着手机,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去正是叶徵和周胖子。周医生假装抹着眼泪声泪俱下道:“叶公主,你要给小娘子做主啊,夫君阮世美她又在偷人了。”
☆、第038章
阮湘南默默地想;这真是个闲扯淡的人生。
卓琰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立刻低沉下去:“这又是什么?什么偷人?”
阮湘南木然道:“哦,我们排练《铡美案》呢——是余熙今天来找我了;她的母亲刚刚过世;我想陪她几天。”
“那好;我晚点再给你电话。”
她匆匆结束了电话;只见周胖子对着叶徵笑得花枝乱颤:“看我刚才表演得好不好?”
叶徵笑着回答:“嗯……不错;越来越有秦香莲的神韵了。”
周胖子捧着脸很荡漾:“年会第一名可是有奖金的;这种好事宁可杀错怎能放过?”
阮湘南从他们身边走过;直接碾压上了对方的痛处:“在此之前是不是要先减个肚子,我怕到时候你穿不上戏服。”
回到办公室;叶徵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直接坐在她对面那张桌子。
阮湘南换上白大褂;转过身见他趴在桌上,眼角那颗泪痣明晃晃地招摇地勾引人,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叶徵支起身,认真地上下端详了她一遍:“看上去,你跟卓琰发展得还挺顺利。”
阮湘南知道叶家的小少爷叶徙就是个八卦精托世,没想到叶徵也有这种恶趣味:“……怎么了?”
“那我就稍微放心一点了,本来还有点担心用那种方式会不会火候会太过了。”
“……怎么了?”
叶徵摇摇头,叹气:“湘南,复读机都不买你这款的,你除了这三个字还会说别的话吗?”
“哦,”她看见他那种说不出来的眼神,又补上一句,“以前就没发觉你有这么无聊,看来我从前真是识人不清。”
下班以后,她又跟卓琰解释了一下余熙的事,她觉得余熙的情绪不算太稳定,打算多陪她几天,暂时不回去。
卓琰沉默许久道:“随便你,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罢。”然后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阮湘南对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只得摇摇头,虽然知道他受到冷落就会不高兴,但是至于小气到这种地步吗?
她下班了又去超市买了菜,回去一看余熙也没闲着,还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整个房间都是敞亮的。
阮湘南调侃道:“熙熙,以后谁娶你可真是福气,长得好看,又这么贤惠。”
余熙苦笑一声:“我这样的人,谁敢娶我?”
阮湘南微微一笑:“这句话,我以前也会挂在嘴边的。”她把买来的菜放进水槽里整理后又冲洗干净:“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想过是不是退学算了,学医投入太高产出又太小。大家都是念了七年临床,那时候我觉得不去外科都对不去读了这么多年的医科。我在手术台上负责了好多年的拉钩,直到去年下半年开始,我才主刀一些简单的手术。”
拉钩就是帮主刀的医生往上提切口,可以让主刀医生看得更清楚、视线更清晰。她拉钩的时候,为了不影响到主刀的视线,她自己站立的那个角度其实是很难完全看清楚手术的动作,既耗费体力又没有好处。可是就算这样,她也就这么在手术台边一直站到现在。所以当她站在主刀的位置上时,她既不紧张也不激动,只有等待了太久的些微倦怠感。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为什么不?除非你不想。”
余熙朝她笑了笑:“好,我听你的,重新来过。”
卓琰点了几个炒菜,就端着餐盘在食堂找了张桌子坐下。
后面进来吃晚饭的员工一见到他,立刻自发性地远离他的范围内,一时间就剩下他身边的位置全部都是空缺的。
他也见怪不怪了,敢坐过来跟他坐在一起吃饭的至少也得是中层管理者级别以上,而这个位置的员工几乎都是拖家带口,很少会在公司食堂吃晚饭,最多也就是打包几个菜带回家。
他胡乱吃了几口,整个咸淡口味都不是他喜欢的,可是又不得不填饱肚子,简直是进退两难。
他盯着一直没亮过的手机屏幕,当未婚妻当成阮湘南这样的,真是千载难寻,才几天功夫就开始夜不归宿。
很快的,有人端着餐盘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卓总。”
卓琰抬头看了一眼,是方寒云,便点点头:“你今天加班?”
方寒云拿起筷子,微微低着头:“是啊,刚来这边,一时半会还没能适应,总不能拿着薪水不做实事。”
“凭你的能力,马上就会适应,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他站起身,收拾掉餐盘,“你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他走进电梯,拿在手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阮湘南打了电话进来,他本来想直接接起来,转念一想,硬是等到走出电梯后才接听:“什么事?”
阮湘南笑着问:“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卓琰轻咳一声,“你呢?”
“我也吃过饭了,卓琰,我后天就回家,那天你还要加班吗?”
她的确是了解他,不问就知道他今天是准备加班了。只不过她说“回家”,还是让他心神一荡。他缓和了语气:“后天你有安排?”
阮湘南笑道:“是啊,不过也许你会觉得无聊——刚好有一部大片上映,据说剧情很好,我想去看。”
卓琰顿了顿,反问:“这算是约会的邀请?”
“难道你觉得不是?”
卓琰笑了笑:“好啊。”
他接完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步调轻捷地走进办公室里,又打开文件开始阅览。也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没敲门就直接从外开拉开,他有点不悦地抬头望去,只见方寒云站在那里,脸上还有点诧异的神情:“我刚才看门缝底下有灯光透出来,还以为你走了忘记关灯。”
卓琰耐心地答道:“我一般都有加班的习惯。”
“卓总,你才刚刚订婚,就不回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未婚妻?”
“总归是要习惯的,不如早点开始习惯起来。”漂亮的场面话他当然会说,总不能回答是他的未婚妻夜不归宿,他只能在公司里加班吧。
方寒云摇摇头,有点不敢苟同:“那我先走了,明天见。”顺手又把门给带上了。
卓琰侧过脸看着那张三人商务沙发,又有点纠结,也不知道时至今日再睡一晚还会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缠身。
他刚收拾好躺下来,拉上毛毯,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刷卡信息,是阮湘南用他的卡订了后天的电影票,还是最后排的情侣座。
情侣座。
他看了那三个字一会儿,困难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勾起嘴角。他不得不承认,跟她在一起真是痛并快乐着,有时候会被她几句话挑得火冒三丈,有时候却又沉迷于简单的快乐而无法自拔。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后天一到时间,卓琰就准点下班,还把正经的西装和衬衫领带都留在办公室,换上便服,驱车回家。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阮湘南披着戏服,耳朵里塞着耳机,在那里走一步甩一下袖子,样子十分好笑。他忍住笑问:“你在做什么?”
阮湘南摘下一边的耳机,回答:“我在排练《铡美案》啊。”她挥了挥戏服的长袖,转过身对着他:“你觉得好看么?”
“……你说的好看是指哪方面?”卓琰沉吟,“从我个人的审美而言,我比较欣赏你穿上我的白衬衫,男款的戏服没什么感觉。”
阮湘南睁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指责道:“你原来这么低俗。”
“我又怎么低俗了?”卓琰转念一想,跟她争这点根本争不过她,就干脆地承认,“好,就算你说得对,我就是低俗,你高雅给我看看?”
阮湘南果然拿破罐子破摔的人没辙,又转开话题:“卓琰,你之前说……这么多年就只有我……那个,这是真的?”
卓琰有点窘迫地看着她,耳鬓厮磨后情意正浓,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现在好好地突然说起这个,他真有点尴尬,只能用强硬的语气回答:“我什么时候骗你过?还是在你心里我说的话可信度就这么低?”
阮湘南把戏服脱下来抖了抖挂好,思索片刻:“嗯……好像还真是没有前科。”
“你以为我是你?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行动又是另外一套。”卓琰想起从前,简直越说越气,恨不能数落出她的十大罪状来,“你还说我以后会跟一堆女人上床,最后还会得病,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卑鄙下流,饥渴到看到女人就想上?”
“……那是气话,”阮湘南才辩解了半句,见他脸色一沉,当即改口道,“好,那次是我不对,我道歉。”
“那时候我就是跟你有一次而已——是,那次是我主动的,我强迫你。我至始至终就跟你上过一次床,你至于把我想成那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吗?我之后知道你离家出走,我想劝你回家,这样也有错?你做事这么偏激,后来又撑得这么辛苦,我不想你今后留有遗憾,但是你认真听过我说话吗?”
阮湘南无言以对,好像她十恶不赦,他又多么委曲求全。她走过去,直接抱住卓琰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这么听起来,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