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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忽然问:「你寂寞吗?张伯。」
张伯垂下了头,不出声。他一向是个神气的老头子,很乐观的,不过一提起了家人,居然马上垂头丧气。
我有点不好意思,触动了他的心事,使他难过。
于是我站起来,「我的功夫还没做完呢,我进去了。」
一大间屋子,白天只有我与张伯两个人,有时候与他谈谈,也是不错的,他很健谈,又没有一般老人噜嗦。
说起寂寞,他也的确真寂寞,所以见到我,他总有点喜悦。
我对于这份工作满意到不能再满意,多谢大妈。
那张照片的框子因为烂了,所以给我扔掉,把照片搁在书桌上。第二天却发觉它在垃圾桶里。
他们两个大溉真的闹翻了。我很替他们难过。
一间这么大的屋子,工作有时候的确很琐碎。
大妈叫我把笨重的衣服拿到洗衣店去洗,我觉得没有必要,反正有洗衣机,我也已经会用了,何必多麻烦,问主人拿洗衣钱?况且熨几件衣服也很简单。
一个人服侍一个人,并不能说难。前一阵子,妈做的那份人家,才真可怕,一家大小,有五个,单是三个大孩子的校服,就得每天换,把妈做得什么似的。
她终于换了工作,在家织毛衣,又好照顾弟弟。
现在是好多了,我们的生活要是可以这样下去,我会很心满意足,这样的情形总不能算太坏了吧?
过了没多久,又拿到了一个月薪水。我交了给妈。
妈笑道:「我倒希望那位少爷多请客,上个月你多拿了六十块外怏,也不过多洗几只杯
子而已。」
我也笑了,「是的,其实那也不算是额外工作。」
「男主人总比女主人好,男人爽快一点。」妈说。
「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我说:「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
「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妈问:「都两个月了。」
「我猜他是很高的,我熨他的裤子时候发觉裤管好长!」
「难怪了。做工不用见主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妈说。
「我还趁空档留在那边读书,妈,你不反对?」
「你这会儿可享起福来了。」妈看我一眼。
我低下头继续看书。
妈隔了一会儿说:「好去剪头发了,遮着险不好看。」
她给我三块钱,我收下,妈喜欢我与弟弟留短发。
做了两个月,还没有见过主人。大概这么奇怪的例子,只有我一个了。
第二天我照常打扫好地方,利用他那里做了些功课。
刚做完了,张伯说有人送花束来,我便让他进来。
「谁送来的花?」我拿着问张伯,「太香了。」
张伯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少爷的朋友。」
我只好将花全部插在一只大花瓶里,注了一半的水,搁在客厅里明显的地方,好让他一回来就看见。
「做得真伶俐。」张伯在一旁称赞我,「真快。」
我脸都红了,「这种小事,也这么说。」
「事情做完了?」张伯问我,「一块走吧。」
「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问:「买东西?」
「是的。」张伯答。
我便锁上了门,与张伯一道离开了。
一直到晚上,我才发觉一本书忘了带回家。
偏偏这本书又是当夜要用的,我急得不得了。
唯一的办法便是去那边拿,否则就没书上课。
没有书是不方便的,况且又会受老师责备。
想了半天,我决定回去拿。但是主人在这个时候,应该在家,叫我怎么办呢?希望运气好一点,他出去了。
于是我告诉母亲提早去学校,其实是回去拿书。
我按铃,张伯来开门。
他一见是我,奇怪的问:「阿绢,你怎么又来了?」
「我忘了拿课本,」我低声说:「回来取的。」
「你进去拿好了,」他开了铁闸,「进来呀。」
「不了,张伯,麻烦你替我进厨房去拿吧。」
「这倒奇怪了,我一向不进屋里去的,又不知道你的书搁在什么地方,别傻了,自己去取吧,你怕什么?」
「少爷在吗?」我希望他不在就好得多了。
「在,他一个人,快去拿吧。」张伯催我。
「张伯,你替我去拿。」我恳求他,「好不好?」
「真是怪,我去反而显得麻烦,叫我怎么解释?」张伯摊摊手,「我是门房,我很少进屋子里的。」
那我只好自己去了,我鼓起勇气走近大门去。
这门我自己有钥匙,每天进去的,可是现在反而怕了起来。
我犹疑了半晌,总算按了一下门铃,等着。
我听见里面有脚步声,接着门开了,我真有点心跳。
「谁?」里头问。
「是阿绢,就是打扫的女孩,忘了点东西,想进来拿。」张伯替我回答。
「进来好了。」脚步声又传远了。
我推门,听见有一阵音乐声,裹面灯光很暗。
张伯说:「进去好了,你怕什么?」他推我一下。
我闪闪缩缩的进去,看见他坐在张沙发上,背着我。
他像在欣赏音乐,我更不能打搅他了。
我静静的进厨房,看见那本课本好端端的在桌子上,他在厨房要也放了一张桌子,可能是方便用饭的。我就在那里做功课。我走进去,取了那本书,又退出厨房。
刚想松口气,厨房的灯忽然开亮了,我吓了一跳。
我看见他站在厨房门口,我瞪大了眼不知所措。
「我进来倒一杯水喝。」他反而向我解释。
「少爷──」我舌头打结,呆在那里,「我……」
他倒了一杯水,「以前我要自己烧开水,现在你替我烧了,省下我不少事,谢谢你,你叫什么?阿绢?」
「不,叫阿绢。」
「阿绢。」他笑笑。「要出来坐坐吗?」他问。
他很可亲,但是他是那么高大,我有点害怕。
「我要回去了,我要去上课。」我鼓起勇气说。
「啊,你要去上课,」他上下打量我一下,「很好。」
我的脖子在发烧了。
「你在这里的功夫做得很好,真的。」他说。
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妳有事,就去吧。」他笑了,又为自己倒了杯水。
「是的,少爷。」我松下一口气,走向大门。
张伯在大门口等我,见我出来就问:「找到了?」
我点点头,「找到了。」我说:「在厨房里。」
「张伯!」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张伯!」
「是少爷叫你。」我又急起来。「你快去吧,张伯。」
「那么我进去一下,出来替你开铁闸。」他说。
「好的。」
我在花园等了十分钟左右,张伯出来了。
地摸出钥匙,笑着说:「你猜刚才少爷说什么?」
我紧张起来,「他说什么?是重要的话吗?」
「他问我,你是不是每天替地打扫的那个女孩子。」
「你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他了?」我奇怪的问。
「他不相信,他说你才十二、三岁!做不了那么多的事。」
我急得脸都红了,「但是他自己也说我做得好!」
「是呀,所以他才奇怪,他没想到你那么能干。」
我担心的问:「他会不会嫌我小,不要我做了?」
张伯笑。「怎么会呢?他说你做得比大人还干净。」
「真的?」我还是很忧虑,「他别辞掉我就好了。」
「你这孩子,心事太多,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
「张伯,你要为我说说好话,你说我可以应付。」
张伯大笑。「阿绢,快去学校吧,不然要迟到了。」
我再补上一句,「不过他没有什么少爷架子。」
「是的是的。」他说:「明天再见吧,好好走。」
张伯替我开了铁闸,我向他道谢,跑到车站去。
我很后悔,我是不该回去拿书的,以致碰上了主人。
我为这个担心了好几天,他会将我解雇的,我一路在担心,他会的,他见过了我,知道我太小,怕我靠不住。
我每天回去工作,都担心张伯会给我一个信封。
信封里面放着我的薪水,告诉我第二天不用回去了。
要是他真的开除了我,妈一定会很生气。
她会气得连学校也不让我去,那时我怎么办?
我实在太担心了,好几夜没睡,害怕着这件事。
过了两个星期,我才安下心来,因为一切都正常。
张伯笑我傻,他把端木少爷形容成一个好人。
他问我:「你说你一直没见过少爷,现在可见到了。」
我说:「他是怎么样的,我也没有看清楚。」
「怎么会呢?」张伯诧异的问:「你明明见过的。」
「没看仔细,我都给吓坏了,只觉他高大。」
「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样小?」张伯笑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脸热辣辣的。「我就是怕。」
「出来多见见世面,就不怕了。」张伯说。
「是的。」我低声说:「我是很土的,我妈也这样说我。」
「常出来花园坐坐,我说些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好呀。」我笑了,「我每天都出来陪你谈谈。」
「你要听什么故事,我都会讲,你要听什么?」
「那位赵小姐,不再来了吗?」我问张伯。
「嗳,这些有什么好听的?」他有点不高兴。
「告诉我,我喜欢听这个。」我笑说:「好不好?」
「吵完又好了。」张伯说:「昨天赵小姐还在这里。」
「是吗?」我问:「他俩倒真奇怪。少爷还把她的照片扔到垃圾桶里了,给她知道,可真要气坏了。」
张伯道:「可是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是的。」我点点头。「我又怎么会说呢?」
「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张伯说:「多事!」
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以后并没有再问赵小姐的事。
又再过了半个月,我才完完全全的放下心来。我想我是不会被开除的了,因此我格外小心工作。
我尽量想办法记起他的样子,可是总没有什么印象。
我只与他打了一个照面,以后便低着头。厨房里那盏灯又不太光亮,但是他的确很高大。我仿佛觉得他很年轻,头发长长的,打扮很时髦。当然他人很好,对我客气,好象我不是他的佣人。这一样我记得很牢,由此可见他对下人是很好的。
大妈来看过我们,她问起我的工作,我说很好。
「你妈现在对你好点了没有?」大妈笑问。
我说:「妈对我一直是这样子,不过最近开心了一点。」
「那就好。」大妈说:「你要待她好一点,知道不?」
我点点头,「当然了,妈最近的身体也不太好。」
「没有什么病吧?」大妈关心地问:「看医生没有?」
「我想是她心情不好,」我低声的说:「她工作又辛苦。」
「所以说你别惹她生气;做女儿总要听母亲的。」
「是,我知道。」我说。
「但是你有了固定收入,她可高兴了,说不定就此身体会好了起来。」大妈好心的安慰着我。
「是的。」
「你见了那边的少爷没有?」大妈问:「他对你没有意见吧?做了这么些时候,应该事事都摸熟了。对不对?」
「是。工作很简单,他也说我做得不错。」
「那就好了,你依我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谢谢你了,大妈。」我说:「我会记着的。」
「张伯对你好吗?」大妈又问:「那老头子人是不错的。」
「不过他也爱教训我。」我冲口而出。「话很多。」
我的意思是除了他,大妈也爱噜苏我。
但是大妈没听出来,我也有点懊悔出口太快,因为大妈实在是太关心我们,而张伯也的确是个好人。
大妈看了我一眼,「张伯年纪大了,是那样的。」
「大妈,你一切都放心,我会做得很好的。」
我再三向她保证,她才走了,非常开心。
让大妈一说,我也发觉妈的身体很差,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她又不肯休息,去看医生,更是不必谈。
想了一会儿,我也把妈的事情搁下了。
去上工的时候,张伯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
「什么好消息?」我问他,「是不是你请我吃东西?」
「看你,就是记得吃的。」张伯笑了,「真是!」
我摸摸头,「那么是什么事呢,告诉我。」
「我先来问你,你会不会煮饭菜?」张伯问。
「煮饭?那当然会的,谁不会煮呢?」我笑。
「那就行了,少爷想叫你做饭呢,做全日工。」
「什么?做全日工?」我一时听不明白。
「做全工,薪水当然有得加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