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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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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忙忙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方筱苓已经从抢救室出来，转进了监护病房。
“纪老夫人上了年纪，原本就有高血压，一时情绪激动，导致颅内小血管破裂出血，也就是俗称的‘中风’。”医生耐心和我解释。
“中风？那，那岂不是会瘫痪？……”我大惊。
“不，不一定，要看出血的部位和多少。”医生宽慰地道，“从刚才的头颅CT来看，出血量很小，不会压迫到大的神经，近期可能会出现一些手脚无力的症状，但只要出血停止，血块吸收，经过康复锻炼，完全可以恢复如常。”
我松了口气：“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考虑一下，点点头：“可以，但时间不要太久，而且尽量不要再让她有大的情绪波动。”
“我懂的。”
轻轻推门进去，我感到一阵心酸。那个善良慈祥的老人，此刻不再坚强，不再有包容一切的力量，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全身连接着各种管道和仪器，好像一碰会就随时碎掉一样。
“妈！”我轻声地唤道。
她皱纹里紧闭的双眼微微一动，然后慢慢地张开了，看清是我，她的眼眶渐渐地红起来。
我想起医生交待的话，心里一紧，忙笑道：“妈，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您可是把我吓坏了。”
“云天……”她看着我，蠕动嘴唇，说出儿子的名字。
“云天还在公司，他说一会儿忙完了就过来。”我安慰她。
她闭上眼，轻轻地摇摇头。我不明所以，她又睁开眼睛来深深地看着我：“是阮家，他们早有预谋，想把我们逼上绝路……他们……欺人太甚……”
我握紧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是阮明辉。她想重新回到云天身边，但云天不肯，她就用这种手段……妈！”我紧紧地盯住她双眼，迟疑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现在希望我怎么做呢？如果我离开云天，他们就会放过纪氏，对不对？”
“不！”方筱苓突然激动了，她恨恨地迸出一个字，“不！”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报警声，我吓了一跳，赶紧按下呼叫铃，又急切地安慰道，“妈，你先别激动！你现在不能激动！”
她眼中闪烁出惊人的亮光，死死地握住我的手，挣扎道：“你会走吗？会离开吗？如果纪家破产，如果云天一无所有，如果我们流落街头……”
“不！我不会！”我坚定地回答，“妈，我向你保证！”
她的手在瞬间软弱地放开我。
医护人员在这时冲进门来，一通忙乱。医生有些责怪地看着我：“不是说不能让她激动吗？现在请你先出去吧！短时间内不能再安排探视了！”
我无言以对，只得无奈地往外走。临出门时，我回头，在医护人员身影的缝隙间，方筱苓痛苦地喘息着，但她的目光却依然紧紧追随着我。视线交汇，我给她一个坚定而毫不退缩的眼神。她终于缓缓地闭上眼，嘴角也似乎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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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病情稳定，但我还是不敢轻易离开。
其间我和纪云天通过一个短暂的电话，我告诉他方筱苓目前的情况，叫他不要担心这边，好好处理公司的事情。他几乎没有说几个字，大部分时间用“嗯”来回答我的话。三分钟之后，他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又得去开会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我很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说：“好，去吧！没事。我在医院等你。”
电话无声无息地挂断了。我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坐下来，心里有些不着边际。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辈子好像和医院很有缘似的，上天对我的考验好像也是没完没了。说实话，我并不是铁人，我一样会脆弱，会迷茫，会疲倦，会不想再继续。可是我心里又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低潮。我知道，只要咬牙渡过，后面的路又会渐渐顺畅。但是不得不承认，熬过低潮的时间，很痛苦。
我想起老爸从来不曾在我的记忆里流露过颓丧或失落的情绪，事实上，我却在冥冥中感觉到，他其实也曾有过诸如我此时的低迷。那么，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我努力地去想，去靠近。
心灵开始慢慢地在沉淀，纷乱的思绪，忧急的惶恐都在渐渐地远去。我想起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事物。例如阳光，例如鲜花，例如爱情。
我想起，幼时夜里偶尔醒来，会看见父亲在午夜的月光下坐起身来，静静地凝视熟睡的母亲。我记得月光是那么美丽，柔和的光辉流淌着脉脉的温情。那时我还小，不懂得从父亲沧桑的脸庞上流露出的，那样深沉的情感是什么，但现在我懂了，那是人世间最美好最纯洁最令人不能自已的爱情！
是的，纪氏如果破产，纪云天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财富、地位、权力……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他还有我。而我，充其量不过重新回到女屌丝的生活里去。每天必须辛苦地工作，为明天的早餐发愁，吃方便面或者啃馒头，那都无所谓，即使是这样，我想我也可以为纪云天煮上一锅易消化的瘦肉粥。
我捂着眼睛笑起来。老妈说得一点也没错，沈家人的爱情也有遗传。老爸，你在天有灵，就算看到女儿将来和你一样过着贫穷而快乐的生活，也一样会祝福我的，对不对？
我掏出手机，给小阳发去一条短信：亲爱的弟弟，老姐如果招个上门姐夫外带一个可爱老太太回家，你怎么看？
他很快地回过来：亲爱的姐姐，你投资的眼光实在有点差劲！不过幸好你还有我这么个聪明能干的老弟！放心，上门姐夫我会努力把他改造成经济适用男，至于可爱的老太太……那就留给咱妈做聊天工具吧！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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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纪云天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我在走廊上坐了一整天，正把头靠在墙角昏昏欲睡，忽然觉得有人轻轻在摸我头发。猛地惊醒，鼻端熟悉的味道令我重新安下心来。
“你总算来了！”我揉揉眼睛，疲倦地微笑。
纪云天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在两天之中好像又全部消失了。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把我的手攥进手心里，紧紧地包住。他的手总是那么凉，但我的手却好像天生就是那么暖。我喜欢把他的手捂热，谁叫我总有多余的温度呢！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顾繁也来了。
但他看了我一眼，失笑道：“那是什么眼神？纪家有事，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纪云天解释说：“这两天他一直在公司帮我。”语气虽然淡淡的，但我听出了深藏其中的感激。
“方阿姨怎么样了？”顾繁问。
“情况还好，已经稳定下来。医生说观察两天，如果脑部的出血止住，就不会再恶化了。只是，”我犹豫一下，“需要静养。”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下来。在纪氏风雨飘摇的时候，要静养，谈何容易？
我看看顾繁，又看看纪云天，心中了然。我问：“那公司怎么样了？”虽然看得出不乐观，但依然忍不住抱着希望问一问。
纪云天更加沉默，手不知不觉地松开。我微一蹙眉，反手握紧了他。
顾繁看他一眼，思索片刻，开口却道：“云天，迟早要让她知道，何必要瞒？我才不相信她会是那种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已经沉下去。
纪云天的手好像冷得厉害，甚至有点微微发颤。我叹口气，拉着他的手来到嘴边，轻轻呵气，一边说道：“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问了。反正，不管是什么结果，对我来说也没太分别。冷不冷？我们回家去吧！”
他猛地握紧了我的手，深深地看进我眼里，深吸口气，然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3 章
我心里一凉，看看顾繁，他的表情一样地凝重。
“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两天时间……”
“但阮家却已经准备了很久。”顾繁接话，“这个女人，一早就布好陷井，就等着此时发难。纪家的生意分布虽广，但毕竟涉猎不深，同时在好几个领域都受到打压，纪氏的资金无法正常运作，上市股票已经连续跌停了。阮家一定是和联合打压纪氏的人定下了某些协议。”
“那……那怎么办？”
“现在阮家，或者说阮明辉给出的选择是这样：一，让云天和阿姨无偿转出手上的股份，永远离开纪氏。第二，不转出股份的话，纪氏只能宣布破产，那样的话，云天则会欠下巨额债务。第三……”顾繁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愣了愣，轻声道：“让我离开，是不是？然后让云天娶了阮明辉，两家人成了一家人，亲家有难，他们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呵，”我笑了，“没想到我区区一个女屌丝居然能决定纪氏公司上千人的命运！”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纪云天坚定地说。
“可我也不想让你失去纪氏，让你破产，让你负债！”我轻轻地说，凝视他漆黑的眸子。
“所以呢？”他语调拔高，握住我的手猛地收紧，用一种看似愤怒实则惶恐的语气大声说，“所以你就要离开？就为了这些该死的理由？！”
我沉默着，坚定不移地看着他，任由他将我的手捏到生疼。直到他的力道渐渐放松下来，一种迷茫而无助的情绪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我不会帮你做任何决定。”我温柔地说，摸了摸他血色尽失的脸，“我很抱歉给你造成的困扰，但这始终是你的题目，我没有权力帮你做决定。你可以选择第一项，或者第二项，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知道的，我不会走开，无论你是总裁还是贫民。但是，你也可以选择第三项，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同样是非常痛苦的决定……”
“不！——”纪云天忽然紧紧地闭上眼，低下头发出一声受伤的彷徨的低吼。
我的手来到他的额头，耳垂，然后是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拨弄，口中则继续轻轻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同样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因为，你大概也知道，我是个很坚强的人。我尝过被抛弃的滋味，事实上，不是被莫遥，而是被这个残酷的现实社会摆弄了一道。但我还是走过来了。如果失去你，我会很痛苦，但那只是暂时，我相信，我还能继续。”
“可是你说过，我还欠你六十年的爱！”他低低地说，慢慢地抬起眼。那双深邃的漆黑的令人魂牵梦萦的眼睛啊！
“是的，”我说，眼睛里好像热热的，可我居然还在笑，“如果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爱就会消失。但是，如果你还活着，那么，不管你身在何处，爱，就在这里！”我把他的手放在我胸口，那里有一颗小心脏正强健有力地在跳动！
他深深地凝视我片刻，突然之间，很用力地把我拉进怀里去，很用力地抱紧我，很用力地按着我的脑袋，按在他滚烫的结实的微微颤抖的胸膛之上。他的心跳快得好像要失控，一声声敲打着我的耳膜，像是要敲进我记忆的最深处去，让我永远永远也不能忘怀！
我忽然有了种感觉，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然后，我就听他一字一句的声音，从身体的内部稳稳地坚定地传出来。
“我选，第一项！”他郑重地说，将我轻轻推开一些，凝视着我的双眼，又重复了一遍，“小星，我选第一项！”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顾繁忍不住开口问：“云天，你想清楚了？”而我只是怔怔地迷失在纪云天深情的注视中。
“是的，我想得很清楚。今天，昨天，甚至是在和阮明辉谈话的那一天，我早就想得很清楚！纪氏是我爸一手创立的，对我们而言，意义的确重大。但是，这几年，除了机械地为它工作，我并没有从中获得任何乐趣。难道，爸爸留下这个公司，就是为了让我和妈妈成为机器人吗？我累了，其实这些年，妈也很累。我们应该试着放下了。放弃纪氏，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更何况，如果拥有了一样东西，注定就要失去另一件作为补偿的话，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这个女人！小星，我的妻子！”
我感到眼睛里有液体流下来，赶紧抬手拭去，又忍不住担心地问：“可是，这只是你的决定，日后怎么和妈交待呢？”
纪云天抬手，轻柔地擦去我的泪水：“我相信，妈会支持我的决定的！我想，她应该会更希望看到我今后自由地和所爱的人一起生活，而不是为了纪氏错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幸福！”
我笑起来，可是却落下更多的泪水。
“好了，别哭了！”
“可我忍不住啊！”我反而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