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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道:“我知道,阿霓。”
赵晓霓道:“你知道?”
罗汉道:“正如你所说,这是必然的。”
赵晓霓道:“罗汉,寻常人都错杀不得,何况是大明朝的忠贞分子,你要知道,大明朝处在内忧外患的动荡飘摇局势之中,一个忠贞分子很可能关系着大明朝的存亡,你怎么能……
你是会成为千古一大罪人的。”
罗汉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我知道,阿霓,可是我身不由主,无可奈何!”
赵晓霓急得要掉泪,道:“罗汉,这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罗汉木然道:“原谅我,阿霓,我不能说.我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就是我食言背信.我要是一旦食言背信,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赵晓霓道:“你怕对谁自言背信,‘满洲’这些奸细?罗汉,他们是大明朝的敌人啊。”
罗汉道:“我知道,阿霓,我什么都知道,我不傻,也不是白痴,我连这点利害都不知道么?”
赵晓霓道:“既然什么都知道,你还……你这不是明知故犯么?”
罗汉道:“阿霓,我不一再说么,我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赵晓霓道:“你身不由己,无可奈何,有谁在你脖子上架把刀了么?”
罗汉脸上又掠过一阵抽搐,道:“他们真要是在我脖子上架把刀那倒好了,我罗汉岂是怕死之人。”
赵晓霓道:“那么是……他们在谁脖子上架刀了?”
“他们没在谁脖子上架刀,阿霓,你不要再问了,是我自愿,我愿意替他们卖命,我愿意帮他们杀人!”
一丝鲜血顺着他唇角流了下来。
他已经咬破了嘴唇,可见他心里是多么的悲痛。
赵晓霓既痛又惊,连忙掏出罗帕替罗汉擦去了那丝鲜血,含泪说道:“别这样,罗汉,这样我会心疼的,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是被逼的……”
“不。”罗汉一摇头道:“没人逼我,是我自愿的。”
赵晓霓没说话,半晌之后,忽然问道:“罗汉,要让你在我跟杀人之间选一样,你会选哪一样?”
罗汉凄惨一笑道:“阿霓,如果你真让我这么选的话,你要原谅,我只有选后者。”
赵晓霓明白了,一个人到了可以舍情的时候,他的确是万不得已,罗汉虽然刚结识她不久,可是对她用情之深,恐怕这世上没一个人能比得上,他既然能毅然忍痛舍情,这就已够说明他是如何的不得已了。
可是罗汉究竟有什么不得已,她不明白,也始终想不通。
她咽了口气,默默地坐了下去,没再说什么!
她还能再说什么,也用不着再说什么了。
她明白了这件事不是她所能阻拦的,这场杀劫也不是她所能化解的!
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院子里有人叫道:“有位白老弟住在哪一间……”
罗汉双眉一扬,道:“我在这儿。”
步履声直奔这间上房而来,转眼间停在门外:“白老弟,我告进了。”
罗汉冷冷说道:“门没闩,你进来就是。”
门被推开,屋里走进个人,瘦高的个子,一身华服,长眉细目,眉宇间带点阴沉,似乎是个城府深沉,颇具心机的人物。
他进门赔笑,拱手:“白老弟,我久仰,咱们虽没见过面,但是跟熟朋友没什么两样,我不客气了。”
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坐定之后,一双棱煞目光掠过赵晓霓的娇靥,落在罗汉脸上:“白老弟一路辛苦,其实,白老弟的旅途应该不算孤寂,大大地不算……”
他哈哈哈一阵笑。
罗汉脸色木然,不带一丝儿表情,冰冷说道:“你就是‘满洲’在‘长安’的首脑?”
那华服客微微一笑道:“说首脑不敢当,兄弟不过负责调度……”
罗汉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好了。”
华服客笑道:“白老弟这话说的。白老弟既然到了,还会有什么别的事……”
罗汉道:“那就行了,他在什么地方?说吧!”
华服客道:“不急,兄弟我可不是来催白老弟办事的,兄弟还没给白老弟接风洗尘……”
罗汉道:“不必了,你们不急我急,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华服客道:“就是今儿晚上么?”
罗汉道:“不错,就是今儿晚上。”
华服客道:“白老弟一路远来,疲乏挑战……”
罗汉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操心,今儿晚上我也许不能得手,不过我总会把他的人头交给你们的。”
华服客含笑说道:“既然白老弟那么急,那么坚决,我自不便再说什么,而且也求之不得。今儿晚上就今儿晚上吧……”
他站了起来,道:“白老弟现在有空么?”
罗汉道:“我随时都有空,既然我坚持今夜下手,今夜也自然有空。”
华服客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容我给白老弟带路。”转身走了出去。
罗汉要往起站,赵晓霓及时说道:“罗汉,事关重大,你要三思而后行。”
罗汉却毫不迟疑地站了起来,道:“阿霓,没离开‘回回堡’之前,我想过也不只三遍。”
迈步行了出去。
赵晓霓忙跟了上去!
罗汉一见她跟上来,当即就停了步,道:“阿霓,你也要去么?”
赵晓霓毅然说道:“我永远伴你,不管你到哪里去,不管你是去于什么,我都不离开你一步。”
罗汉道:“阿霓,我这是去杀人。”
赵晓霓道:“我知道,‘白莲教’杀的人更多。”
罗汉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伸手握上赵晓霓的皓腕,拉着赵晓霓行了出去。
那华服客等在院子里,一见罗汉拉着赵晓霓,当即笑道:“怎么,白老弟这位伴儿也要去么?”
罗汉没理他,冷冷说道:“带路。”
华服客道:“白老弟,你可不是去玩儿的。”
赵晓霓淡然说道:“你放心,我见过的流血场面不比你少!”
“或许。”华服客一笑说道:“谁叫姑娘是白老弟的伴儿呀!”
转身行了出来。
口 口 口
“长安城”到处都是热闹的,尤其是这些酒楼。
论“长安城”的酒楼,首推这家“长安第一楼”。
美轮美奂,豪华气派的两层楼建筑,金字大招牌,四盏大灯照耀得楼前光同白昼,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不热闹。
那华服客正在跟楼前两个华服汉子说话。
赵晓霓望望跟前这座酒楼,耳听楼上楼下那猜拳行令的闹酒声浪,满面的忧虑,轻轻说道:“就是这儿么?”
罗汉道:“怕是!”
赵晓霓道:“罗汉,这儿不适宜……”
罗汉道:“阿霓,杀人还要挑地方么?待会儿一旦乱起来,他们自然会走避的。”
华服客走了过来,含笑说道:“白老弟,就是这儿了,那小子正在楼上饮酒作乐,不知死之将至。”
罗汉似乎永远那么冷,道:“带我上去。”
华服客迟疑了一下道:“白老弟,我还用上去么?”
罗汉道:“你不指给我看,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是他。”
华服客道:“白老弟说得是,只是……只是……”
罗汉冷冷一笑道:“见不得血么?”
华服客窘迫一笑道:“那怎么会,你白老弟瞧扁人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怕见血么?”
罗汉道:“那就废话少说,带路。”
华服客暗暗一横心,一咬牙,转身要走。
只见一名华服汉子奔了过来,近前说道:“爷,那小子溜了。”
华服客一怔,道:“怎么说,那小子溜了,你们看得他好好的,怎么会让他溜的,什么时候溜的,往哪儿去了?”
那华服汉子嗫嚅说道:“属下不知道,没看见。”
华服客两边眉毛一竖,扬手就要掴,可是他手刚抬起又垂了下去,冷冷一笑道:“你们真行啊,真会办事啊!”
那华服汉子怯怯说道:“爷,那小子留了张纸条……”
手里拿张纸条,刚扬起。
华服客扬手夺了过去,只一眼,脸上就变了色,冷哼一声道:“好小子,挺机灵的,你躲得了一回,躲得了二回么?”
马上一付笑脸把纸条儿递向罗汉:“白老弟,你瞧瞧,气人不气人!”
罗汉脸上没一点表情,伸手接过了那张纸条,只见那张纸条上龙飞凤舞一笔好字,写得是:“无端扰人酒兴,罪该打下阿鼻地狱。
阁下高人,性刚直,心淳厚,怀绝世身手,奈何挟技东来,为‘满虏’卖命,不智之举诚令人扼腕。
阁下非我敌手,念阁下之不得已,惜阁下之惊世才,我不跟阁下朝面,不跟阁下碰头,阁下其奈我何!
寄语罗汉,为自己,为佳伴,三思,慎行!”
没署名,署名处仅写了个“李”字。
赵晓霓站在一旁,看个清楚,马上就明白这位姓李的是哪一个了,禁不住心头一阵猛跳。
她为罗汉庆幸,也感激这位姓李的,双重的感激。
只听罗汉冷笑说道:“好机灵,好心智……”
华服客道:“白老弟挟技东来,锋芒毕露,锐气逼人,只怕他是想等白老弟那锋芒略稍减之后……”
罗汉冷冷说道:“我知道。”
只见他那只手一握,再张开时一张纸条已变成了粉,雪花般地落在了地上。
华服客看得一惊,赔上了一张笑脸:“白老弟,怎么回事?看字里行间,他显然对白老弟颇为熟悉。”
罗汉没说话,脸上没表情,可是两眼之中却难掩心中诧异之情。
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服客见他没说话,一笑又道:“这样吧,白老弟,他不是躲了么,正好白老弟远道而来,不妨歇息两天……”
“不!”罗汉从牙角迸出来一个字,一句话:“你们给我找他,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夜。”
华服客为之—怔!
赵晓霓开了口,说了话:“罗汉,回去再说吧,让他们去找吧,这姓李的是他们的生死大敌,还怕他们不尽心尽力地去找么!”
华服客马上赔笑说道:“对,还是这位姑娘说得对,这小子是我们的生死大敌,我们要除他的心不比谁急?白老弟总不能就在大街上这么等着啊,请先回客栈去,只要一找着那小子,我马上派人给白老弟你送信儿去,行了吧?”
罗汉没说话,拉着赵晓霓行去。
华服客又是一怔,望着罗汉跟赵晓霓走远了,才摇摇头,冷笑说道:“这小子跟他娘从棺材里出来的一样,一直板着他那张脸,看吧!看将来有谁的乐子受!”
他是自言自语,也有点像说给身后那华服汉子听的。
只听身后有个人开了口:“也难怪,他心里有事儿。”
华服客冷哼一声:“他心里有事儿,谁心里没……”
这两字“事儿”还没有出口,倏觉刚才身后那话声不对,一怔,一惊,接着机伶一颤,腾身要跑。
可是他双肩刚晃,身后那人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真是,在我眼前你还跑得了么!”
他肩上落上钢钩般五指,只觉那五个指头一捏,他半身酸麻,肩骨跟要碎了一样,他闷哼一声蹲下身去。
身后那人又开了口:“转过来吧,转过来咱们聊聊。”
他乖乖地转回身来,眼前站着那姓李的,那华服汉子就站在姓李的身侧,跟泥塑木雕人儿似的,两眼发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华服客喉咙动了几动,才惊出声来:“李……李……李……”
姓李的笑笑说道:“我叫李德威,你不会不认识吧?”
华服客怎么敢当面叫这三个字,他忙道:“李……李爷。”
李德威笑道:“不敢当,你太看得起我了,借一步说话,好么?”
华服客一惊忙道:“李爷,您……您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好了!”
李德威道:“别以为这儿人多。除非我不打算杀你,我要是打算杀你,在哪儿都一样,跟我走,别让我当街给你难堪,那会伤你‘满洲’的面子。”
口 口 口
“长安第一楼”真热闹,可是“长安第一楼”边上那个死胡同却是个寂静地儿,黑黝黝的猛一进去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感。
进了这条死胡同,李德威搭在华服客肩上的那只手放了下来,笑笑说道:“话先说在前头,我不怕你跑,只要你自认有本事跑得了,你尽管跑,可是万一你运气不佳让我揪了回来,别恨我先断你的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