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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高立也多吃些。
但高立却一直在看着双双,目中充满了忧虑之色。
他显然有根多话要问秋凤梧,却又不能在双双面前间出来。
饭桌上只有双双是愉快的。
知道得越少,烦恼忧虑就越少,所以有时候无知反而是幸福。
双双忽然道:“今天你们怎么不喝酒?”
秋凤梧勉强笑道:“只有真正的酒鬼,白天才喝酒。”
双双道:“你们还不是真正的酒鬼?”
秋凤梧道:“幸好还不是。”
双双垂下头,忽又轻轻道:“若是喜酒呢?”
秋凤梧心里好象突然被刺了一针。
喜酒,他们岂非本在等着喝高立的喜酒?
他抬起头,就发现高立的手在颤抖。一张脸已苍白如纸。
没有喜酒了。
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血!也许是别人的血,也许是自己的血,流不尽的血。
你手上只要沾着一点血腥,这一生就永远要在血腥中打滚。
秋凤梧正在喝汤,只觉得这汤也又酸又腥,就好象血一样。
双双的脸上,却己泛起了红晕,幸福而羞涩的红晕。
她垂着头,轻轻道:“刚才……刚才他已跟我说了,他说你们也都已知道。”
秋凤梧茫然道:“我们都已知道。”
双双红着脸,嫣然道:“我以为你们一定会恭喜我们的!”
秋凤梧道:“恭喜恭喜。”
他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水,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高立心里一定比他更苦。
双双道:“既然有事值得恭喜,你们为什么不喝杯酒呢?”
高立忽然站起来,道:“谁说我们不喝酒,我去拿酒去。”
双双嫣然道:“今天我也想喝一点,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高立道:“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虽已站起来,但身子却似已僵硬。
院子里的尸身还没有埋葬,正在阳光下逐渐干瘪萎缩。
追杀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随时随刻都可能出现。
她平静幸福的生活,眼见就要毁灭,连生命都可能毁灭。
可是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高立只觉得面颊冰冷,眼泪已沿着面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秋凤梧实在不忍再看高立面上的表情,也不忍再看双双。
他生怕看了之后,自己也会哭。
金开甲一直在扒饭,一口一口咽下去,忽然放下筷子站起来道:“我出去一趟。”
秋凤梧道:“到哪里去?”
其实他根本不必问的。
他当然知道金开甲是要大力他们挡住那些人。
金开甲道:“我出去走走。”
秋凤梧道:“我们一起去。”
双双道:“你们要出去,酒还没有喝哩。”
秋凤梧勉强笑道:“酒可以等我们回来再喝,我们去找些新鲜竹笋来烧鸡。”
”
高立忽然笑了笑,淡淡道:“你们不必去了,竹笋已在院子里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出奇。
平静得可怕。
秋凤梧回过头,一颗心也立刻沉了下去。
四个人已慢慢地走入了院子。
(五)
阳光灿烂,百花齐放。
多么好的天气。
第一个人慢慢地走进来,四面看了一眼,喃喃道:“好地方,是好地方。”
这人的脸很长,就象马的脸,脸上长满了了粒粒豌豆般的疙瘩,眼睛里布满血丝。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种凶相,他就是这种人!
院子里有个树桩。
他慢慢地坐下来,“呛”的,拔出一柄沉重的鬼头刀。
他就用这把刀开始修他的指甲。
三十六斤重的鬼头刀,在他手里,轻得就像是柳叶一样。
高立认得他。
他叫毛战!
“七月十五”这组织中,杀人最多的就是他。
他每次杀人时都已接近疯狂,一看到血,就完全疯狂。
若不是因为他已经到滇境去杀人,上次刺杀百里长青的行动,一定也有他。
第二个人慢慢地走进来,也四面看了一眼,道:“好地方,能死在这地方真不错。”
这人的脸是惨青色的,看不见肉,鼻如鹰钩,眼睛也好象专吃死尸的兀鹰一样。
他手里提着柄丧门剑,剑光也象他的脸一样,闪着惨青色的光。
他看来并没有毛战凶恶,但却更阴沉——阴沉有时比凶恶更可怕。
院子里有棵熔树。
他一走进来,就在树荫下躺了下去,因为他一向最憎恶阳光。
高立不认得他,却认得他的剑。
“阴魂剑”麻锋。
“七月十五”早已在吸收这个人,而且花了不少代价,他当然是值得的。
他从不轻易杀人,甚至很少出手。
可是他要杀的人,都已进了棺材。
他杀人时从不愿有人在旁边看着,因为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用的法子太残酷。
“你若要杀一个人,就得要他变做鬼之后,都不敢找你报复!”
第三个人高大得已有些臃肿,但脚步很轻,比猫还轻。
高立当然也认得他。
这人竟是丁干。
他慢慢地走进来,四面看了一眼,悠然道:“好地方,真个好地方,能在这地方等死,
福气真不错。”
他也坐下来,用手里的弯刀修胡子。
他跟毛战本是死党,一举一动都在有意无意问模仿着毛战。
若说他这人还有个朋友,就是毛战。
第四个看来很斯文,很和气,白白净净的脸,胡于修饰得干净而整齐。
他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进来,不但脸带着微笑,眼睛也是笑眯眯地。
他没有说话,身上也没有兵器。
他看来就像是个特地来拜访朋友的秀才。
但高立和秋凤梧看见这个人,却忽然觉得有阵寒意自足底升起。好像这人比毛战、麻
锋、丁干加起来还要可怕很多。
因为他们认得他。他就是。“七月十五”这组织的首领,“幽冥才子”西门玉!
高立在这组织已逾三年,但却从来未见过西门王亲自出手。
据说他杀人很慢,非常慢。
据说他有一次杀一个人竟杀了两天。
据说两天后这人断气时,谁也认不出他曾经是个人了。
但这些当然只不过是传说,相信的人并不多。
因为他实在太斯文,太秀才气,而且文质彬彬,温柔有礼。
象这么样一个斯文人,怎么会杀人呢?
现在他还笑眯眯地站在院子里等,既不着急,也没有发脾气象就是要他再等三天三夜也
没关系。
但高立和秋凤梧却知道现在他们己到了非出去不可的时候:
他们对望了一眼。
秋凤梧悄悄地从墙上抽下了他的剑。
高立慢慢地从墙角抄起他的枪。
双双忽然道:“外面又有人来了,是不是你请来喝喜酒的朋友?”
高立咬了咬牙,道:“他们不是朋友!”
双双道:“不是朋友,是什么人?”
高立道:“是强盗。”
双双脸色变了,仿佛立刻就要晕倒。
高立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柔声道:“我叫大象扶你回房去歇一歇。”我很快就会将强盗
赶跑的。”
双双道:“真的很快?”
高立道:“真的!”
他勉强忍耐着,不让泪流下。
他只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骗她。
也许这真是最后一次了。
(六)
毛战还在修指甲,丁干还在修胡子,麻锋躺在树荫下,更连头都没有抬起。
在他们眼中,“小武”和高立己只不过是两个死人。
但西门玉却迎了上去,笑容温柔而亲切,微笑道:“你们这两天辛苦了?”
秋凤梧居然也笑了笑,道:“还好。”
西门玉道:“昨天睡得好不好?”
秋凤梧道:“我们倒还睡得着,吃得饱。”
西门玉又笑了,道:“能吃得睡得就是福气,上次我给你们的银子,你们花光了吗?”
秋凤梧道:“还有一点。”
西门玉笑道:“当然还有,我早就听说百里长青是个很大方的人。”
秋凤梧道:“不错,他给了我们每个人五万两,想不到救人比杀人赚的钱还多。”
西门玉点点头,道:“这倒是提醒了我,我以后只怕也要改行了。”
秋凤梧道:“现在呢!”
西门玉微笑着说道:“现在我还想免费杀几个人。”
秋凤梧叹了口气,道:“我本该也免费杀个人的,只可惜他的皮太厚了,我也免得费气
力。”
西门玉道:“你是说丁干?”
秋凤梧道:“我只奇怪皮这么厚的人,胡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西门玉道:“他的确厚颜、无耻,而且还杀了两个伙伴,你猜我要怎么样对付他?”
秋凤梧道:“猜不出!”
西门玉道:“我准备赏给他五百两银子,因为他总算活着回去将你们的行踪告诉了
我。”
他笑了笑,悠然道:“你看,我赏罚是不是一向公平得很?”
秋凤梧道:“的确公平得很。”
西门玉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陪我聊天,不过是在等机会杀我,我始
终认为你是最懂得怎么样杀一个人。所以我实在替你可惜!”
秋凤梧道:“你还知道什么?”
西门玉道:“我也知道你们一定会在这里等着我的。”
秋凤梧道:“为什么?”
西门玉道:“因为带着个女人走路,总是不大方便,这女人偏偏又丢不下的。”
他忽然向高立笑了笑,道:“你说对不对?”
高立冷冷道:“对极了。”
西门玉微笑道:“久闻嫂夫人是位天仙般的美人,你为什么不请出来让我们见见?”
高立道:“她只见人,不见你们这种……”
他身子突然僵硬,声音立刻嘶哑。
因为他已听到双双的脚步声。
双双已挣扎着,走了出来,正在不停地喘息。
每个人的眼睛都突然睁大了,就像是突然看见一个有三条腿的人。
毛战突然大笑,道:“你们看见了没有,这就是高立的女人!”
丁干大笑道:“这是个女人么?这简直是个妖怪,不折不扣的妖怪。”
毛战道:“若果谁要娶这种妖怪,我情愿去做和尚,情愿一头撞死!”
高立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不敢再回头去看双双。
他突然像一条负伤的野兽般冲了出去——
他宁可死,宁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愿让双双受到这种打击。
标题
古龙《七种武器系列·孔雀翎》
命 运
(一)
刀法、剑法的名家,常常会认为用双刀双剑是件很愚蠢,甚至手 。
在枪法的名家眼中看来,双枪简直就不能算是一种枪。
因为武功也正如世上很多别的事一样,多,并不一定就是好。
一个手上长着七根指头的人,并不见得能比只有五根指头的人更精于点穴。
真正精于点穴的人,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已足够了。
可是用双刀双剑的人,也有他们的道理。
“人明明有两只手,为什么只用一件武器?”
无论哪种道理比较正确,现在却绝不会有人认为高立是可笑的。
他的双枪就像是毒龙的角,飞鹰的翼。
他从西门玉面前冲了出去,他的枪已飞出,这一枪飞出,就表示血战已开始☆
但秋风梧还是没有动。因为西门玉也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高立一眼。
他眼睛一直盯着秋风梧的手,握剑的手。
秋风梧已可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渗着冷汗。
西门玉忽然笑了笑,道/我若是你,现在就已将这柄剑放下来/
秋风梧道/哦』”
西门玉道/因为你若放下这柄剑,也许还有活厂去的机会/
秋风梧道/有多少机会?”
西门五道/并不多,但至少总比完全没有机会好些/
秋风梧道/高立已完全没有机会/ 西门玉道/他枪法不错,在用好枪的高手中,他几
乎已可算是最好的一个/ 秋风梧道/你说得很公平。”西门玉道/我看过他的枪法,也看
过他杀人,世上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武功。”
秋风梧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注意他。”
西门玉道/我也很了解毛战和丁干。”
秋风梧道/你认为他们已足够对付高立/
西门玉道/至少已差不多/
秋风梧道/我呢。”
西门玉道/我当然很了解你。” 秋风梧道/你和麻锋已足够对付我』”西门玉微笑道
/已嫌多
秋风梧道/你算准了才来的/ 西门玉道/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若没有十拿九
稳的把握,我怎么会来。”
秋风梧突然长长吐出口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