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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手刹那,白玉兰就知道面前这个断腿的中年男人,是个很凶悍的人物,然而此时竟似乎被许乐打得傻了。他不禁有些怔然,先前的默契是这个秀气男人营造出来的机会,但他开始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许乐居然能够一击得手,展现出来的战斗力生猛到了这种程度。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惜了一声,以后身边没枪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那个怪胎了。
“老前辈,需要通知医院吗?”白玉兰细声细语问道,秀气的小刀依然拈在指间,随时可能出手。
孔叔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
白玉兰缓缓站起身来,拖着那个沉重的黑箱子,向着酒店外面走去,离去之前轻声说道:“许乐不姓李,和费城那边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也不要太生气,那可是个李疯子都打不垮的家伙。”
居然连李疯子都打不垮那个年轻人?听到这句话,孔叔的眼神显得有些惘然,他看着白玉兰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生起了向老太爷申请退休的念头,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年代了。
……
……
暑火节假期到了末尾,度假的联邦民众们,都急着回家准备上班,因为这个原因,从港都开往首都特区的夜间航班不像往常那般冷清,已经满座,许乐走得太急,白玉兰只好替他订了一张头等舱的票。
坐在宽大舒适的坐椅中,听着音乐,接受着那些清秀空姐的服务,许乐一脸平静,轻声致谢,再也没有当年从东林大区初至首都星圈时的青涩与不安。他的年龄没有长太多,心境却改变了太多,这大概便是生活的力量。
光屏上正在播放着一部关于企业号的电影,许乐却头一次没有去看那个紫发女生,而是偏头看着窗外,他也没有去想先前在半岛酒店的那场冲突,甚至连前些天令他废寝忘食,兴奋不已的MX机甲也忘了。
飞机渐渐下降,远处夜晚山麓上那些白色的大风车,在月光下无比清楚。风车缓缓地旋转着,与遍布首都建筑上的光能吸收材料一起,提供了城市所需要的大部分能量,然而在此时的许乐看来,这些成排的风车,就像不停扇着风,扇着自己乘坐的飞机向着目的地而去。
这是很可爱、很孩子气的想像,证明许乐今晚的心情很好。他出了机场,用身上不多的现金租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了陆军总医院,然后在走廊里看到了邹侑少校,这种美好的心情才稍微被打断了一下。
“前两天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不通,你到底在做什么?”邹侑冷冷地看着一头汗水的许乐,说话的语气毫不客气,和当初在临海夜店前不一样,和在那个茶室前也不一样,邹少校的话语显得更为直接和理所当然。
许乐愣了愣,前两天一直在果壳的地下备用库房里忙碌,外入手机的讯号被屏蔽,自然接不到首都这边报信的电话。如果换成以往,面对着邹侑这种语气,他或许会感觉到不悦,但此时此地,这个军官用那种大舅子训妹夫的口吻进行教诲,他什么意见也无法表达。
走进病房,看着雪白病床上那个面容略有些憔悴的女孩儿,许乐下意识里放轻了脚步。
病房里没有开灯,邹郁正怔怔地望着窗外,深蓝近墨的夜空上面,偶尔闪过几丝几缕流火一般的亮光。
许乐走到她的床边,低下身子看着床边那个睡梦中的新生儿,心中生出无尽温柔的情绪,很久之后才紧张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是个男孩儿,叫流火。”邹郁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着回答道。
第一百六十章 未央
联邦医院严禁事前检测胎儿性别,虽然说现在没有多少家庭会在乎这个问题,但这个规定,就像第一宪章那般,从很多年前便被严格地执行着,从来没有什么医务机构敢于违背,在这些月里,许乐曾经和邹郁一起猜想过,腹中那个小生命的性别,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愿意那是一个女孩儿。
或许这种想法有些乡土气息,有些无聊,但许乐根骨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男孩儿多像母亲,女孩儿多像父亲,虽然说他现在和邹郁已经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有奇怪外表关系的男女,但终究他还是愿意这个孩子更像自己的兄弟施清海一些。
“姓什么?”许乐有些艰涩地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邹郁冷笑了一声,带着淡淡嘲弄之意看着他,这一刻,她不再像一个刚刚生了孩子的母亲,而更像当初临海州夜店前那个冷酷的红衣少女。
“你想他姓什么?”
许乐低头,无法言语,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明了,原来当初自己想为施公子留下血脉的念头,对于邹郁来说,是何等样的不公平。
“父亲一栏填的你的名字,这个总是可以改得,至于姓,先暂时跟着我姓。”
经过了两天的休养,邹郁的精神比刚生产的那刻已经好了许多,所以先前才有精神盯着窗外夜空中的那几抹流火。
七月流火,S1星球的夏天,星系里那些小天体便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冲进S1的运行轨道,冲入大气层,变成密密麻麻的流星雨。
邹流火?施流火?许流火?许乐挠着脑袋,将三个姓与流火这外名字自由组合,总觉着怎么也不大好听,然而邹郁脸颊下部那抹淡淡的刀痕提醒他,这位未婚妈妈拥有谁都难以企及的魄力和决心,她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或许只是偶一动念,但谁都别想改变。
新生的婴儿忽然动了动。
邹郁神情紧张起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解开了衣襟开始喂奶。
许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回避的意思,他看着这个女孩儿的腹部渐渐隆起,他亲眼看着这个小生命的成长,虽然他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心底深处,依然流淌着一种叫做温柔的情绪。
他和邹郁的关系很怪,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意思,彼此却似乎可以袒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像此时,他忘了回避,邹郁似乎也没有什么害羞的多余念头。
在许乐的眼中,这个女孩儿此时只是一位母亲,而不是女人,在邹郁的眼中,许乐这个家伙也更像一个闺密,而不是男人。
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总需要一个父亲,邹家也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生命没名没份的存在,许乐轻轻握紧了拳头,开口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邹郁依然微侧着身子,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冷淡的情绪,她微嘲说道:“嫁给你这种木头,可不是我想像的人生。”
许乐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膀,说不出别的话来。便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微偏着头,看着许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你就是许乐?”
就像是犯人一样,许乐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自己老婆生孩子了,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你做?”年过三十的护士,拧着眉尖看着许乐,她知道这个病房里的产妇是联邦大人物的家人,可是此刻看着这个年轻的父亲,依然止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
……
联邦新生儿的父亲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许乐抱着孩子,在护士的带领下,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走廊尽头是一个充满了童话色彩,粉红颜色的小房间,只是在房间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显得比较突兀的房间。
许乐看了一眼电子表格上面邹郁的公民编号,沉默了片刻,写上了自己的公民编号,新生的婴儿套上了身份脚环,被护士抱进了那个粉红色的房间。
他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紧张地注视着屋中的一切。这是联邦每所医疗机构都有的房间,除了新生儿的亲生父母之外,没有谁能靠近这里。
那个被打断哺乳,显得有些不舒服的新生婴儿,躺在软软的被褥上,有些艰难地移动着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完全不知道被褥之下,工作台上,隐藏着什么。
许乐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在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这样一道程序,而且联邦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件事情,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的他,本就是这个联邦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他总觉得有些无穷无尽的担忧。
时间过的很快,被取名叫流火的新生儿,被护士抱了出来。
许乐第一时间去看小家伙儿颈后的肌肤,却没有看到任何创口,他紧紧地抱着孩子,就像有谁想要夺走他一般。
孩子哭了起来,许乐抱得更紧了一些,盯着护士的眼睛,说道:“他为什么会哭?”
“因为你抱得太紧了。”护士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半年之内去警局进行芯片核对,然后登记名字。”
许乐鬼神使差地问了一句话:“你……也算是宪章局的工作人员吗?”
护士没有理他,许乐只好一个人孤独地抱着孩子,沿着长长的走廊向病房里走去。他知道怀中的流火已经和刚生下来时不一样了,一粒全新的微芯片已经被植入了他的颈后。
许乐下意识里感到了一阵寒意,感觉到自己颈后某处地方开始微微发热。
……
……
回到病房,邹郁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人在联邦,谁在初生的时候都会挨那一刀,这只是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实际上没有婴儿会有痛苦的感觉,大抵也只有许乐这种被封余大叔教大的家伙,这种可以置换自己颈后身份芯片的怪物,才会对这种事情如此紧张。
病房里依然昏暗,邹郁抱着孩子安静地侧卧,许乐就坐在她的身旁。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邹郁忽然开口低声说道:“那个人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
许乐知道她问的是谁,也许邹郁和施清海之间没有一丝情感可言,但此时终究多了一个孩子,刚刚生产的未婚母亲,正是最敏感脆弱的时候。
许乐看着女孩儿有些杂乱的头发,忽然间心头一酸,十分认真地说道:“放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相信我。”
七月流火,男女相亲,邹郁看着窗外的点点流火,不是为那个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男人,也不是为了许乐,也不是为了邰之源,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忽然有些想哭。
所以眼泪溢出了眼眶,在脸上悄无声息地流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邪的病房与渔排
病房里的空气调节系统向室内不停地输送着微凉的新鲜空气,窗外的夜色天光透了进来,许乐安静地坐在床的这边,微笑着心想,到底是部长千金,产房居然有点儿大自然的意思。
邹郁此时背对着他,轻柔的丝被搭在她的腰间,往日如瀑般的秀发早已变回了黑色,被仔细地扎着,垂在雪白的枕上,黑白相衬,透着一丝文静的秀气。许乐看着她,心想这副模样才像她的真实年龄,只不过如此年轻,却已经成为了一位妈妈,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心情有些复杂。
看不见女孩儿无声的哭,许乐在喜悦之后有些疲倦,缩在了椅子上,两只脚小心翼翼地搁在病床下的金属护栏边,他的手指下意识里缓缓摸到了自己的颈后,先前抱着流火去那间房间,他总有些紧张,直到此刻也觉得有些怪异。
两年前在河西州郊区山林,在大雨的侵袭下,他置换了自己颈后的芯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直至此时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为什么流火刚才却依然能睡得如此香甜,难道这只是装置的问题?
想着这些事情,许乐觉得自己的上眼皮就像吊了一块铅块,慢慢地垂下,就在此时,却听到背对自己的邹郁忽然开口淡淡说道:“以前对你有些任性,其实你我都很清楚,你根本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却实在是帮了我不少。”
一片青瓷,白玉般的容颜上露出血花红,邹郁在未婚生子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气度,才是保住她腹中孩子的根本原因,但一开始的时候,如果她不是遇到了许乐,并且许乐沉默而有些难堪地背起了这个被涂成黑色的锅,家庭的压力或许会大很多,甚至她有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小生命。
“我在想,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邹郁安静地靠在枕头上,盯着怀里的新生儿,眼睛眨也不眨,似乎生怕自己一闭眼睛,这个孩子就会不见。她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不要说什么施清海才应该谢你的废话,这个孩子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都快忘了那人长什么模样,以后不要总提起他让我心烦。”
许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女孩儿的后背,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
“前两天你在做什么事情,电话也打不通?”
这个问题先前在走廊上,邹侑少校也曾经问过,只不过他用的是质问的口气,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