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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时,惊呼声达到了顶峰,最后当那台黑色机甲安然落地,人群中竟是响起一阵自发的掌声。
这是联邦军用机甲第一次以战斗的姿态,而不是参观的对象,出现在民众面前,出现在首都星圈的城市之中。
民众热情的掌声表达着他们对联邦军队的信任和赞赏,对铁七师的爱戴,但对于议会山里那个男人来说,这些掌声或许代表着死亡的到来。
酒塔早已被子弹射的乱七八糟,能够找到一杯酒实属不易,一口饮尽之后,施清海脱掉身上那件墨绿色军风衣,擦了擦被苹果起泡酒弄的有些粘乎的手,却发现军风衣上的血原来比酒更粘。
眼镜上的光学显示,是通过议会山自主监控系统捕捉到的外界画面,施清海静静看着大楼外那四台黑色的MX机甲,逾百名全副武装的联邦士兵,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他看着手中墨绿色军风衣上的肩章,想起青龙山里的同志,想起自己当年加入组织时,曾经设想过有朝一日要带领部队杀进议会山,而今天自己已经站在议会山大杀四方,微笑不由自主地浮上英俊脸庞。
……
……
遥远的西林落日州,许乐依旧保持着那个古怪而危险的姿式,他眯着眼睛,望着窗外,枪口深深地陷进下颌,对着死亡,直到此时他才安现原来窗外的阳光是假的,是老宅里的灯光造成的错觉,因为一点都不暖和。
“很抱歉,我不能按照您的要求去做。”联邦中央电脑在他的脑海里重复着回答。
“为什么不能?”许乐双手紧握着手枪,眼睛眯的特别厉害,坚硬冰冷的枪口顶的太深,深到阵阵生痛,开始发热,“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我只会按照第一序列权限保护你,却不能因为你的命令而去杀人,这违反了最内核程序里的三定律。”中央电脑回答的很坚决,“任何序列的权限,都必须在三定律之下。”
“我没要求你杀人!”许乐手腕微动,愤怒地低声吼叫道:“你可以破坏联邦调查局和特勤局的指挥系统!你可以让他们看不到议会山里的情况!你可以帮助他离开!”
“我不能这样做。”
“不要用这种话来搪塞,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许乐眯着眼睛盯着窗户上的反光,说道:“我知道你进行过直接物理操作。”
很明显宪章电脑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尖锐起来:“我在联邦境内唯一做过的直接物理操作,是当年在5460上,你昏睡后帮你开过一段时间的机甲,我承认当时不应该好奇直接物理操作的感觉,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可以授权我进行任何形式的物理操作。”
停顿片刻后,老东西平静说道:“我会按照第一序列权限保障你的生命安全,却不可能帮助你成为凌驾于联邦之上的神。”
“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去谋取什么利益。”
许乐调整了一下姿式,用指头缓缓将手枪保险推开,轻微喘息着说道:“为了自己的事情,我只求你这一次。”
宪章电脑回答道:“如果我破坏联邦方面的机械电子设备,那联邦警察、探员、军人,将有可能被人杀死,或者极大地增大他们死亡的可能性。”
“你帮我杀过人。”许乐低头说道。
“那是帝国人。”
“帝国人就不是人?”
“修改后的三定律,确实这样规定。”
“如果我的生命受到威胁,你会停止那些机甲和那些电子设备吗?”
“会。”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许乐微微抬起下颌,食指紧紧抠住扳机,说道:“如果你不出手,我会杀死自己。”
“在对方没有直接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时,我不可能做出任何威胁到对方生命安全的事情,按照内核程序里的逻辑判断,就算你这时候抠动扳机,我也只能判断为你有了终结自己生命的意愿,我将尊重你的意愿,并且不会加以干涉。”
停顿了片刻后,宪章电脑严肃认真地说道:“许乐,生命是平等的。”
“不,沈教授教过我,宇宙里没有什么道理,生命好像也从来没有平等过,所以你会有权限序列,人类有亲疏远近。”许乐眉头皱的极紧,压抑着愤怒沉声说道:“我也有我的亲疏!”
楼上拐角处,穿着睡衣的钟烟花紧紧抱着陈旧的洋娃娃,看着许乐在灯光下激动愤怒地与空气争吵,看着他对准自己下颌的手枪,感觉非常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
……
喧嚣嘈乱的宪章广场,因为铁七师强势要求所有联邦政府部门关闭警灯和警笛,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天上的淡淡薄云被春风推着向西边转移,烟雾被吹的四处散离,广场上的视线显得清晰很多。
被设为临时指挥部的军车中,杜少卿表情平静而略带嘲讽地看着下属们,挥舞着手中那份计划,摇头说道:“你们以为这是在和帝国皇家部队打仗?议会大楼里就一个人,参谋部居然还如此认真地拿出一个计划,你们是白痴吗?”
没有人敢接话。因为手里的那些视频资料,也因为有些同僚重伤于那个人的手中,所以被军方紧急调来处置事件的铁七师军官们非常重视,很认真地做出一个极为复杂的强攻计划,按照这个计划,就算施清海是个怪物,也会被收拾成一堆肉泥。
“因为楼内有人质,所以强攻?”杜少卿目光冷冽,盯着参谋们沉声说道:“谁来解释一下这个逻辑关系?”
参谋站前一步,解释道:“目标已经被包围,他自己也很清楚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可能,按照相关档案中对目标的分析判断,他肯定不会投降,那么在这种绝境之中,他很有可能丧心病狂,对人质展开屠杀。”
“所以参谋部建议用最快的时间组织强攻,按照建设部传过来的结构图纸,MX机甲强行突破议会山大门,应该不会对议会山整体结构造成影响。”
“强攻计划放弃,等着此人投降或自杀吧。”
杜少卿看着眼露疑虑的下属军官们,平静解释道:“施清海不是一个好杀之人,如果他已经丧失理智,刚才ACW做的半弧密集压制,不会只有二十几台警车被毁,那几百名警察只怕早被他杀光了。”
就在这个时候,宪章广场上忽然有一阵轻微的躁动,有军官吃惊地喊道:“目标出来了!”
监视光幕上,仍然在冒着黑烟的议会山大门口,施清海走了出来,身上没有一处眼睛看得到的伤口,却满身血水。
他用右臂不停擦拭鼻子,手上拿着把枪很随意地乱晃着,脸上挂着随意温和的笑容,缓慢而坚定地向长长石阶下方走去,向广场走去。
早已把议会山大厦围成铁桶一般的士兵和警察们,没有一个人敢开枪,因为他的左臂揽着一个女孩儿作为人质。
对于那些被打到红眼的警察和联邦调查局探员们来说,只要能够把施清海射成马蜂窝,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人质的死活,但问题在于,现在主持整个事件处理的是铁七师。
设置在宪章广场四周建筑上方,尤其是议会山旁部委大楼上的部队狙击手早已经就位,子弹随时可能击发。
最后击毙目标的命令,必须由在场的最高指挥官来下,铁七师军官看着沉默的少卿师长,汇报道:“广场开阔,视线极好,一发击杀率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五,随时可以执行命令。”
杜少卿沉默看着光幕上那个满脸不在乎神情的浴血男人,看着他怀里那个女孩儿人质,看着女孩儿头顶那朵瑟瑟的小红花,淡然说道:“谁都不准开枪。”
“为什么师长?”参谋军官惊讶问道。
杜少卿端起咖啡杯,平静说道:“因为我不想邹部长的千金被你们打死,我也不想给许乐一个名正言顺的发疯理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广场上(中)
长长的石阶,施清海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幢大楼上方,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对怀里的女孩儿笑着说道:“走慢点儿,我腿受了伤,有些跟不上。”
“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还得扶着你走这么长一段路。”邹郁没有什么表情,妩媚的容颜在春风里一味冷冽。
“说起来真要谢谢你。”施清海微笑着说道:“你说座位里像田鼠一样蹲着那么多名热心围观群众,偏偏也就是你勇敢地站了起来,承担起搀扶我下楼的重要任务。”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开。”邹郁表情平静说道:“如果上天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微笑看着你去死。”
宪章广场上空的薄云早已散去,春天清丽的阳光照耀在议会山的石阶上,与广场中心的青青草坪庄严雕像遥相对望,这一对年轻男女相伴而走,就像是行走在高原地区草甸野路上那般自然。
只听二人间的对话,人们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对仍旧处于暧昧期,有些小怨念却依然可能相亲相爱的准情侣。
在没有看到破损严重的议会山建筑大门,和广场上荷枪实弹的士兵之前,人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正被几把高精度狙击步枪瞄准。
搂着怀里的姑娘?不,是用肘弯狠狠地扼住姑娘的咽喉,随意晃动的手枪,随时可能把姑娘变成一具尸体。
邹郁是施清海手里的人质,这位国防部长千金是他用来抵抗远处大楼平台上的狙击步枪,以及石阶下那几台笨重机甲的唯一武器。
至少围观群众和那些士兵警察们都是这样想的。
……
……
这对青年男女走下长长的石阶,走过平浅的水池,走过青色的草地。安静的宪章广场上没有响起突兀的枪声,也没有什么尖叫惨呼,只有无数双目光随之而紧张移动。
施清海走的很缓慢,因为他很疲惫很累,但在人们眼中,他抱着邹郁走的缓慢变成了某种从容。
走进空阔的广场之后,他和怀中的邹郁就像是在清漫阳光下散步,而围观人群的目光已经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于是人群开始自动和黄色警戒线一起随之移动脚步。
至于那些荷枪实弹的军警,当然一直端着枪械,紧张地站在不远处跟着他们。
……
……
施清海第一次觉得宪章广场真他妈的大,走的脚酸痛的要死,却还是没有走到目的地,他眯眼看着前方那排联邦民众无比熟悉的巨型雕像群,感觉视线出现了瞬间模糊,忍不住自嘲笑着低声咕哝了几句什么。
被他扼在手臂里的邹郁有些不适地眉尖微蹙,任由轻风浮动着额前细秀的黑发,她的右手表现的有些不安,紧张地拦在颈旁那把冰冷的手枪之前,似乎想徒劳地拦住可能射出的子弹。
她必须表现出人质应有的恐惧感,而她的右手实际上正轻轻扶着施清海握着的手枪,不然的话,也许下一刻这把枪就会落在地上。
“女人,这时候问你件事儿,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施清海半靠在她背后,看上去是在用她的身体挡住军警们射击的路线,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如果没有邹郁的支撑,他很难再继续走下去。
他凑在她像玉坠般晶莹剔透的耳垂边,面无表情,声音却极为轻佻,问道:“像小爷这么完美的男人,你怎么就不愿意嫁给我,几年了你都没有松口,要知道我们儿子都已经会背诗了。”
“那是我儿子。”
邹郁像以往二人私下见面吃饭时那般,很习惯性地寒声反驳了一句。然而面前雕像反射下来的清丽阳光,近处那些表情严峻的士兵,远处表情震惊的人群,让她反应过来,这里是宪章广场,身后那个男人随时可能死去,心尖终于柔软了那么一丝。
沉默片刻,有发丝随轻柔温暖的春风飘到她的唇间,她轻轻用舌尖顶出来,含混不清解释道:“因为你喜欢的女人太多。”
施清海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微笑说道:“许乐也一样。”
邹郁牵动唇角,想笑一笑,但看着四面八方如临大敌般的军警,笑容终是化为一丝淡漠消逝于唇边。
在春天和煦阳光下,在万众瞩目间,在枪炮所指中,在无数手机图片和网络现场视频中,施清海揽着邹郁走到了宪章广场的正中心,然后掀起雕像下方的铁链走了进去,坐了下来。
石阶被春日晒的有些暖和,坐在上面感觉很舒服,尤其对于一阵阵发冷的施清海来说。他靠着邹郁的肩膀,皱着眉头看着对面那座军神李匹夫的新雕像,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老爷子也会犯错。你得多吃点,肩胛骨上没肉,靠着不舒服。”
二人的头顶是著名的五人小组群雕,巨大的仿古铜雕像在岁月的洗礼下没有留下太多斑痕,却自然有些沧桑的味道,新鲜的阳光洒在雕像上,反射到前方的大钟上,再自然散开于草地间,竟有了些陈酒的香味,令人着迷。
黄色的警戒线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