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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首都特区那幢建筑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喊,小眼睛部门昏昏欲睡的成员们全部被惊醒,看到那名双眼熬的通红的罪案调查专家激动地挥舞着手中写满文字的纸条,大声喊道:“我们错了!没有什么工程师的可怕耐心,也没有什么准备装备和调节的时间!”
“你在胡说什么?”被吵醒的人们恼火地询问道。
“我们都忘了最著名的那个案例,小人物的复仇从早到晚!你们忘了当年他是怎么杀死的卡顿郡王?”
专家看着腕上的手表,喊叫道:“距离莱克死亡已经超过十四个小时,许乐这时候肯定正在执行第二个计划!”
……
……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强大的堡垒最后总是从内部被攻破,许乐牢牢记着这些看似寻常的话语,并且凭借着老东西的帮助坚定地实践,军事法庭枪决莱克如此,此刻行走在议会山内部也是如此。
类似于树枝折断的轻微脆响,加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喷射出子弹,守在门口的两名青龙山精锐战士,虽然一直警惕地注视着走道两头,然而在许乐不可思议的速度面前,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身上爆出两蓬血花,闷哼着倒下。
许乐双脚一错,挟风掠至,在他们的后颈加了两记掌刀,确保他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抬起头看了一眼议会山内部无处不在的监控头。
联邦中央电脑拒绝帮助关闭议会山的监控设备,因为那个见鬼的核心三定律在这一次占据了它心理斗争的上风。然而没有老东西,许乐还有别的手段,比如身后背包里那件正在散发幽幽蓝光的小东西。
除了最古老的物理锁,现在这个社会里没有任何锁能够拦住他这个最高明的机修师,随着咯喇一声轻响,标着2046号码,代表联邦管理委员会文化艺术类别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进入卧室自感应灯光亮起,床上的金求德委员比想像中更快醒来,作为青龙山内部清洗的主持者,大概是因为被人仇恨太多的缘故,所以拥有某种对危险的先天敏锐感。
看着门口穿着连帽运动衣的男人,看着帽檐阴影里那张脸,看着他手中冰冷的枪械,金求德并不慌张,更没有什么绝望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潦乱的白发梳了梳,然后很粗鲁地推开身旁已经吓的浑身发抖的女人,从桌上拿起一根粗烟草。
“年轻人,冷静一些。”金求德已经老了,从睡梦中醒来说话带着痰音,他剪掉粗烟草的头,点燃用力吸了两口,咳嗽着说道:“既然你没有第一时间开枪,那就说明你感觉的敏锐程度超出了我的想像。”
许乐沉默举枪瞄准他的眉心,却没有抠动扳机。
按照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既然决定要杀死这名青龙山的大人物替施公子报仇,就绝对不会像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留给对方太多说废话的时间,哪怕是忏悔,然而就在刚才准备抠动扳机,结束对方生命时,已经沉默一夜的老东西,忽然发出了一个明确的警告,对方手指上戴的那个戒指有问题,正在发出不间断的循波信号。
金求德靠着床头平静地抽着粗烟草,伸起右手端详着那颗崭新的戒指,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然对方看不清我的局,愚蠢地杀了我,同时也杀了他所在意的人,那么大家都会非常不愉快。”
“现在应该有一个银熊吊坠正在张小萌房间甚至是她的身边。”老人咳嗽了两声,平静解释道:“那是一颗非常美妙的炸弹,美妙到如果不是专家告诉我,我也看不出来。”
他伸出手指,晃动着戒指,望着许乐微笑道:“戒指就是启动器,生理感应,只要脉博微血管压力温度几个生理数据有变化,也就是说我死了,那么就会自动遥控炸死那个骄傲的女渔夫。”
第二百章 最深的海(四)
“也不用想着打昏而不杀死我。”老人抚摩着戒指表面,像抚摩着女人的肌肤,冷漠补充道:“它只需要轻轻一按,便能有相同的效果。”
运动衣帽檐阴影中,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离开时确实在门旁看到过一个银熊吊坠,当时甚至有冲动将那串钥匙揣在口袋里。
稳定而有力的食指将机械扳机压的更深了一些,只需要再得一丝便会击发,他问道:“然后?”
“然后?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些不知宇宙有多辽阔的愚蠢的年轻人们,我们这些老人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才有了现在这么一点点地位,结果你们就想这么简单地夺走?”
烟雾弥漫在金求德脸四周,苍老的皱纹愤怒而嘲讽:“诱饵?杀我!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还要多,难道我没有一点准备就带了几个士兵就敢等着你来杀我?”
“直接一点。”许乐说道。
金求德的脸上混合着阴沉与兴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空着的左手用力地搓揉着身旁女人丰满的臀部,浑然不顾那位忠诚而愚蠢的女下属此时吓的浑身发抖。
“正常人这时候大概只会要求你离开。”老人沙哑无声地笑了笑,说道:“但我自己都觉得我不正常,我可不想今后当上了联邦政府的副总统,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被你暗杀。”
“所以,我要你去死。”
……
……
许乐一向认为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敌人只有一种,那就是疯子,比如帝国白色院落里那位大师范,此时他又看见了一个同样疯狂的老人,而且这个老人更加残忍和冷酷。
湿冷的汗水渐渐渗透衣背,他开始紧张,然后愈发冷静,拥有宇宙里最粗神经的他有这种特殊的本事,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老人,快速计算抢在对方启动装置之前击昏对方有多大的可能性,用子弹彻底毁灭对方右手神经系统又有多大的可能性。
宪章电脑同样沉默进行着计算,比他要快很多地反馈了几个极精确的数值,数值相当高,如果放在战场上足以去冒险。
但许乐迟迟没有动作,因为这不是在拿自己的命赌博,而是在用那个刚刚替自己用心整理衣领的女孩儿的生命冒险。
就在令人窒息的僵持气氛中,宪章电脑再次主动向他大脑发出警报,议会山的无声警报系统已经响起,政府专门针对他的强力机构已经开始集结,根据计算留给他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许乐深吸了一口气,微眯的眼睛骤然明亮,帽檐下方的阴影瞬间无踪,腰后那处的灼热力量暴烈向身体四处传递。
然而就在他准备冒险动手时,床头忽然闪过两道艳丽的刀光!
第一刀切断了金求德冷酷伸在空中的上半截手掌,第二刀极其干脆地捅进他干瘪的肋部,噗哧一声。
五根手指整齐断裂,像被子弹削过的篱芭,在空中散开飞舞,鲜血从创口里喷涌而出,骤然而至的剧痛令金求德脸色剧变,然而马上就将出口的惨呼,却因为深深捅入肋部、破开肺叶、挑破心室的那一刀戛然而止。
锋利的刀锋精确冷酷地刺破心膜,令伴着强劲压力的血液在老人身体内部溅射入肺叶之中,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他开始剧烈地咳嗽,根本无法发出惨嚎。
许乐的注意力全部落在空中飞舞的那五根断指上,绝望而惘然的情绪,让他的反应慢了刹那,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白洁的手伸过来,轻巧地握住那根戴着戒指的断指。
……
……
那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手握着断指,一手握着把秀气的小刀,谁都无法想到这柄秀气的小刀能够绽放出先前那两抹冷酷而艳丽的刀光,正如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艳丽而俗媚的女人,前一刻还惊恐地瑟瑟发抖,被金求德冷漠地搓揉着臀部,下一刻却做了这样一件事。
这个女人似乎很相信许乐控制情绪的能力,根本无视瞄准自己的黑洞洞枪管,神情专注地低下头,快速从那根渗着血水的断指上取下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拇指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许乐平静解释道:“委员同志不清楚,这种感应装置有一秒的延滞期。”
许乐听到这句话,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灌入腿部肌肉双纤维内的灼热力量却逐渐散去,戒指已经戴到了对方的手指上,而且很明显这个女人非常不好对付,就算知道有一秒的延滞期,他也没有把握夺过来。
女人注意到他的紧张,微笑着从床头爬了起来,像个淑女般拉了拉睡裙的下摆,胸口那片白腻的丰润却更加明显。
她走到许乐的身前,取下戒指递了过去。
许乐接过戒指迅速戴上,却没有把枪收回去,依旧瞄准着他。
女人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警惕,走回床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金求德委员瘫倚在床头,眼眸被恐惧和惘然所占据,无力地看着凌乱床被间的血花,还有自己那四根断指,想要用左手去扼住不停失血的右手,却根本无法动作。
白发凌乱湿漉地搭在额头,这位青龙山无数人暗中恨之入骨的老人显得前所未有的凄凉,在他苍老干瘦的身躯内,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心脏正在不停地喷射血液,灌入破开两个洞口的肺叶之中。
血水侵入肺叶,引起剧烈的咳嗽,带着口水泡沫的血水不时飞溅出他苍白的嘴唇,老人异常艰难地转动眼瞳,死死地盯着床边的女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跟了自己很长时间,平日里异常愚蠢俗媚的她。
金求德已经问不出声,女人看着喉咙嗬嗬作响的他严肃说道:“这是委员会最新的命令,南水领袖让我告诉你,组织只需要忠诚的成员。”
听到这句话,听到南水领袖四个字,这位准备成为联邦政府副总统的委员同志眼眸里呈现出无比的恐惧,干瘪的身体在床上抽搐两下,绝望地停止了呼吸。
许乐看着女人的背影,缓缓放下手枪,问道:“你随时都可以杀死他,为什么要选择现在?”
女人转过身来,脸上严肃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回复成媚丽而怯懦的样子,用轻柔的声音解释道:“如果让联邦民众认为这又是一次组织内部的血腥权力斗争,会损害委员会和南水领袖的声誉,所以只好让你来背这个黑锅。”
许乐耸了耸肩,回答道:“我很乐意。”
在离开之前,他回头望着正准备钻进床底完成角色扮演的女人,好奇问道:“我能知道……您的姓名或者代号吗?”
跪在床边的女人回过头,微笑回答道:“你可以叫我深海。”
第二百零一章 地下道里的生活
晨光中张小萌接了一个电话,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赤裸着踩在松软地毯上的脚趾头,下意识里缩了缩,这个不易察觉的小动作泄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随等披上件单薄的衬衣,戴好黑框眼镜,她走到门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银熊吊坠。
片刻后银熊吊坠被打开,好笑地袒露着简陋难看的腹部,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充满感慨和追忆地叹息了一声,老师留给她的这片海,原来比想像中更要幽深无垠。
议会山大楼外警笛声尖锐地响起,她走到窗边掀起布帘一角平静向外望去,数十辆警车正高速驶来,而已经有一批全副武装的联邦特种兵开始冲上石阶。
宪章广场上晨练的人们惊愕地望向这边,街道上充斥着慌乱嘈杂的景象。她却只是静静望着远方,望着那个正消失在秋日银杏树林里的男人背影,默默祝他好运。
……
……
联邦特别部队进入议会山开始逐层检查时,许乐已经从地面回到了湿漉昏暗的地下水道中。
向第三号临地家走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还没有完全痊愈的腿部伤势,让他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痛楚,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痛苦或者隐忍的表情,而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些笑意越聚越多,直到最后压抑不住,就在某个地下水处理系统的外排风管间,自嘴唇间抢夺了一条通道,先是噗哧一笑,然后便是无比响亮愉悦的笑声。
笑声贯入宽阔的排风管里,然后被地表巨大的空气压力以更快的速度弹了回来,撞击在复合耐水材料修成的水道内壁上,或跌落在地,或摔碎上天,来回还复,竟变得越来越旷远而又清晰。
莱克上校死了,那个出卖施清海的青龙山大人物结果也死在了一次来自背后的出卖中,许乐早就同意沈老教授的观点,这个宇宙里没有什么道理,但看着这种仿佛冥冥注定的对等报应,他觉得很有意思,疲惫的胸腹间充溢着无比满足和愉悦。
由内而外的喜悦化作笑声回馈耳膜,仿佛变成了某种动力,让他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骤然间变得轻松很多。
偏红色谱系的维修感应灯,随着他轻柔的脚步逐次亮起,然后熄灭,就像当年在别有山庄的海滩上,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