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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之源眉头缓缓皱起,望着她沉默片刻后回答道:“动用暴力绝对不符合我们的政治主张,难道你想我像帕布尔总统一样,用错误的手段去解决错误?”
“这和手段无关,这间办公室里没有示威民众也没有选民,我们可以把话说的更明确一些。”
邹郁不为所动,冷冷说道:“关于鲍勃伍德这件事情,七大家都不肯动,除了想借此掀起民众愤怒,我很清楚你们更担心会逼军方表态。”
“可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军方实际上早就表了态?李在道本身就是态度,而杜少卿愿意从前线撤回,更是态度!”
“但至少现在联邦政府还没有,也不敢不顾宪章精神和舆论压力动用军队,如果我们开始使用黑鹰这样的武装,政府便有了最好的借口。”
邰之源看着她摇头说道:“我们和政府,无论谁最先开始动用武装力量,将来都无法收拾残局。”
邹郁看着他的眼睛,确认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自嘲地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阿源,虽然我承认你非常优秀,甚至比小时候我想像的更加优秀,但我必须要说,你身上终究还是带着那些家族的保守味道。”
她靠着桌缘转过身去,望向窗外的雪花,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如果是许乐,这件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邰之源同样陷入沉默,然后低头开始处理繁杂的事务,似乎无意间说道:“听说他要回来。”
邹郁眉梢微挑,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手中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铃声清脆悠扬。
没有来电号码,她看着手中特制的加密电话,有些不理解,因为不确定要不要接,于是铃声响了很久。
“在你走之后,临海州图书馆里再也没有人买清粥,体育馆的地下没有雨滴,那部纪录片没有了续集,东林的矿坑里只剩下真正的石头……”
桌后的邰之源抬起头来,听着这首被联邦禁播名为流年的歌曲,听着简水儿的声音,露出回忆微笑。
邹郁接通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
……
轻轻的一声喂,仿佛从三年前到如今,她清媚眉眼骤然微僵,然后像脑后那朵红花般瓣瓣缓慢绽放。
没有对邰之源说什么,她紧紧握着电话,取下衣架上的红色长雪褛,推开侧门走向露台。
邰之源注意到她那霎时间流露出来的紧张惊喜,望着露台上那道显眼的红色背影,若有所思。
……
……
绵软的雪片缓缓落在露台下,并不骤密非常稀疏,就像邹郁此时脸上淡淡的笑容。
“我的电话一直在被政府监听,不过不用担心什么。”
电话那头的小眼睛男人笑着回答道:“我知道你如今在帮邰之源做事,莫愁后山要是不能对付政府监听,这场仗你们就不用打了。”
“不给阿源打电话,而是打给我,看来你暂时不想和他联系,所以刚才我没有告诉他。”
许乐稍一停顿后低声解释道:“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毕竟现在我是帝国人,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邹郁嫣然一笑,眉眼如花,轻声说道:“难道对于我来说你就不是帝国人?”
许乐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直接切入了正题。
邹郁拂去刘海儿上沾着的雪花,平静而认真说道:“救出鲍勃和伍德,你选择的切入点很好。”
她继续说道:“我同样认为应该这样做,只不过大家族自有大家族的局限性,习惯暗中影响历史的人们,总是太过矜持,担心激化矛盾惹怒军方而不敢动。”
许乐回答道:“我不怕,我来干,问题是怎么干。”
听到他的回答,邹郁觉得非常舒服,已经三年不曾听到这般凛冽的字句,有些想念。
“林半山正在和政府捉迷藏,他从百慕大带了很多人过来,在联邦底层也有很多力量,如果你需要中间渠道,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关键是你们能不能彼此信任。”
“我现在的问题是,联邦有谁能信任一个帝国人。”
“林半山久居百慕大,他的家国观念应该会淡漠些。”邹郁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个人谁也很难看透,首先还是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很长时间,许乐声音微涩回答道:“他最宠的女人和独子现在在我手上,他应该不会卖我。”
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或者结束时,林半山枭雄聊发家国念,想要顺手把许乐这个帝国太子湮灭在联邦,许乐相信波普星上的李维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会直接对李飞绒和那个叫林惜花的男孩儿下狠手。
雪花渐密风渐大,夜晚的露台温度低了几度,邹郁神情漠然望着风雪那头的体育馆,说道:“三年前的你,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许乐在电话那头尴尬笑了起来,回答道:“你还是这么了解我,不错,我顶多也就是吓吓他。”
邹郁握着电话的手放松了些,唇角的笑容也更加放松。
“但是在联系林半山之前我还有件事情要做,这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帮我查一个人的下落,我这边有些资料,但因为不是第一手的,所以无法确认。”
“没有问题。”
“当然在所有事情之前,有件事情我必须最先做。”
邹郁微微一笑,说道:“召集你的七组。”
……
……
首都在下雪,费城却在下雨,虽然地处温带,然而深冬的雨水落在身上依然寒冷刺骨。
姜睿医师走出公寓楼,望着街上的寒雨,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打伞。
他取出白色手绢擦掉颌下的口红印记,想着先前楼中那名少妇患者的火热胴体,脸上不由露出回味的笑容。
当年因为某件事情,姜医生得罪了某些大人物,而且被那个俏护士扇了数记耳光,再也没有脸在陆军总医院呆下去,于是来到费城某间私立医院。
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吓坏了的他始终记着当时那些大人物们的威胁,老老实实工作上班,再也不敢招惹女护士,连正经恋爱都不敢谈,甚至医院里的同事们开始怀疑他的性倾向。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尤其是他最害怕的那个大人物忽然变成了万民唾弃的罪人,那个组织的名字在新闻媒体上如同消失一般,姜医师再也没有什么畏惧,正式开始了寻欢作乐的美好人生。
雨一直下,姜医生看到街角停着一辆出租车,不由自嘲视力变差了很多,吹了一声口哨把对方招了过来。
天色逐渐入夜,街道显得暗沉很多,姜医生钻进出租车,擦掉身上的雨水,报出自己的住址,根本没有注意到出租车司机长的什么模样。
然后他渐渐感觉到了异样,因为他从来没坐过这么快的出租车,他从来没遇到过车技如此好的出租车司机。
是的,都说世界上开车最快的人就是出租车司机,然而规规矩矩等红灯,这辆出租车从港都L街区到湖湾码头居然只用了五分钟不到!
自己并不是要来湖湾码头,姜睿医师忽然想起这件事情,他看着窗外的大雨,看着雨中黑暗的码头,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前方,心惊胆颤想道,难道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雨夜出租车恶魔!
出租车停在一处偏僻的黑暗巷口,驾驶座上的出租车司机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看着他。
没能打开车门的姜睿医生,看到司机的脸,恐惧地尖叫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尖叫声根本无法穿透暴雨,然后又发现前面司机的面容非常普通,看上去并不狰狞。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姜医师用颤抖的双手摸出钱包,取出现金扔到前面副驾驶座上,惊恐说道:“我也不要你送我回家了,你就让我在这儿下车吧。”
那名面容普通的司机冷冷望着他,一拳狠狠砸在姜医师的鼻梁上,骂道:“老子是差钱的人吗?”
姜医师捂着流血的鼻子,哭喊道:“那你要什么?”
拳风再次凛厉呼啸,出租车内的惨嚎甚至压过了车外的暴风雨,却无法压住司机恼怒的吼骂。
“要什么?你的承诺呢?”
“谈恋爱?泡妞?你当老子们七组全死光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七组集合(下)
大雨滂沱,出租车内惨嚎连连,车门忽然打开,姜睿医师被狠狠推下车,捂着青肿流血的脸,瘫倒在雨水里低声哭泣,看上去十分凄惨。
轮胎高速旋转,带起两道激烈的水花,呼啸离开湖湾码头这片偏僻巷口,瞬间消失在雨夜之中。
黎明到来,黄色出租车安静地停在港都某处社区外,那位面容普通的司机默默看着社区大门,看了一下时间,掐熄手中烟卷,然后往车厢内喷了些空气清新剂。
他每天清晨负责接送一个男孩上学,算是一份稳定的收入,只是那名男孩的有钱母亲格外挑剔,态度骄傲蛮横,如果让她闻到出租车内有烟味,又是一通训斥。
想着那名妇女尖酸刻薄的嘴脸,出租车司机忍不住摇了摇头,摇下车窗玻璃,希望晨风能把味道全部吹走。
因为战争的缘故这两年联邦的物资供应非常紧张,使用混合动力的出租车,无论加灌氢气或是使用电力站充能价钱都在不停地飞涨。
跑出租的师傅们想要维持收入,除了绕远路宰生客这种常见手段外,也不得不愈发注意节省每日的支出。
所以虽然一月份的晨风有些寒冽,他仍然没有打开空调,只是把工作服衣领掀了起来。
衣领能让被冻麻木的腮帮子暖和些,却管不到腹部,当年在战场上腹部中枪留下的后遗症,让他每每遇到寒冷,腹部便会阵阵酸痛难忍。
出租车司机脸色微微发白,揉着自己的腹部,想起那些很久没有见到的家伙曾经嘲讽自己有了一个风湿关节胃,唇角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
他叫刘佼,前七组队员。
刘佼已经退伍多年,并没有参加过那次首都春雨夜中针对姜睿医师的打脸活动,但上个月他从某位队员电话里得知此事,并且知道那名医师现在正在港都,所以他毫不犹豫决定去进行监督。
夜里跑出租生意本来就不好,拿出一些空闲去重温一下当年执行任务时的感觉,非常不错。
想着昨夜那个在雨水里痛苦翻滚的医生,刘佼愉快地笑了起来,然后注意到社区大门的铁栅栏缓缓打开。
小雇主和他那位难缠的母亲就要出来了,刘佼摇了摇头,打开空调,自己却拿了一块抹布走下车。
就在他准备把出租车擦的更干净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很直接自我介绍道:“我来自黑鹰。”
刘佼缓缓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说道:“有什么事?”
那名男人看着他说道:“我们想招你。”
刘佼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在白水干了太多年,已经干腻了,不要再来找我。”
“在七组和新十七师和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你一直是公认最好的驾驶者。这里说的驾驶是全方位的驾驶,无论机甲装甲车甚至是飞船。”
来自黑鹰的招募主管望着他神情凝重说道:“但不应该包括出租车,像你这种人物开出租车实在可惜。”
很久没有听到专业人士的赞扬,刘佼此时表情有些复杂,片刻心动之后微涩笑道:“你应该很清楚,政府一直盯着我们这拨人,除了开出租我不能做别的。”
前七组队员无论在前线或是退伍,始终是联邦政府监控的对象,像昨夜那般痛揍没有背景的医生无所谓,但想要重新进入像黑鹰这种地方,非常麻烦。
黑鹰主管脸上的惋惜之情非常诚挚:“太可惜了。”
然后他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说道:“如果以后情况有变,请直接拨打这个号码,我的分部现在直属邹小姐管理,她非常看重你,这是她的电话。”
邹小姐应该就是望都公寓里那位部长千金?刘佼用两根手指夹着名片,皱眉望着那名黑鹰主管的背影,很随意看了一眼名片上的电话号码。
然后他下意识里转过名片,名片背面有四个手写的字,还有一个不起眼却非常清晰的花押。
任何执行联邦政府私活的雇佣小队,都有自己的秘密标识,七组也不例外,而且这种秘密标识一直延续到整体编进联邦部队,进入新十七师。
那个花押正是七组的秘密标识,除了队员自己之外,本应该没有任何外人能够知道,此时却出现在名片上。
名片背面那四个手写的字是:
“集合待命。”
……
……
刘佼看着那四个字,看着那个花押,瞬间想起无数过往,硝烟弥漫的战场和香烟弥漫的营房。
他的眉毛挑了挑,眼眸骤然明亮,唇角神经质般牵动,似乎想要笑,却又硬生生把这抹笑意压制下去,最后变成双唇间轻扬吹出的一连串口哨。
“我说那个谁!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