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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升腾起死亡的寒气。10分钟前我还活着,为维佳和奥克桑娜的死而痛苦难过,感到疲倦,急于回家去见维卡;而现在我却死了……
“您怎么能相信这些胡说八道?”
娜斯佳认真听乌兰诺夫说完。她对人们的轻信感到难以置信。在跟踪杀手时,在被击毙的杀手身上搜到雇佣名单。真是一部侦探片儿!没有一个狡猾的杀手会把名单带在身上的。也根本不会保存它。牺牲品的住所,他会记在脑子里。假如这是一个很蠢的杀手,就像一个口袋里揣着枪的年轻无经验的“水手”,那么他首先嗅不到危险,其次,也不会关心是否有新的接替者,他也不会有接头者,也不属于某个有组织的团伙。因为他像一个“水手”,他也就是一个傻瓜。第三点,假如他嗅到了焦味,把牺牲品告诉了另一个杀手,那他还要这张纸做什么?并且,他随时有被捕的可能,根本不能把它带在身上。纯粹是胡说八道。一些不具备起码专业知识的谎话。只有略识门径的家伙才能杜撰出来。
但是这些论据是为说服乌兰诺夫的,对娜斯佳来说还有另一个理由:今年四月份东北区没有采取任何追捕杀手的行动。所以这一切是一派谎言。
但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编造的呢?
塔姬雅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侦查员。这不仅仅在于她对工作无比忠诚,还因为她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我相信——我不相信”这样的概念,特别是厌恶人们常挂在嘴边儿的诸如,“有人说过”这类的消息来源。她只认可“证实——没证实”这样的话,无法容忍模棱两可。当然,她也是一个有创造个性、有情感的女人。同别人一样她也会委屈、气恼、忧伤、苦闷,也会失意彷惶。但是,在陷入忧伤之前,她认为得先弄清真相。
早晨,待深夜归来的丈夫睡足后,她问他:“你昨天去过金龙饭店吗?”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紧张感,也没有像侦查员审讯犯人般地瞧着丈夫。就像五分钟前问丈夫早饭想吃土豆馅儿包子,还是煮好灌肠做蔬菜沙拉更好一些那样自然。
斯塔索夫回答得也跟她一样平静。
“没去过。怎么了?”
“有人说在那儿见过你。”
“认错人了吧。”
他耸了耸肌肉发达的肩,一扭身走进盥洗室,洗脸刮胡须去了。15分钟后,他从那里走出来,在摆好的桌旁坐下,开口问:“金龙饭店有什么新鲜事吗?谁好像看到了我?”
塔姬雅娜心里清楚这是个好兆头。丈夫不想逃避危险的话题,不喜欢偷偷地把鱼雷型汽车开走;恰恰相反他自己会掉过头来说清一切。
“不只是见到你,你的衬衣、外衣和你的女伴儿。她长得像极了玛格丽塔。斯塔索夫,我不想让你解释证实什么,只是想知道这是否是真的。”
他慢慢地放下叉子,把碟子推到一旁,站起身。塔姬雅娜立在桌子的另一旁,非常镇静地探询地望着他。
“这都是谁跟你说的?”
“这很重要吗?”她反问道。
“很重要。我想知道是谁为了什么要骗你。不知你清不清楚,我不知怎么不太相信这是出于幻觉。这个人不是简单地见到相似的面孔而认锗了人。他还认出了我的穿戴,我的女伴儿,甚至打火机。这是一个恶意愚蠢的玩笑,因为有人故意把你引入迷雾。是什么目的?这个好心人又是谁呢?”
“伊拉的未婚夫。他曾在地铁见过你——你还记得他吗?——就能出你来。”
“我再说一遍,”斯塔索夫愠怒地说,“他可能认出我。因为我根本没去过这个饭店。无论是几天前,还是一个月前,我任何时候也没去过。我从来没在那儿待过。我只知道它在‘三车站’区的卡兰切夫卡大街。”
塔姬雅娜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机械地用手抚着腹部。
“你想说这个银行家有点不对劲儿?坐下。你站着我不方便同你说话。”
斯塔索夫顺从地坐下来,又把碟子移到跟前。不管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休想把他从酣睡中惊醒,休想破坏他的好胃口。
“丹娘,我们无法原谅自己。为了自己的事,却完全把伊拉丢在一边。说实话,带她离开彼得堡,打破了她安宁的生活,我们两个人都感到很内疚。她实际上成了家庭保姆。所以,当她又有了新的生活,一桩美满的姻缘在等着她时,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我们觉得这样也许可以弥补我们的过失。我说得对吧?”
“你说得没错,”塔姬雅娜叹了口气,“伊拉自己也说,要不是去莫斯科,她永远也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我也很高兴她能这样想。因为这样似乎减轻了一些你我的内疚感。”
“的确是这样。我能再吃一个包子吗?——香极了,我接着说我的看法。我和你无暇了解这个未婚夫,因为我们为伊拉高兴得过了头。不管他是何许人,只要伊拉幸福就行。她很幸福,这是毫无疑问的。我和你只有在未来婚礼上才能见到他。每天晚上我都要接送女儿,很快又要带她去南方;你的心思又全部放在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对新冒出来的未婚夫的兴趣退到了第二位。冒出了他——上帝保佑我们的伊拉一切平安。丹娘,我久经沙场,非常厌恶这一切。”
“而我是个年轻的侦查员,”她微笑着,温柔地触碰一下他的手臂,“可是也不知为什么不喜欢这样。你记得玛格丽特有一件黑白细条相间的尉尔萨奇品牌的三件套吗?”
“没印象。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她好像是穿着这身衣服去的饭店。我们可爱的小女孩儿的未婚夫眼力真不赖,一眼就断定是尉尔萨奇牌儿的。我就不能,你行吗?”
斯塔索夫看了一下表,探过身去拿电话。
“我也做不到。我们还是问问丽塔吧,事情就能清楚一些。”
“有点不值得吧?”塔姬雅娜有些犹豫,“不太妥当吧?”
“就这样了,”斯塔索夫挥了挥手,开始拨电话,“不明白真相,陷入谜团不妥当;弄清真相总是妥当的。要不然我们还算个警察吗?莉丽娅吗?你好,我的女儿。你睡得好吗?很香?好孩子。你正准备去上学吗?好样的,妈妈在吗?还睡着吧?她走了?这么早急着去哪儿?啊,我知道了,小宝贝,我有件事问你。把妈妈的衣柜打开,瞧一瞧里面有没有一件黑色的三件套。不,你还是看一看吧。”
他用手捂着听筒,小声说:
“莉丽娅说她不用看也知道妈妈有这身衣服。”
等了不长时间,莉丽娅又拿起话筒。
“有吗?什么颜色?带条吗?宽条还是窄条?清楚了。是三件套还是两件套?就是说,只有上衣、裤子,还是还有一个坎肩?有坎肩?太棒了。把坎肩拿下来,我告诉你怎么做。看一下领子里面。看到标签了吗?上面写着什么?我知道不是俄语。你在学校不是学英语吗,念一念。好像上面是英语。谢谢你,小宝贝。你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好吧,快去上学吧,要不就迟到了。喂,再等一下。还有一个问题。妈妈经常穿这件衣服吗?什么?刚买不长时间?啊,是这么回事……好吧,女儿,亲亲你。”
他放下话筒,若有所思地望着妻子。
“我们会有一场好戏看了。丽塔是有一件尉尔萨奇牌的黑色三件套。但是,谁也不可能见到她穿这身衣服,因为它刚买了不久,她也从没穿过这件衣服出门,商标还在上面挂着呢。”
“但至少有人知道她有这身衣服。某个人来到她家,她向其夸耀过。是女友?”塔姬雅娜假设。
“很可能,”斯塔索夫赞同道,“还有哪些假设?”
“或者有人见到她买这件衣服。比如说售货员,或当时也在商店的顾客。”
“假设成立。谢谢你,丹娘。发生的这一切很吊人胃口。我马上去上班。晚上,去一趟沙克里尼基的丽塔那儿,弄清都谁知道她衣服的事。”
“你最好先弄清伊拉的未婚夫。他把一切玩弄于鼓掌中,这太令人痛心了。当今没有这样的事。现在没有英俊的王子。”
“这怎么可能?”他很不平,“我不是一个英俊无比的王子吗?你令我感到伤心,我的女主人。”
“你不是王子,斯塔索夫,”塔姬雅娜轻松地大笑起来。嫉妒、苦闷已从她的心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是我亲爱的丈夫,这就够了。”
送走丈夫,她开始做家务。她踮着脚尖,尽量不弄出响声,免得吵醒伊位。伊拉昨天激动地坦白了她的爱情,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快亮才平静下来。重洗了一遍餐具,把斯塔索夫的白衬衫和内衣浸泡在漂白液里,擦干净了盥洗间的镜子,决定去一趟商店,原则上可以不去,所有必备品,家里都有。并且,伊拉今天哪儿也不去。如果需要,她会去买东西的。但是,她想到街上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突然她明白她是想吃冰激凌。大大的、缀满扁桃仁、挂着厚厚的巧克力糖浆的冰激凌蛋糕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塔姬雅娜知道,刚好步行离家20分钟远的一家商店卖这种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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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她来到阳台,确定该穿什么衣服。穿棉大衣看来是多余的,那会把她蒸熟的,但是穿羊毛衫和裙子又有点冷。应该披上一件薄风衣,她可不想现在感冒。
但走到客厅,塔姬雅娜想起那件漂亮的蓝白相间的风衣挂在伊拉睡觉的房间的柜子里。初春搬到新房,用不着风衣,就把它和其他过季服装放进衣柜。不想吵醒她,塔姬雅娜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衣架上挂着一件伊拉的皮衣,可是塔姬雅娜无论多瘦时都穿不进去,毕竟伊拉只有46号,而她……最好别去想它了。这儿还挂着斯塔索夫的上衣。要是拉开拉链,取下棉里子,就会成为一件很合适的风衣。颜色的确很深,又是男式的,对塔姬雅娜来说又有些大(斯塔索夫身材高大,将近两米,肩宽臂长),但总比什么也没有强。
在裙子和羊毛衫外面披上外衣,塔姬雅娜照了照镜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样子像一个在火车站过夜的难民。今天她没化妆。虽然不化妆她决不允许自己出门,但这只是去买冰激凌……一个面上浮肿、满是斑点的臃肿的中年妇女穿着别人的衣服,给人的印象肯定既可怜又不舒服。她想还是化化妆吧,但又觉得这需要去盥洗室,还得脱下她刚刚费了好大劲才穿上的短腰靴子,就决定就这样出门。
这时街上人不多:工作日已经开始,家庭主妇还没出来采购;住宅区又是新建的,居民不多。但是塔姬雅娜还是捕捉到亦或是同情亦或是嫌厌的目光。一进商店她就直奔冷冻专柜。突然听到近旁有人说:
“塔姬雅娜,是您吗?”
回过头去,看到不久前建议她恢复被损害的声誉的那个新闻记者。
“您好,”她问了好,“真巧在这儿碰到您。”
“我妈妈住得离这儿不远。昨天我在她这儿过的夜,出来给她买吃的。我都快认不出您来了,您有麻烦事吧,塔姬雅娜?”
“您这是怎么说?”她很吃惊,“我一切都非常好。”
“不,不,您别骗我了。我看得出来,您有心事。您的处境很糟。我可以帮助您吗?”
她笑了。当然,过路人根据她浮肿的面部和不合体的衣服,会把她当成一个堕落的酒鬼。而这个新闻记者清楚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乞丐,而是一个享有盛誉的作家,就作出了惟一可能的结论:她的处境很糟,正陷入痛苦中,并且她本人也很鄙夷自己。但是又不能跟旁边的人说伊拉在睡觉,风衣又挂在伊拉的房间里;说她弯腰脱鞋困难。
“您能帮我什么忙?”她愉快地问,“一切可能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文章已经上报了,我不准备反击,这我已经和您讲过了。您还要帮我什么忙?”
这时睡眼惺忪的售货员总算开恩来到柜台旁。她站在塔姬雅娜对面,面无表情地等着买主吩咐。
“请拿这块蛋糕。”塔姬雅娜手指着一个色彩鲜艳的盒子说。
“还要别的吗?”
塔姬雅娜飞快地扫视着柜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真想都买回去……真的把这些都买回去,就拿不动了。医生又嘱咐不要拿超过两公斤的东西。好吧,菜花和香波就不买了,但港湾产品却不能不买。还有基辅牛排,伊拉总在这儿买,太好吃了。
把买的东西放进纸袋,她准备走出商店,发现那个记者在耐心等她。他跟塔姬雅娜一起来到街上。
“我可以送送您吗?您没什么急事吧?”
“我没什么地方可去,我只是个家庭主妇,不用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