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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平静地摇摇头。
“我不觉得,”他说,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4字。
第十一章 象棋难题
波洛和我常在苏荷区的一家小餐厅用晚餐。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那儿时,看到一个朋友在附近的桌上,那就是贾普督察。我们桌子还容得下人,因此,他就过来和我们同桌了。我们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面。
“你现在都不来看看我们了。”波洛责备地说,“从黄色茉莉案件到现在,我们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我到北部去了——这就是原因。你们好吗?四大魔头还是很厉害——呃?”
波洛责备地用手指点点他。“啊!你在嘲笑我——不过,四大魔头——他们是真有其人的。”
“哦!我不怀疑他们是真有其人——但是,他们并不如你所了解的是宇宙的中心。”
“我的朋友,你错得太厉害了。今天,世界中最强大的恶势力就是这个‘四大魔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但是,这个犯罪集团是空前绝后的,中国最聪明的当头,一个美国富翁和一个法国女科学家,而第四个——”贾普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你整天只是死心塌地地想着这件事。你已经变成四大魔头狂了,波洛先生。我们改个话题,谈些其他事情吧。你对象棋有没有兴趣?”
“有,我会玩。”
“你知不知道昨天发生的怪事?两个举世闻名的棋手对弈,其中一个却在比赛中死掉了?”
“我看到了报导,一个是俄罗斯冠军沙瓦罗诺夫博士,另一个聪明的美国年轻棋手,叫季尔莫·威尔森的,他因心脏衰竭而死。”
“不错。沙瓦罗诺夫三年前击败鲁宾斯坦成了俄罗斯冠军。威尔森则被称为卡巴布兰卡第二。”
“很奇怪的事。”波洛感慨地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贾普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错,波洛先生。我想不通。威尔森神采奕奕,精力十足的——根本不像心脏病患者。他的暴毙很难以解释。”
“你怀疑沙瓦罗诺夫博士谋杀了他?”我大声说。
“也不是。”贾普平板地说,“我认为即使是一个俄国人也不会在棋赛中因为怕别人击败他而谋害对方——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我所能感觉到的就是不太对劲。这个博士是个棋艺很不错的人——据说仅次于拉斯克。”
波洛深思地点头。
“那你的葫芦里究竟装些什么?”他问,“为什么要毒死威尔森?当然,我是假使你怀疑他是被毒死的。”
“不错。心脏衰竭就是心脏停止跳动——就是那样。这是那时医生公开宣布的。但是,私底下,他暗示我们他不满意这个答案。”
“什么时候验尸?”
“今天晚上。威尔森的死真是事出猝然。他看起来很正常,而且,事实上他当时正在移动一粒旗子,却突然向前倾倒——就死了。”
“很少毒药发作时是这个样子的。”波洛提出异议。
“我知道。我希望验尸可以帮助我们下判断。不过,为什么有人要谋杀季尔莫·威尔森?——这是我最想知道的。谦逊无辜的年轻人。才从美国来此。而且,他在世界中显然没有一个仇敌。”
“看来是无法理解呀!”我感叹地说。
“也不尽然。”波洛笑着说,“我看得出来,贾普已经有一套说法。”
“不错,波洛先生。我不相信是要下毒害死威尔森——目标是另一个人。”
“沙瓦罗诺夫?”
“不错。俄国革命爆发时,沙瓦罗诺夫曾经大肆攻击苏联共产党。有人还报导说他已经被杀死。其实,他是逃走了,在西伯利亚的荒野中熬过难以想象的艰苦三年。他吃尽了苦头,这段艰辛使他和以前迥然不同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们几乎认不出来了。他头发变白了,整个人都显得非常苍老。他是一个半残废的人,因此,很少外出。他和甥女索妮亚·达维罗夫,还有一个俄籍男佣住在卫斯敏尼区的一间公寓里。他可能以为自己还受监视着,因此,很不愿意参与这场棋赛。他坦白地拒绝了很多次,一直到报纸上责怪、攻击他‘没有运动家精神的拒绝’后,他才勉强答应,季尔莫·威尔森以真正美国佬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不断地向他挑战,终于有这场比赛。现在,我问你,波洛先生,他为什么不愿意比赛?因为他不希望引起注意,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行踪。我的看法是——别人误杀季尔莫·威尔森了。”
“没有人会因沙瓦罗诺夫之死而获利?”
“我想是他甥女。他最近获得了一大笔财产。戈斯波亚夫人留给他的,她先生是旧王朝时卖糖的奸商。我想,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她一直拒绝相信他已经死亡的报导。”
“在哪里比赛?”
“在沙瓦罗诺夫家。我告诉过你,他是个残障者。”
“很多人在场观棋吗?”
“至少有一打——也许更多。”
波洛意味深长地皱了皱脸。
“我可怜的贾普,你这任务可不简单呀!”
“如果我可以确定威尔森是被毒死的话,我就可以继续侦察下去了。”
“你是否想过,如果你假设沙瓦罗诺夫是别人下毒对象的话,那,那个谋杀者会再次尝试?”
“当然想到了。有两个人守着沙瓦罗诺夫的寓所。”
“如果有个人手臂下拿颗炸药大声叫嚷的话,那会很有用。”波洛讽刺地说。
“你开始感兴趣了,波洛先生。”贾普眨眨眼说,“你想不想在医生还没验尸之前,到停尸间看看威尔森的尸体?也许,他的领带夹是歪的,也能给你一条很有用的破案线索呢!”
“我亲爱的贾普,整个晚餐时间我的手指都在发痒,想替你扶正领带夹。你同意,对不?啊!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好,我们去停尸间吧。”
我看得出来波洛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新难题吸引住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注意任何不相关的案件,因此,我很高兴他的恢复常态。
我看到这个死得莫名其妙的年轻人的僵硬躯体和因痉挛而变形的脸时,内心觉得非常难过和惋惜。波洛很专注地察看着尸体。死者身上除了左手上的一小块疤痕外,其他什么标志也没有。
“医生说那是烧伤,不是割伤。”贾普说明。
波洛的注意力转到死者口袋中的东西上,已经有一个警官把这些东西摊开,以便于我们视察。并没有什么东西——一条手帕,钥匙,满是便条的便条盒子和一些不重要的信件。不过,有一个东西孤零零地放在旁边,引起了波洛的注意。
“一粒棋子!”他嚷着,“一粒白主教。这是他口袋中拿出来的吗?”
“不是,是他抓在手中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把这粒棋子从他手指中拿出来。过些时候,要还给沙瓦罗诺夫博士。这是一付非常漂亮,象牙雕成的西洋棋中的一个。”
“让我拿去还他吧。那样我才有去那儿的借口。”
“啊哈!”贾普大叫,“那,你要参与这个案件罗?”
“是的。你很有技巧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很好。把你从你的沉思冥想中拉出来了。我看得出来黑斯丁斯上尉也很高兴。”
“眼光不错。”我笑着说。
波洛转身走向尸体。
“还有什么关于他的细节要告诉我吗?”他问。
“没有。”
“甚至——他是左撇子?”
“你真是天才,波洛先生。你怎么会知道?他是左撇子,没错。不过,和这案件无关。”
“是无关。”波洛见贾普有些不快,马上表示赞同,“我是开个小玩笑——就是如此而已。我是喜欢和你开玩笑的,再见。”
我们相互了解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到卫斯敏尼区沙瓦罗诺夫的寓所。
“索妮亚·达维罗夫,”我赞叹道,“好美的名字。”
波洛停下来,失望地瞟了我一眼。
“一直想望着浪漫故事!你真是无药可救。如果索妮亚·达维罗夫正好是我们的敌人和朋友维拉·露斯考夫女伯爵的话,那你才有得受呢!”
提到女伯爵,我的脸上愁云满布。
“说真的,波洛,你该不会怀疑——”
“不是,不是。只是开玩笑的!不管贾普怎么说至少我此时没在想四大魔头。”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佣来开门。要相信这张平板的脸上曾经显露过七情六欲,简直是不可能的。
波洛拿出贾普写的介绍卡来,我们被引进一间天花板很低、长方形的房间。里面吊满了一大堆饰物和古董。墙上挂着画像,地板上有精美的波斯地毯,桌上有一个铜茶壶。
我仔细地看着一幅我觉得很有价值的画像,转身看见波洛俯趴在地下。这地毯很漂亮,但是,我不觉得需要这么大的注意力。
“它是这么好的标本吗?”我问。
“呃?哦……地毯?哦!不是,我不是在看地毯。不过,,它确实很漂亮,漂亮到不应该有个大钉子莫名其妙的从中穿过。不,黑斯丁斯。”我向前走,他说,“钉子现在不在那儿。不过,洞还在。”
身后有声音,我转了个身,波洛敏捷地站起来。一个女孩站在门口。她的一双眼睛满是怀疑地瞪着我们。她中等高度,有一张虽然漂亮,却充满忧郁的脸孔,深兰色的眼睛和乌黑的短发。她说话声音嘹亮,外国腔调很重。
“我想舅父不可能和你们见面,他不太方便。”
“真可惜,或许你可以帮我们这个忙。你是达维罗夫小姐,是不是?”
“是的,我是索妮亚·达维罗夫。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想请教一下前天晚上的悲剧——季尔莫·威尔森先生的暴毙。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这个女孩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他是下棋时心脏衰竭而死的。”
“警方并不确定是这个样子的——我是指死于心脏衰竭,小姐。”
这女孩显出害怕的神情。
“那,那是真的了。”她嚷着,“伊凡说对了。”
“伊凡是谁?为什么你说他说对了?”
“替你们开门的就是伊凡——他告诉我他觉得季尔莫·威尔森并非自然死亡的——他是被误下毒药而死的。”
“误下毒药。”
“是的,本来是要毒死我舅父的。”
她已经忘了她刚开始时的不信任,急切地说。
“为什么你这么说,小姐?谁会想毒死沙瓦罗诺夫博士?”
她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是一头的雾水,我舅父又不相信我。也许,他这个态度是很自然的。你知道,他几乎不了解我。他以前看到我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在我到伦敦来和他住在一起前,我们一直没有再见过面。不过,我的确知道,我在怕些什么。在俄国,我们有许多秘密组织,有一天,我偷听到一个名字,使我联想到他害怕的就是这个组织。告诉我,先生。”——她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组织叫‘四大魔头’?”
波洛几乎不能自制地跳起来。他的眼睛因讶异而突了出来。
“为什么你——你知道什么关于四大魔头的事?小姐?”
“那么,是真的有这个组织了!我偷听到这个名称,事后,我问我舅父。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这么害怕过。他脸色灰白,全身颤抖。他怕他们,先生,非常害怕。这点我很有把握。然而,由于阴错阳差。他们误杀了那个美国人威尔森。”
“四大魔头。”波洛低声说,“又是四大魔头!真是令人惊异的巧合,小姐,你舅父还是有危险。我必须救他。现在,把那个要命的晚上发生的事情通通描述给我听,让我看看棋盘、桌子,了解一下两个人是怎么做的——每一件事。”
她到房间的侧面拿出一个小桌子,桌面非常精致,有镶嵌成银色和黑色交叉方块的棋盘。
“这是几周前别人送给我舅父的,要求他下次棋赛时一定要用这棋盘。那天比赛时,棋盘摆在房间中央——像这样。”
波洛用一种我觉得不太必要的关注查看着桌子。如果是我,我一定好好地问些问题,他却没有。在我听来,他问的很多问题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而真正关键性的问题,他却闭口不谈。我得个结论,大概是突如其来地听到四大魔头使他心情纷扰不宁吧!
他检查了桌子,确定放置地点后,要求看看西洋棋。索妮亚·达维罗夫把整盒拿出来。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几个棋子。
“很精美的一套。”他心不在焉地低语。
仍然没有一个什么茶点或什么人在场之类的问题。
我暗示地清了清喉咙。
“波洛,你不认为——”
他无礼地打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