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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原来这样!”都是第一次到湘西的张寻和扬清惠自然相信作为湘西土著的田三怒的话,对他的安排也便没有异议,于是,他们放下那个“不二门”的门下弟子,身子尚虚弱的杨清惠回客栈休息,田三怒和张寻则护送秀才们去老司城。
老司城在永顺县城的正东面,相距约二十四、五里的样子,若依田三怒和张寻的脚程,要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但沈秀才他们文质彬彬,加上数日的铁窗折磨,不用说快步而行,就是走路,也是勉为其难的了。好在也不必抢速度,张寻和田三怒就雇了骡车给秀才们乘坐,自己则仍旧上马,控辔而行,一路护卫往东而去。
张寻回到永顺,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杨清惠,见杨清惠气色好了许多,闲来无事,正舞剑消遣,这才放了心。
田三怒走到张寻和杨清惠身边,“喇”地伸手抽出张寻腰间的“虎王剑”,双手捧剑举至齐眉,低头道:“张少侠,我田某对不起令尊张大侠,大丈夫敢作敢当,就请你替你父亲刺我一剑,以赎我的罪孽。”说完,他又朝杨清惠坦然一笑,补了一句:“杨姑娘,就请你顺便做个见证。”
张寻见田三怒这样,一时心潮起伏,难以自己。他缓缓伸手握住“虎王剑”的剑柄,一时不知是该将剑归鞘,还是该举剑刺向眼前的田三怒。他听义父卓正明说过,父亲张卓然最后一次在江湖露面是有人看见凤凰田三怒的庄园内拴着张卓然的坐骑。而且田三怒自己也承认他对不起张卓然。但是,一天多来的接触又使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个豪爽侠义的汉子竟是二十年前谋害他父亲的卑鄙小人,于是,在杨清惠讶异已极的目光和田三怒的俯首低眉中,他沉默了好半晌。最终,他终于开口问道:“田……在二十年多前,你的庄园里有没有栓过我父亲的马?”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善恶未分,实在难以称呼,只是以“你”来代替。而他要问的第一件事,自然也便是想澄清卓正明的所言。因为这事卓正明也只是听别人说的,这时的张寻是多么希望看到田三怒摇摇头或说个“不”字啊!可是,他失望了。
“拴过!”田三怒重重地点一点头道:“那是二十二年前的夏天,你父亲带着你母亲来到我的庄园,他说他已接到武林六大名门正派掌门人的信,让他干一件大事。但他自己手头也有几件大事要办,比如他到湘西就是一路追踪江洋大盗黄苗子而来,因为他知道黄苗子偷了天台国清寺至宝《金刚不坏经》,准备送给卡乌斯利,那卡乌斯利是波斯第一高手,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他来到中原,就给六大名门正派掌门人一 一下了战书,扬言要打遍中原武林,以扬波斯之威名。可是他刚到玉门,就碰上了天台国清寺的空无大师。空无大师制止他作恶,于是二人相约比武。空无大师虽在武林中落落无名,但他自幼熟读佛学经典,又在国清寺所藏典藉中发现了一本《金刚不坏经》。故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虽已年近期颐,但武功深不可测,只是从不显示而已。卡乌斯利只练过一些粗浅的气功,光凭一身蛮力,又岂是空无大师的对手?
“先后斗了三场,他输了两场。勉强赢的最后一场还是空无大师为怕他脸面上过于难堪而特地让给他的。所以,比武之后卡乌斯利颜面尽失,恼羞成怒,放出风来说谁要是能助他偷到国清寺的镇寺之宝《金刚不坏经》,他就送此人一百粒波斯特产的‘猫儿眼’,外加十个绝色的波斯美女。那黄苗子听了便为了贪图财宝美女,果然盗了《金刚不坏经》出来,搞得国清寺上下不得安宁,空无大师率领全寺僧众出行找寻,却是一无所获。这件事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但令尊张大侠却偶然得知,他正好发现了黄苗子便是偷盗经文的人,为了追回国清寺至宝,故而一路跟踪于他。”
“那我父亲追回《金刚不坏经》了吗?”听到这里,张寻着急地问。
“唉,我想是没有,因为国清寺再也没有找回这部经文,空无大师也因天限已到,不久就圆寂了。”田三怒遗憾地道。
“唉。”张寻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田三怒注意到张寻的失望,忙安慰道:“依我看,张大侠可能是因为没有了时间,才没有从黄苗子手中夺回《金刚不坏经》的。”
“为什么?”杨清惠插口道。
“因为令尊要赶到山东蓬莱去和各大门派掌门人一起围杀大魔头况寂。”田三怒顿了顿,又道:“这本来是江湖绝密,不该让局外人知道。但承蒙令尊信得过我,就告诉了我,他还说令堂已怀了你,一路照顾也很费心思,将来孩子出生,如何教养,也得煞费苦心。”
张寻想到其实自己在未出生时就已随父母来过湘西,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又问道:“可是,为什么我父亲从此以后绝迹江湖呢?”
“唉,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田三怒此时脸上遗憾万分,“张大侠说他的马跑乏了力,要我借他几匹好马,我就照办了。令尊的马就一直拴在我庄园的马厩里。可是,令尊再也没有来过湘西,江湖上人也再也没有人看见他。他的那匹马我一直关照用上好的草料喂它。”田三怒说到这儿,声音硬咽,铁打的一条汉子竟然忍不住带了哭腔。
张寻这时已完全相信了田三怒决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因为自己的父亲绝迹江湖前的最后一战是曲阜,而那时自己已快出生了,时间自然是比父亲在凤凰田三怒的庄园之中要晚。而江湖中人却不知道这一点,故而连义父卓正明都以为田三怒可能是杀害张卓然的凶手了。母亲的日记虽然详细,但偏偏有一段时间总是每天只有“倦怠无力,略记。”六个字,所以自己不知道的这段事情的详细情况,加上寻父心切,竟连这么要紧的一个关窍都没有想到,竟将“田三怒”当作了寻父的重要线索,真是可笑。
张寻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田三怒,便将“虎王剑”插回鞘中,正想道歉,杨清惠却抢先开了腔:“那么,田大侠,既然你和张大哥的父亲是好朋友,那又为什么要说对他不起,要张大哥代父亲惩罚你呢?”
张寻一听也正是自己疑惑所在,便重复道:“是的,为什么呢?”
田三怒重重一击掌,道:“唉,我是对不起张大侠,该罚的!”他见张、杨二人疑惑不解,便解释道:“那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满师,学艺未精便喜欢在江湖上闯荡,有一天,我在王村正好碰上一个歹人闯进一户办喜事的人家,说土司王虽然放弃了初夜权,他满涩谷却不答应。他把新郎倌赶出洞房,自己却钻进红罗帐里欲行非礼,新娘子和一家亲人们大声哭喊,被我听见,我就冲进去和那歹人满涩谷撕打起来。唉,说来惭愧,我武功不济,竟被他打翻在地。
“满涩谷正要杀我,令尊张大侠闻声赶到,一剑把满涩谷制住,救了我一命。那满涩谷向令尊连连求饶,令尊念他年纪轻轻,武功却有一定根基,不忍心杀他,就限定他三十年内闭门思过,不准在江湖上走动。三十年后可以复出江湖,但也不准为非作歹。若有违犯,令尊便在天涯海角,也定要赶到现场除掉他。
“当时满涩谷一口答应决不再做坏事。令尊临行时将约束满涩谷之责交付于我,因为他行踪不定,而我是湘西土著,不会离开家乡太远。
“可是,没想到满涩谷口是心非,三十多年中虽然未出江湖,但却暗中练就了一种利害的掌功。又因为你父亲绝迹江湖多年,故而他三十年禁期未过,就复出江湖拉起了‘不二门’,在地方上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他新练成的掌功也就叫做了‘不二掌’。
“我在知道了满涩谷复出江湖就违背诺言祸害百姓时,就想应该把他杀了,以履行我对令尊大人的诺言。可是,那‘八卦阵’却把我弄得七荤八素,除了今天这次,我冲了十数次,还没有一次冲到头的。是我无能,对不起张大侠!”
张寻和杨清惠听到此处,却已被田三怒的一诺千金所感动,齐声说道:“不,你并没有对不起谁,你是问心无愧的,田大侠!”
田三怒听了他们这话,很高兴,又很惭愧,道:“多谢二位安慰我,二位的心意田某心领了。我们三个人有缘再次相聚,又是如此惺惺相惜,情意相投,不如结拜金兰,以纪念我们的缘份。”
“不不不,这怎么行,您是我父亲的好朋友,是我的长辈,晚辈怎敢僭越?”张寻一听,赶忙表示反对,杨清惠也点头称是。
“我们江湖中人何必讲究那么多的俗套呢,我和令尊相交,从来只讲一个“义”字,不讲年龄和辈分。你是令尊的儿子,怎么就不像他呢?”田三怒善意地责怪道。
“这……”张寻虽觉田三怒说得有理,但不免有几分犹豫。这时,杨清惠开言支持田三怒:“张大哥,田大侠说得对,我们江湖中人行事就该脱略形迹,你抱着那套孔孟之学不放,又有何益呢?这样吧,田大侠,我看咱们索性连结义金兰的形式也不妨一并免去,称呼上也不必排什么座次,从此,我和张大哥便叫你作‘田大哥’,大家从此便如一家人一般,不是很好吗?”
“对!”田三怒立即大声叫好,而张寻却略有犹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只有这样才符合自己的本意,于是点头赞同,三人便马上改了称呼,田三怒叫张寻“张贤弟”,张寻唤田三怒“田大哥”。一声“田大哥”唤过,张寻心中触动不已,直欲冲出去对着天空大叫几声,以表达自己的高兴和兴奋,但在这客栈之中,却又不便如此恣意而为,于是只好又激动地叫了一声:“田大哥。”
这一声“田大哥!”真令张寻热血贲张,因为他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虽然孔氏义父母待他如同亲生一般,但长者再多的爱也代替不了一个孩子对兄弟手足的渴望。虽然,后来有了“石娃娃”,但如今当年的石娃娃已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已杨清惠。出道以后,张寻也结交了不少的英雄好汉,但不是长辈就是晚辈,如师父庄守严、义父卓正明和师侄方胜岳,即便再脱略形迹,但总有些两样。“黄龙五义”和“煞魔七星”虽与张寻先后成了同门同辈,但毕竟互相心存芥蒂,始终未能结成密友。现在,在生平第一红颜知已杨清惠的陪同下寻父的途中,竟意外地结交了一个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侠友、诤友,怎不令张寻心中激跃,喜不自禁?
张寻知道,从今往后,他有了一个同辈相应,同气相求的大哥,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大哥都会给予他友情上的力量和道义上的支持。
第十章 起疑
张寻和田三怒终于消除误会,结义为友,都甚为高兴。田三怒道:“人生之乐,莫过于交一声气相投的朋友,而我今日一下交了你们两个,真乃乐上加乐。这样吧,我们索性就痛饮千杯,庆贺一番。”
杨清惠不喜欢饮酒,又怕扫了田三怒的兴致,便道:“好啊,不过小妹酒量不佳,就在一旁服侍你们吧。”
张寻正要答应,忽然想起一事,忙道:“田大哥,古代文士有以书下酒的,风雅得紧。我们豪侠之士,何不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代替饮酒,以庆贺我们结交?”
田三怒道:“那当然好,只是急切间又有甚么大事可干?”
张寻笑道:“大哥您昨日不是说想去铲除不二门,为民除霸吗?再者我们间的误会也皆因满涩谷不守誓言,为害一方所引起,不除了他,难消心头恶气!”
田三怒道:“对啊,我一高兴,怎么就把满涩谷这恶贼给忘了?他现在总已回到‘不二门’,我们正好趁他们元气未复,一举将其铲除。”
张寻道:“那我们马上就去,提了满涩谷的头再来庆贺。”随即他又对杨清惠道:“清惠,你身体尚弱,就不用去了,留在客栈里好好休养,我和田大哥跟你闯过一次八卦阵,已不怕他了。”
杨清惠不放心地道:“八卦阵变化繁复,你们只跟我闯了一次,不明其中道理,再去还会被困的。我身体已基本大好,去了无妨。”
张寻道:“清惠,这……”杨清惠打断他道:“无须多说,反正我是要去的,我们立即出发吧。”
田三怒见杨清惠立意已决,多说无益,便道:“张贤弟,就让杨姑娘去吧。她在这里为我们担心,坐立不安,反对身体不利,还不如在我们身边安安心心的。”
张寻知田三怒所言不假,只好点点头。三人正要出发,忽然一个人冲进来道:“‘好啊,“怪不得你们早早把我送回家,原来有这么好玩的事,想不让我参加。”
田三怒一看冲进来的人是舒舒,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