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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该去了。”伯爵说。
他们走出了隔音圆锥体,肩并肩地朝大厅另一头各小家族的人群走去。城堡的某个地方响起了沉闷的钟声——二十分钟连续敲钟,通知人们到竞技场集合。
“各小家族的人等你领他们去竞技场。”伯爵一边说,一边朝那些人点着头。
双关语……双关语,男爵想。
他抬头望着大厅出口侧面的一排新的护符——巨大的公牛头和上了面漆的已故的雷多公爵的父亲阿特雷兹老公爵的画像。它们使男爵心中充满一种奇怪的凶兆。他想知道,这些护符对雷多公爵灌输了什么样的思想,它们曾挂在卡拉丹的大厅里,后来又挂在阿拉吉斯。神勇的父亲和杀死了他的公牛头。
“人类只有啊……惟一的嗯……科学,”伯爵一边说,他们一边拿起为参加游行准备的花,从大厅进入客厅——一个狭窄的房间,高高的窗户,白色和紫色相间的瓦式地板。
“那是什么科学?”男爵问。
“它是嗯……啊不满意嗯……的科学。”伯爵说。
跟在他们后面的各小家族的人,做着媚脸,像应声虫一样,用适度的赞赏的声调笑着。但笑声中有一种不协调,就像与突然发动的摩托声混在一起。当侍者打开外边门时,他们看到外面排列着一排汽车,细条纹三角旗在微风中飘着。
男爵提高声音,超过那突然发动的摩托声,说:“我希望你不会不满意我侄儿今天的表演,芬伦伯爵。”
“我啊……心中啊……充满了嗯……一种期待的感觉,是的,”
伯爵说,“在供认状中,人们嗯……啊,必须考虑啊……官职的来历。”
男爵在走下第一个台阶时,打了一个趔趄,掩盖住那突然感到的惊恐。供状!那是有关反对皇权罪行的报告!
但是伯爵嬉笑着,把它当成笑话,拍了拍他的手臂。
在去竞技场的整个途中,男爵往后靠坐在他那装配有装甲武器的汽车座椅上。他暗地里偷偷看了一眼他旁边的伯爵,想知道,皇上的信使为什么认为,有必要在各小家族的人面前,开那个特别的玩笑。很明显,芬伦很少做他认为不必要的事情,或者在用一个词就行了的地方用两个词。
他们坐在三角形竞技场的金色包厢里。号角齐鸣。上面和周围一层层的看台上都挤满了人和飘动的三角旗。就在这个时候,男爵得到了回答。
“我亲爱的男爵,”伯爵靠近他的耳朵说,“你难道还不知道,皇上还没有正式批准你对继承人的选择?”
男爵感到,自己突然进入了一个由于他的震惊而产生的隔音圆锥体。他盯着芬伦,几乎没有看见伯爵夫人穿过那边的卫队,进入金色包厢。
“这就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伯爵说,“皇上希望我,就你是否挑选了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向他报告。没有什么能像在竞技场上摘掉面罩,露出真实面貌的人那样尴尬,是吗?”
“皇上答应过让我自己挑选继承人!”男爵愤怒地说。
“我们将看一看。”芬伦说着离开去招呼他的夫人。她坐下来,对着男爵笑了笑,然后看着下面的沙地。那里,菲得·罗斯穿着紧身衣裤正走出来——右手戴着黑手套,拿着一把长剑;左手戴着白手套,拿着一把短剑。
“白色代表毒药,黑色代表纯洁。”芬伦夫人说,“奇怪的装束,是不是,亲爱的?”
“啊……”伯爵说。
欢呼声从家族成员占据的看台上响起。菲得·罗斯停下来,接受他们的欢呼和问候。他抬起头,扫视着那些面孔——他的表兄姊妹、同父异母兄弟、妻妾们和亲戚们。他们像众多的粉红色的喇叭口,在一片彩色服装和旗帜的海洋中大喊大叫。
菲得·罗斯突然想到,那一张张戴着面罩的脸,渴望看到那奴隶斗士的血,同样也渴望看到他的血。当然,在这次角斗中,无疑只有一种结果,只有形式上的危险,没有实际上的危险。可是……
菲得·罗斯举起双剑,对着太阳,以传统的方式向竞技场的三个角致敬,戴白手套(白色,毒药的象征)的手中的短剑先括入鞘;
戴黑手套的手中的长剑——纯洁的剑现在并不纯洁,今天,他把它变成一个纯粹是个人胜利的秘密武器:在黑色的刀刃上涂上了毒药。
系好身上的屏蔽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他停下来,感到前额的皮肤紧绷,确信他已受到适当的保护。
这一时刻带着它自己的悬念,菲得·罗斯用一个出尽风头的人的坚实的手,把它拖了出来。他向管家和护卫点点头,用审视的目光检查着他们的装备。带着尖刺的、闪闪发光的脚镣手铐已放在应放的地方,倒钩和铁刺挥动,发出蓝色的流光。
菲得·罗斯向乐队发出信号。
乐队奏起节奏缓慢的进行曲,因盛大的仪式而声音宏亮。菲得·罗斯率领他的队伍进入竞技场,来到他叔叔的金色包厢下面,躬身敬礼。当仪式的钥匙扔下来时,他抓住了它。
音乐停了。
在突然的静寂中,他退后两步,举起钥匙,高呼道:“这把真理的钥匙献给……”他停下来,知道他叔叔会想,这个年轻的傻瓜将要把钥匙献给芬伦伯爵夫人而引起一场事端。
“我的叔叔和保护人,维拉德米尔。哈可宁男爵!”菲得·罗斯高声叫道。
他高兴地看到他叔叔叹了口气。
音乐以快节奏重新开始,菲得·罗斯率领着他的队伍,跑步回到竞技场另一边防守森严的大门口,这道门只让那些戴着证明身份饰带的人进出。罗斯本人骄傲自大,从不使用防卫森严的门,很少需要护卫。但是今天,这些是用得着的——特殊安排有时会有特殊的危险。
寂静再一次笼罩着竞技场。
菲得·罗斯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对面的大红门,陪斗的角斗士将从那道门里出来。
特别的角斗士。
萨菲。哈瓦特设计的计划十分简单和直截了当,菲得·罗斯想。奴隶角斗土不会服用麻醉药——给奴隶角斗士服用麻醉药是危险的。相反一个关键的词被强行灌输给那人,在关键时刻,他不知道固定他的肌肉,而使其没有力量。菲得·罗斯反复背诵着这个关键词,无声地说道:“饭桶!”对观众来说,好像是一个没有服用麻醉药的奴隶角斗士溜进竞技场,企图杀死未来的男爵。所有的精心安排都是针对奴隶管理人的。
红色大门那里,辅助电动机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它们是用来打开那道门的。
菲得·罗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道门,开始的时刻是关键。当奴隶角斗士一出现,他的外貌会告诉经过训练的眼睛它需要知道的一切。所有的角斗士都应该皮下注射麻醉药,以便他们一出现,就准备好在战斗的位置上被杀死。但是你必须看着他们如何举刀,用什么方式进行防卫,是否认识看台上的观众。奴隶摇晃脑袋的样子可能提供进攻和反击的最重要的线索。
红色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高大、强壮、光头、黑眼睛深凹的人冲了出来。他的皮肤呈胡萝卜色,正如服用麻醉药之后的皮肤颜色。但是,菲得·罗斯知道,这种颜色是染成的。这个奴隶穿着绿色长裤,拴一条半屏蔽腰带——带子上的箭头指向左边,表明他的左边是用屏蔽护卫着。他举着剑式的刀,以一个受过训练的武士的姿势,刀稍稍向外翘起。
慢慢地,他向前走入竞技场,把他有屏蔽的那一边身体,朝着菲得·罗斯和防守森严的门边的那群人。
“我不喜欢这个人,”一个为菲得·罗斯拿倒钩的人说,“你确信他注射了麻醉药,阁下?”
“他有那种颜色。”菲得·罗斯说。
“可是他像武士一样地站着。”另一个护卫说。
菲得·罗斯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沙地里,打量着这个奴隶。
“他的手臂怎么了?”一个护卫说。
菲得·罗斯注意到,奴隶的左前臂上有一块血糊糊的抓伤,顺着手臂向下延伸到手,伤口指向绿色裤子的屁股上的一个用血画成的图案——一只鹰的轮廓。
鹰!
菲得·罗斯抬起头来,看着那深凹的黑色眼睛,看见它们非常警惕地瞪着他。
这是一个我们在阿拉吉斯俘获的、雷多公爵的武士!菲得·罗斯想,这不是一般的武士!他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想知道,哈瓦特是否还另有安排——进攻,进攻,再进攻。只有奴隶管理人受罚。
菲得·罗斯的总管对着他耳朵说:“我不喜欢那个人的样子,阁下。先用一两个钩刺在他拿刀的手臂上试一试。”
“我将自己用钩刺试一试他,”菲得·罗斯从管家手中接过一对长长的、带倒钩的长矛,举起来,试试平衡。这些倒钩也该涂上药,但不是这一次。如果那样,总管也许要被处死。但是,那是计划的全部。
“这次角斗之后,你会成为英雄,”哈瓦特说,“一个个地杀死你的武士,尽管使用了诡计。奴隶管理人会被处死,你的人会代替他。”
菲得·罗斯向前又走了五步,进入竞技场内,站了一会儿,打量着那个奴隶。他知道,看台上的那些专家都明白有点不对劲。对一个注射过药物的人来说,那个武士有正常颜色的皮肤,他站得很稳,一点也不发抖。看台上的人相互之间会小声说:“看,他站得多稳,他应该激动——进攻或退却。看,他在等待着,保存他的力量,他不应该等待。”
菲得·罗斯感到自己的激情在燃烧,让哈瓦特头脑中的诡计见鬼去吧,他想,我能对付这个奴隶。这次是我的长剑,而不是短剑涂上了毒药,甚至哈瓦特也不知道。
“嗨,哈可宁!”那个奴隶大声喊道,“你准备好了去死吧?”
死的沉寂笼罩着竞技场。奴隶并不主动挑战。
现在,菲得·罗斯看清了那个奴隶冰冷的眼光和眼中的凶残。
他打量着那人站的姿势,松弛的肌肉为胜利做好准备。通过葡萄园的奴隶,这个奴隶从哈瓦特那里得到信息:“你将获得一次杀死小男爵的真正机会。”那些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菲得·罗斯的嘴角露出紧张的微笑,他举起倒钩,像武士一样站着,相信他的计划会成功。
“嗨!嗨!”那个奴隶向他挑战,向前跨了两步。
现在看上去没有人能弄错,罗斯想。
由于对麻醉药减少的恐惧,这个奴隶本应该部分地丧失战斗力,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应该让人知道,他没有希望——他不可能打胜。他完全应该知道,小男爵那只戴白色手套的手上的剑涂上了毒药。小男爵从不很快地杀死对手,他高兴证明稀有毒药的药效,并能站在竞技场上,指出扭曲、打滚的受害者身上有趣的副作用。
在这奴隶身上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但不是恐惧。
菲得·罗斯高高地举起钩刺,几乎近似欢迎地点点头。
那个奴隶猛扑过来。
他的攻击和保护性的反攻跟菲得·罗斯看到过的一样好。一次很好的侧击,由于身体的裸露部分,失去了切断小男爵腿上筋脉的机会。
菲得·罗斯跳开,在那奴隶的右前臂上,留下了带有倒钩的长矛,倒钩完全刺入肌肉,那样不能把它拔出来而不伤到筋骨。
看台上的人都喘着粗气。
这声音使菲得·罗斯洋洋得意。
他知道他叔叔现在正经历的事——与芬伦,来自宫廷的观察员,坐在一起,不可能对这次的角斗进行干预。在许多人面前,这种情况一定会被看见。老男爵会在竞技场用惟一的方式要他解释,来对他进行威胁。
那奴隶后退,用牙齿咬着刀,猛摇着带三角旗的、插在手臂上的带倒钩的长矛。“我没有摸到你的刺!”他大声说,再一次向前冲,握好刀,左边身子递上去,身体后弯,最大程度地用半个屏蔽保护着身体。
那个动作也没有逃过观众的眼睛,尖叫声来自家族成员所占据的包厢。菲得·罗斯的管家们被叫去问他,是否需要他们。
他挥手让他们退回到守卫森严的门口。
我将让他们看看他们以前没有看到过的精彩场面,菲得·罗斯想。他们能坐下来欣赏这场角斗,没有训练有素的杀戮,这将使他们感到大吃一惊。当我有一天成为男爵的时候,他们会记住这一天。因为有了这一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将不会成为不害怕我的人。
那奴隶像螃蟹一样地向前推进,菲得·罗斯慢慢地腾出地方来。竞技场上的沙在脚下嘎嘎地响,他听见那奴隶急速地喘着气,闻到了他的汗臭味,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微弱的血腥味。
小男爵稳固地向后退,闪到右边,准备好第二根钩刺。那奴隶跃到一边,菲得·罗斯好像踉跄着,只听见看台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