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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胜利,”杰西卡说,“拉宾已慎重提出了休战。他的信使已回去了,并失去了他的水。拉宾还减轻了一些洼地里的人民的负担,但是他做得太迟了。人们知道,他是出于对我们的害怕才那样做的。”
“事情就像保罗说过的那样发展。”契尼说。她盯着杰西卡,竭力想使自己不再对自己感到害怕。我已经提到了他的名字,但她仍不回答我。在她那石头一样光滑的脸上,很难看出任何感情的流露……她太僵硬,她为什么要如此沉默?我的友索出了什么事?
“我希望我们此刻是在南方,”杰西卡说,“那些绿洲在我们离开时是多么美丽啊!难道你不希望有一天整个家园也一样开满鲜花吗?”
“家园确实很美,”契尼说,“但也有悲伤。”
“悲伤是胜利的代价。”
她是否是让我要为悲伤做好思想准备?契尼想。她说:“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失去了男人。人们知道了我被召来此地时,都很羡慕。”
“是我召你来的。”杰西卡说。
契尼感到心突突地跳着。她想用手捂住耳朵,害怕听到的一切,但仍然保持着平静,说:“信上的答名是摩亚迪。”
“我在他的军官们都在场的情况下签的,这是种必要的手段。”
杰西卡想:保罗的女人是个勇敢的人,在恐惧几乎压在她身上时,还仍然能够保持镇静。是的,她也许就是我们现在需要的那种人。
契尼说,声音中带着听天由命的语气:“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事实真相了。”
“我们需要你到这里来帮助我使保罗活过来。”杰西卡说。她想:好了,我说得十分清楚,活过来!我那样说,她就会知道保罗仍然活着,但存在着危险。一个词表达得多完美!
契尼愣了一会儿,很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说:“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她突然想扑向杰西卡,抓住她,尖叫着:带我去见他。但是,她克制住自己,静静地等待着回答。
杰西卡说:“我怀疑哈可宁人派来的奸细混入我们的人之中,他们想毒死保罗。这似乎是惟一合理的解释。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毒药,我已经十分仔细地检查过他的血液,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契尼向前冲了几步跪了下去。“毒药?他痛苦吗?我能……”
“他人事不省,”杰西卡说,“他生命的过程十分缓慢,只有用最先进的仪器才能探测到。我要不是发现他还活着,一想到会发生的事就会不寒而栗。对那些未经训练的人来说,他是一个死人。”
“出于好意,您有理由召我来,我理解您的意思,圣母。您认为我能做些什么您不能做的呢?”
她勇敢、可爱,十分机灵,杰西卡想,她本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比·吉斯特。
“契尼,”杰西卡说,“你也许会认为这难以相信,但我并不确切知道召你来会有什么用处。这是本能……一种基本的直觉,因而自然地想到叫你来。”
契尼第一次看到杰西卡悲伤的样子。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努力……远远超过了人们说的一切,可是都没有用。”
“那个家伙,哈莱克,”契尼问,“会不会是叛徒?”
“不会是哥尼。”
这简单的几个字表达了整句话的意思。契尼看到了搜寻,试验……过去失败的记忆明显地一一被否定。
契尼身体后仰靠在双脚上,然后站了起来,抖掉沾在长袍上的沙尘,说:“带我去见他。”
杰西卡站起身来,转身穿过左边的一道挂帘。
契尼跟着,进入一个过去用做贮藏室的房间。岩壁上挂着厚厚的壁毯,保罗躺在房间那头靠墙壁地上铺的垫褥上。他的上方吊着一盏球形灯,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一件黑色长袍齐胸盖在他的身上,双臂露在外面,搁在身体两侧。他好像没穿衣服,露出的皮肤看起来像蜡一样,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契尼控制住想冲上去扑到保罗身上去的念头。相反,她想起了她的儿子——雷多。
这时,她意识到杰西卡也曾经面对过这一时刻——她男人受到死亡的威胁,迫使她自己去考虑要做些什么,才能拯救她年轻儿子的生命。这一意识与那老女人突然联系在一起。契尼伸出手去,紧紧握住杰西卡的手。在这紧紧的一握中,显示出无比的痛苦和理解。
“他活着,我担保他还活着。但是,他生命的脉搏十分微弱,很难检测到。领袖中有一部人在小声议论,说是母亲而不是圣母说他还活着;他们还说,我的儿子真的死了,而我却不愿把他的水贡献给部落。”
“他像这样有多长时间了?”契尼问。她从杰西卡手中抽回手,向房间里面走去。
“三个星期。为了让他清醒过来,我已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领袖们一直在开会,争论着……还进行调查,后来我派人把你叫来了。敢死队还是服从我的命令,否则,我也不能拖这样长的时间……”杰西卡用舌头舔湿了双唇,看着契尼向保罗走过去。契尼俯身站在他身体旁边,往下注视着满脸胡须的年轻人。看着他那浓浓的眉毛,坚挺的鼻梁,紧闭着的深陷的眼睛——在肃穆的恬静中,脸上一片平静。
“他如何摄取食物?”
“他机体需要很少,不需要食物。”杰西卡说。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只有他最亲近的顾问、几位部落领导人、弗雷曼敢死队员,当然还有下毒的人。”
“没有下毒的人的线索吗?”
“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杰西卡说。
“弗雷曼敢死队员们,他们怎么说?”
“他们确信保罗处于昏睡状态,在最后的战斗之前凝聚他的神力。这是我散布的教化思想。”
契尼跪在垫褥边上,弯腰凑近保罗的脸,立即察觉到他脸周围的空气有着一股奇异的味道……这只能是衰微香料的气味,无处不在的衰微香料的气味。在弗雷曼人的生活中,这种气味渗透一切,然而……
“您与我们不一样,我们生来就熟悉衰微香料,”契尼说,“您探测过没有,可能是他身体对饮食中过多的衰微香料产生的抵抗?”
“过敏反应全是阴性。”杰西卡说。
她闭上眼睛,好像感到疲惫,要把这情景淡忘掉。我有多长的时间没有睡过觉?她问自己,时间太长了。
“您在改变生命之水的时候,”契尼说,“您是通过内部意识在体内进行的。您使用过这内部意识来检测过他的血液吗?”
契尼跪坐在脚后跟上。她一边打量着保罗的脸,一边努力排除思想中的恐惧。这是她在观察圣母时所学到的方法。时间可以用来为思想服务,一个人应集中全部注意力来进行思考。
过了一会儿,契尼问:“这里有制造者吗?”
“有几条,”杰西卡疲乏地说,“这些天来,我们从未离开过它们。每一次胜利都需要它的祝福,进攻前的每一次仪式……”
“可是,只有摩亚迪一个人没有参加过这些仪式。”契尼说。
“你是怎样知道的?”杰西卡问。
“人们传说的。”
“传说太多了。”杰西卡严肃地说。
“把制造者的原水给我拿来。”契尼说。
契尼话中带着命令的口气,这使杰西卡一愣。她看到这年轻女人在高度集中地思考着,然后说:“立即办到。”她穿过那道挂帘走出去,派人去叫司水员来。
契尼跪在那里,盯着保罗。如果他设法这样做了,她想,这是一件他竭力想试一试的事情……
杰西卡跪到契尼旁边,捧着一个扁平的军用水壶,饱含毒药的气味刺激着契尼的鼻孔。她用手指在液体中蘸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近保罗的鼻子。
他鼻梁上的皮肤轻微地收缩了一下,鼻孔慢慢地翕动着。
杰西卡喘着气。
契尼用毒液沾湿了的手指触了一下保罗的上嘴唇。
他长长地、哽咽一声,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杰西卡问道。
“请安静,”契尼说,“你必须马上改造一点圣水,要快一些。”
没有再提问题,因为她清楚地听出了契尼话中的意思。杰西卡端出水壶,吸了一小口水。
保罗睁开眼睛,看着契尼。
“没有必要让她改变那水。”他说,声音微弱,但平稳有力。
杰西卡口里含着液体,感到体力在恢复,几乎自动地在改变水中的毒药。她感到来自保罗的生命火花——在她意识中所存在的火花。
在那一时刻,她明白了一切。
“你喝了圣水!”她突然说。
“我只喝了一滴,”保罗说,“很少的一点点……就那么一滴。”
“你怎么能干这种蠢事?”她问道。
“他是你的儿子。”契尼说。
杰西卡睁眼瞪着她。
保罗露出甜蜜的微笑,温柔而充满理解。“听我敬爱的人说说,”他说,“听听她的话,母亲。她知道我想做什么。”
“其他人能做的事,他必须去做。”契尼说。
“当我把一滴水喝进口中时,当我感觉到它,闻到它的气味时,当我知道了它对我起的作用时,我就知道我能做你做过的事情,”
他说,“你的比·吉斯特学监讲到科维扎基·哈得那奇,但是她们不能猜测出我到过的许多地方,经过的许多事情。在那几分钟内,我……”他停顿了一下,迷惑地皱着眉头,看着契尼:“契尼,你怎么到了这里?你应该在……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他试图想用臂肘撑起来,被契尼轻轻地推回到垫褥上。
“躺下,我的友索。”她说。
“我感到十分虚弱,”他说,他扫视着房间,“我躺在这里好长时间了?”
“你处于昏迷状态已经三个星期了,生命火花似乎也已消失。”
杰西卡说。
“但是……我仅在一会儿前才喝了那滴水,并且……”
“对你来说是一会儿,对我来说却是担惊受怕的三个星期。”杰西卡说。
“不过是一滴水,然后我改变了它,”保罗说,“我使生命之水发生了变化。”契尼和杰西卡还来不及阻止他,他已把手放入了她们放在他旁边地上的水壶中。他把滴着毒液的手放进口里,吞噬着手掌中的液体。
“保罗!”杰西卡尖叫道。
他抓住她的手,带着死亡的狞笑面对着她。他的意识发出,汹涌地传到她身上。
他和她之间的联系,不像在山洞里她与阿丽娅,也不像她和老圣母的联系那样温和,共同分享,相互容纳……但是它是一种联系:意识上共享全部生命。他与她的这种联系使她震动,使她变得虚弱,她心中感到胆怯,她害怕他。
他大声说:“你说有一个地方你不能进入,这个圣母也不能进入的地方在哪里?指给我看。”
她摇摇头,一想到这个地方就感到害怕。
“指给我看!”他命令道。
“不!”
但她逃避不开他。由于受到他那可怕力量的威胁,她只好闭上眼睛,内视着——朝那黑暗的方向看过去。
保罗的意识穿过并绕着她运动,奔入那黑暗的地方。在她思想中的恐惧消失之前,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个地方。不知什么原因,她所看到的东西使她浑身发抖——一个风吹火花闪烁的地方,那里,一圈光环在扩大缩小,一条肿大的白色条状物在光环的上下左右流动。突然吹来一阵风,一切便被黑暗驱散。
不久,她睁开眼睛,看到保罗向上盯着她。他仍然抓住她的手,但是那令人感到害怕的联系消失了。她让自己安定下来,浑身不再发抖。保罗放开她的手,好像抽掉了某个支撑物,她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向后倒退着。要不是契尼跳过来扶住她,她就会倒在地上。
“圣母!”契尼说,“有什么不对吗?”
“疲倦,”杰西卡小声说,“太累了。”
“到这里来,”契尼说,“坐在这里。”她扶着杰西卡走到靠墙的一张沙发旁,让她坐下。
年轻强壮的手臂使杰西卡感到舒服,她紧紧抱住契尼。
“他真的看见了生命之水?”契尼问。她从杰西卡的拥抱中脱身出来。
“他看见了。”杰西卡小声说。她的思绪仍在不停地转动,不断从那种接触中涌出来,就像在海上飘流数周之后,踏上坚实的陆地。她感觉到她体内的老圣母……以及所有其他的人都醒过来,并问道:“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地方在哪里?”
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一个事实:她的儿子是科维扎基·哈得那奇,一个可以同时存在于许多地方的人。他成了比·吉斯特梦中的人物,这个事实使她感到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契尼问道。
杰西卡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