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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萨菲留在那些人……”
“他自己想留下……我认为这样最好。如果……有什么事不对,他处在我们能控制他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事发生,我们在那边也有一个耳目。”
保罗想起,他在预知梦中看见过这一时刻可能发生的事:时间线上萨菲拿着一根毒针,皇上给他并命令他用来刺杀“这个自命不凡的公爵”的毒针。
入口处的护卫们闪往两旁,组成一道手端长矛的夹道。衣裙窸窣响着,脚踏在被风刮进官邸庭院的沙上,响起粗重刺耳的声音。
帕迪沙皇帝,萨达姆四世,率领着他的随从进入了大厅。他的将军头盔不见了,头上的红发乱蓬蓬的,军服左边的袖子沿着内缝被撕开。他没有系腰带,也没有带武器。但是,随着他的移动,就像有一道力量强大的屏蔽泡沫,在他近身处形成一层空间。
弗雷曼人的长矛挡住他,让他停在保罗指定的地方。其他人站在他的身后,就像一幅颜色杂乱而过于鲜艳的面部画像。
保罗扫视着这群人,其中有掩盖着泪痕的妇女,还有在萨多卡的胜利中享受观礼台待遇的随从,他们此刻都静静地站着,因失败而垂头丧气。保罗在人群中看见了圣母凯斯·海伦·莫希阿姆,她那明亮的鸟一般的眼睛在头罩后面闪着光。他也看见了站在她旁边的菲得·罗斯。哈可宁那长条形的脸。
总有与我见面的时候,保罗想。
他往菲得·罗斯后面看,注意到有人动了一下。这时,他看见了一张他从未看见过的、奸猾的、长条形的脸。他觉得他应该认识这张面孔,这种感觉使他有点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那个人?他问自己。
他斜身凑近他母亲,小声问道:“圣母左边的那个人,有一张凶恶面孔的那人,是谁?”
杰西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根据她的公爵档案材料,立即辨认出了那张脸。“芬伦伯爵,”她说,“他是在我们之前刚到这里来的人,太监总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皇上的差官,保罗想。这个想法震荡着他的意识,因为他看到了各种可能性和与未来有无数联系的皇帝,但是在那些预知梦境中,从没有出现过芬伦伯爵。
保罗突然记起,沿着时间网络的无限展开,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可是从没有看清自己死的时间。
我没有看见过这个人,是不是因为他是杀死我的人?保罗问自己。
这是一种预兆。他迫使自己把注意力从芬伦身上移开,看着剩下来的那些萨多卡军官和士兵,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痛苦和绝望。保罗花了很短的时间看了看他们:萨多卡军官打量着大厅里的保卫布置,计划着如何才能将失败转变成胜利。
保罗最后注意到一位高大白皙的女人,绿色的眼睛,十分漂亮的脸蛋,傲慢中表现出一种古典美。没有流过泪,完全没有被打败的神情。没人告诉他,保罗也知道她是皇室的公主,受过比·吉斯特训练。时间幻象多次向他显示过她的面孔。她就是伊丽兰公主。
那就是关键所在,他想。
然后,他在散乱的人群中看见了晃动着的萨非。哈瓦特的面孔,满脸皱纹,双唇污黑,隆起的双肩,一副苍老的面容。
“那是萨菲·哈瓦特,”保罗说,“让他随便站在哪里。”
“阁下。”哥尼说。
“让他随便站在哪里。”保罗重复了一遍。
哥尼点点头,表示服从他的命令。
哈瓦特蹒跚着走到前面,弗雷曼人举起长矛让他过去,然后又放下长矛。他那阴冷的眼睛窥视着保罗,打量着他。
保罗紧张地跨前一步,警惕着皇帝和他的人的反扑。
哈瓦特看着保罗身后的杰西卡说:“杰西卡夫人,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如何冤枉了你的,你也没有必要原谅我。”
保罗等待着,可是他母亲仍然保持着沉默。
“萨菲,老朋友,”保罗开口说,“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的后背并没有对着门。”
“宇宙到处都有门。”哈瓦特说。
“我是我父亲的儿子?”保罗问。
“你更像你祖父的儿子,”哈瓦特粗声粗气地说,“在你的眼睛里,你有他看人的方式和表情。”
“我是我父亲的儿子,”保罗说,“我说,萨菲,为了报答你多年来对我的家族的服务,你现在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你希望得到的一切。你需要我的命吗,萨菲?我的命现在属于你。”保罗又向前跨了一步,手垂在身体两侧,看见哈瓦特眼中显示出清醒的意识。
他意识到我知道背叛计划,保罗想。
保罗把声音降低到只有哈瓦特才能听到的程度,半耳语般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攻击我,现在就干。”
“我只想再一次站在你的面前,我的公爵。”哈瓦特说。保罗这才开始明白这个老人在尽最大的努力不倒下去,他赶紧伸出手去,抓住他的双肩,扶着他,感到手下面的肌肉在不住地颤抖。
“痛吗,老朋友?”保罗关心地问。
“痛,我的公爵,”哈瓦特说,“但是,我更感到高兴。”他在保罗怀里转过半个身子,伸开左手,手掌向上,露出扣在他手上的小针,对皇上叫道:“看,陛下,看见了叛徒的针吗?你认为,我,一个一生都在为阿特雷兹家族服务的人,现在会不为他们尽忠吗?”
那位老人瘫倒在他的怀里,十分软弱无力。保罗摇晃着,立即感到死亡的降临。他轻轻地把哈瓦特放到地上,站起身来,叫卫兵把尸体抬走。
他的命令被执行时,大厅里一片沉寂。
皇上脸上出现了等待死亡的表情,从来没有感到过恐惧的眼睛这时也出现了恐惧。
“陛下。”保罗说,同时也注意到那个高个子皇室公主身上表现出的令人惊讶的吸引力。这些话他是用比·吉斯特受控无调音发出来的,在音调中他使用了他能使用的轻蔑口气。
她是经过比·吉斯特训练的,保罗想。
皇上清了清嗓子,说:“我尊敬的亲戚也许认为,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拥有一切。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偏离事实太远,你背离了大联合委员会,使用了原子弹来反对……”
“我使用原子弹与沙漠的自然特征作斗争,”保罗说,“它妨碍了我,我想尽快地到达你这里。陛下,我要求你解释一下你的那些奇怪的行动。”
“此刻,在阿拉吉斯上空有大批各大家族的飞机,”皇上说,“我只要说句话,他们就会……”
“啊,是的,”保罗说,“我几乎把他们忘了。”他在皇上的随从人员中寻找着,直到他看到那两个吉尔德人的脸。他对哥尼说:“那两个是吉尔德代表,哥尼?那边两个穿灰色衣服的胖子。”
“是的,阁下。”
“你们两个,”保罗指着那两个吉尔德人说,“立即从那里滚出去发信号,要那群飞机飞回去。之后,你们可以要求我允许……”
“吉尔德人不会听从你的命令!”两人中的高个子叫道,和他的同伴一起冲到了长矛屏障前。在保罗点头表示同意后,长矛举了起来,他们走了出来,高个子举起一只手臂,指着保罗说:“你会受到严密的封锁,为你的……”
“如果我再听到你们任何人胡言乱语,我将下令摧毁阿拉吉斯所有的衰微香料生产地……永远。”保罗说。
“你发疯了?”高个子吉尔德人问道,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
“那么,你承认我有这样做的能力?”保罗反问道。
那个吉尔德人好像看着天空,等了一会儿,说:“是的,你能这样做。但是你不应该。”
“啊,”保罗点了点头,说,“你们两人都是吉尔德的宇航员,嗯?”
“是的!”
两人中的矮个子说:“你昏了头,竟诅咒我们所有的人都慢慢地死去。你知不知道,一旦你上了瘾,被夺走衰微香料液体将意味着什么吗?”
“看着前面安全航线的眼睛将永远闭上,”保罗说,“吉尔德人便丧失了活动能力,人类在他们孤零零的星球上,就会变得不那么孤独了。你们知道,我这样做也许纯粹是出于怨恨,也许是出于无聊。”
“让我们私下就这个问题谈一谈,”高个吉尔德人说,“我相信我们会找到妥协的解决办法,那就是……”
“向阿拉吉斯上空发出信号,”保罗说,“我开始对这样的争论感到厌倦了。如果我们上面的那群飞船不尽快离开,我们之间就没有必要谈下去。”他向大厅一侧的通讯员那里一指:“你们可以使用我们的通讯设备。”
“我们必须首先讨论这个问题,”高个子吉尔德人说,“我们不能仅仅……”
“照我说的去做!”保罗怒吼道,“能摧毁某个东西就绝对能控制这个东西。你们赞成我有这个能力。我们在这里不是来讨论,也不是谈判的,更不是妥协。你们只有服从我的命令,否则你们将自食其果。”
“他说话是算数的。”矮个子吉尔德人说。保罗看到恐惧控制着他们。
两个吉尔德人慢慢地走到通讯设备旁边。
“他们会听从吗?”哥尼问。
“他们的时间很短,”保罗说,“他们只能看见前面一道空白墙,上面标着不服从命令的后果。我们上面每架飞船上的吉尔德宇航员都能看到那堵墙。他们会服从命令的。”
保罗回过身来看着皇上,说:“在他们让你登上你父亲的宝座时,仅仅是相信你会保持衰微香料的流动。你使他们失望,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没有人允许我……”
“不要把自己装扮成傻子,”保罗大声吼道,“吉尔德就像河边的村庄,他们需要水。但是仅仅蘸取一点他们需要的水是不够的。
他们不能在河上筑坝来控制水,因为他们的注意力放在需要上,因而导致了最终的灭亡。衰微香料流动,那是他们的河流,而我在上游构筑了堤坝。我的堤坝是这样的堤坝,不毁掉河流,就毁掉不了堤坝。“
皇上用手梳理了一下他的红发,眼睛盯着那两个吉尔德人的后背。
“甚至连你的比·吉斯特真言师也在发抖,”保罗说,“还有其他的圣母用于阴谋诡计的毒药,一旦使用了衰微香料液,它们也不会再有效。”
那个老女人拉紧她那无形的黑色长袍裹着身子,挤出人群走到前面,站在长矛组成的屏障前。
“凯斯·海伦·莫希阿姆圣母,自从卡拉丹见面以来,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是不是?”保罗说。
她望着他身后他的母亲,说:“杰西卡,我知道你的儿子的确是个人物。因为这一点,你可以被原谅,甚至你女儿那令人讨厌的行为也可以原谅。”
保罗十分愤怒,冷冰冰地说:“你从来就没有权力和理由来原谅我母亲所做的任何事!”
老太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保罗。
“想在我身上试用你的幻术,老妖婆?”保罗说,“你的高姆佳巴到哪里去了?试一试看看你不敢看的地方!你会发现那里的我在盯着你。”
老太婆收回目光。
“你还有什么话说?”保罗问。
“我祝贺你已达到了人类最高境界,”她喃喃地说,“希望不要糟蹋了你的名誉。”
保罗提高声音说:“看看她,同志们!这是一位比·吉斯特圣母,为了忍耐的缘故而有耐心。她可以和她的姊妹会一起耐心等待。她们等待了九十代人,为了适当的基因结合和产生出一个她们计划所需要的人的适当环境。看看她!她现在知道了九十代人之后产生出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就站在这里,但是我永远不会按照她吩咐的去做。”
“杰西卡!”那老太婆尖声叫道,“让他安静!”
“你自己去让他安静吧!”杰西卡说。
保罗轻蔑地瞪着那个老太婆。“因你在此事中所起的作用,我可以高兴地将你处死。”他说。“你阻挡不了它!”老太婆大怒起来。
保罗怒喝道:“但是,我认为最好是让你受到惩罚:让你活够,可是你触及不到我,也不能使我向你屈服,去做你妄图想要我做的任何一件小事。”
“杰西卡,你干了些什么呀?”老太婆问。
“我只给你看了一样东西,”保罗说,“你看到了这个民族所需要的一部分。但是你看到的是多么少啊!你想控制人类生育,按照你的杰作来把少数几个经过挑选的人混合在一起。你懂得太少了,对……”
“你不该讲到这事!”老太婆低声说。
“住口!”保罗怒喝道。这个词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实质,好像它是在保罗的控制下,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扭曲在一起一样。
老太婆吓得倒退着,倒入她后面那些人的怀里。她脸色苍白,因保罗用来抓住她灵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