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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之光又点亮了老人的眼睛,他甚至变化了一下坐姿:「你是说火……?」他叫道。
「不是,」埃勒里平静地说,老人的头又低了下去,「我看咱们得从另外一个角度人手了。如果咱们幸运的话……」他耸耸肩膀,「面对必然要发生的事只好听天由命。即便这个必然是世界末日,我想你也意识到了,咱们的机会……」
「非常渺茫。」
「是的,咱们倒不如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逃生的事我们已无计可施,真的。另外一件事……」
「谋杀?哼!」
「怎么了?」埃勒里坐直了,双手抱着膝盖,「无论从哪方面讲,这都是一件正经的——噢,该办的事。你安排的活动引蛇出洞了。」
警官用微弱的声音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是的,爸。不要麻木不仁,火的事把咱们弄得六神无主,脑子都不好使了。我从不相信小说里说的所谓『坚持不懈』那一套,相反我总是怀疑自己的想法一钱不值。不过这里真有些东西……有两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一件是我回到这所房子时看到的。」
老人的眼睛放亮,有了一丝兴趣:「看到?」
「卡罗夫人和史密斯……」
「那两个!」警官欠起身来,眼睛更亮了。
「好多了,」埃勒里咯咯地笑了,「现在才是真正的你。他们在以为没人看到的情况下进行了一次密谈。卡罗夫人向史密斯要东西。史密斯,那个巨猿不肯给,然后她对他说了一大堆气势汹汹的话,他这才把她要的东西给了她。接过来后她把那东西撕成碎片扔掉。那是一张支取现金的支票,签名人是马丽耶·卡罗,碎支票就在我的口袋里。」
「我的上帝!」警官跳起来,在地板上走来回。
「我想这已经很清楚,」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那天晚上史密斯为什么那么急着要离开,当他不得不返回时为什么那么不愿面对卡罗夫人以及今天下午他们为什么要秘谈。敲诈!」
「不错,当然是这样。」
「史密斯跟踪卡罗夫人到这里,一直想单独见她,哪怕只有福里斯特姑娘在场也行。他讹诈她一万美元,难怪他那么急着要走!可谋杀案发生了,我们介入此事,没有人能够离开,事情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你明白了吧?」
「敲诈,」警官说,「那一定是孩子……」
「还能是别的?至今为止她是一对暹罗联体双胞胎的母亲这一事实还不为人知,她愿付一大笔钱堵史密斯的嘴。但出了凶杀案,面临司法调查,到路通时警察会来现场,事情也就不可避免地要抖落出去——也就是说再没有理由付钱让史密斯保持沉默。结果是她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要回了支票。史密斯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交还支票……就是这么回事。」
「我还想知道……」警官边想边说。
「噢,可能性还有很多,」埃勒里说,「但这个并不重要,爸,还有别的。我一直在想……」
警官不满地咕哝着。
「是的,想,搜肠刮肚地想了个遍之后,我已基本上有了一个确定的结论,让我给你细细道来……」
「关于谋杀者?」
埃勒里伸手去拿搭在床脚竖板上的干净内衣:「是的,」他说,「关于谋杀者的详细情况。」
当众人在惠里太太的强制下吃过听装的金枪鱼,腌制的李子和几个干瘪的西红柿后重聚在游戏室里时,都成了惧火症患者,一个个像冲上岸的鱼,没了精气神。没有不挂彩的,不是涂上碘酒就是缠上了绷带,模样之怪令埃勒里忍俊不禁。而心上受的伤都反映在紧抿着的嘴角上和绝望的眼神里。连双胞胎也蔫了。
警官突然开口了:「我招呼你们到这里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通报情况,另一个待会儿再说,首先,有没有人找到下山的路?」
每张脸上的悲苦做了最明确的回答。
「嗯,也就是说除了坐等已别无他法喽。那好,」警官提高声音继续说道,「我要提醒你们注意,这里还有一件已经发生但还没有解决的事情。这所房子里还有一具尸体和一书凶手。」
埃勒里看得出来,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这件事,自身所受到的威胁已把它排斥在意识之外。而这会儿旧事重提,每张脸上的表情都做了重新的调整。史密斯坐得很稳。
安·福里斯特很快地瞥了卡罗夫人一眼,像是一个警告。马克·泽维尔神经质地猛吸两口香烟。泽维尔夫人的黑眼睛闪闪发亮。双胞胎的呼吸加快,霍姆斯医生脸上苍白,而卡罗夫人已把一条手绢揉成了一个圆球。
「我们假设最好而不是最坏的情况,」警官马上就事论事地说下去,「我们最后还是脱险离开此地。那我们也只能像这里并没有火灾那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正有司法管辖权的警方人员不是不来而是迟几天来罢了,你们懂了吧?」
「还不是老一套,」马克·泽维尔讥笑道,「把我们中的一个定罪判刑,我想不过如此。可眼下为什么不坦白承认,你们被难住了,有人更胜你们一筹,也包括我们这些人,你们现在正在扮演的角色就是敲山震虎者,让我们中间的那一个自我暴露?」
「啊,」埃勒里轻声说,「可这不是摸黑走夜路,老兄。完全不是。我们知道。」
男人的脸色由白慢慢转灰:「你们——知道?」
「我看你不再那么自信了,」埃勒里拉着长声说,「爸,我看大家彼此都明白了!……啊,惠里太太。进来。还有你。博恩斯。我们不能忽略你们两个人。」
大家一律转头朝门口看,管家和男仆正在门槛处犹豫不前。
「进来,进来,好人,」埃勒里用欢快的声音说,「我们需要全体阵容。坐下。这样就好多了。」
警官斜靠在一张桥牌桌上,挨个看着每张脸:「你们应该记得,奎因先生曾在这里提到过一个阴谋,使泽维尔夫人处于谋杀亲夫的罪位。她是被诬陷了,有人诬陷她谋杀了泽维尔医生。记得吧?」
他们毫无疑问记得。泽维尔夫人垂下了她的眼睛,脸色越来越白,其他人瞥了她一眼后很快就把目光转开了。
马克·泽维尔的眼睛几乎是闭着的,但实际上则紧盯着警官的嘴唇。
「现在我们打算让你们大家经过一个测试……」
「一个测试?」霍姆斯医生慢慢地说,「我说,警官,是不是……」
「耐心,医生。我是说一个测试,但与你理解的恐怕不同。它做过之后,迷雾就会散尽,」他有意顿了顿,「我们将找出要找的男人。或者,」再顿一顿,他又补上一句,「女人。我们只是要找出那个犯罪的人,别无他求。」
没人吭声了,每个人的目光都围着在他没有一丝笑意的嘴唇上。这时埃勒里起身向前,目光又都转到他身上。
警官退后,在落地窗附近站定。窗户都是打开的,多少有些空气流动。他那矮小的身形衬托在外面的夜色里。
「左轮手枪,」埃勒里简洁地说着,向父亲伸出手。警官把那柄在泽维尔医生书房里发现的长筒枪拿了出来;他哗啦一声地打开枪膛,检查一下确实是空的,再把它阖上,一言不发放在埃勒里手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无声的一幕。
面带神秘的微笑,埃勒里掂了掂它的分量,然后他拉过一张桥牌桌和一把椅子,位置摆好后,不管谁坐在那把椅子上都得面对众人。
「现在我要你们假设,」他字清句晰地说,「这就是泽维尔医生的书房,而这张桌子就是泽维尔医生的书桌,椅子就是他坐的那把椅子。清楚了吧?很好。」他顿了一下,「福里斯特小姐!」
随着这发音正确的名字出口,那位年轻的女士已蹦了起来,惊恐的眼睛睁得老大,霍姆斯医生欠身抗议,可随即又坐了回去,眯细眼睛看着。
「我——我?」
「没错,请站过来。」
她服从了,但还紧紧抓着椅背,好一会儿不松手。埃勒里走到房间那头,把左轮枪放在大钢琴上,再回到桌旁原先站的位置。
「可——可你们……?」姑娘再次结巴着说,脸色更白了。
他坐在椅子上:「我要你,福里斯特小组,」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重演开枪射击的那一幕。」
「重演开——开枪射击!」
「请吧。你必须假定我就是泽维尔医生——当然装得要像真的一样。我要你到你身后通走廊的那扇门后去。听到我的信号,就请进来,你应该站在我的右手这一边,面向我。我是泽维尔,我应该是在书桌前玩单人纸牌戏。当你进来后,你要到钢琴那边去,拿起左转手枪,正对着我,扣动扳机,我要说明的是左轮手枪没装子弹。就假设是实弹的吧。明白了吗?」
姑娘的脸色惨白。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无言地点了点头。从埃勒里说的那扇门走了出去。
门咔嗒一声关上了,屋里鸦雀无声。
警官站在落地窗前,冷眼旁观。
埃勒里把胳膊放在面前的桌沿上,叫道:「进来吧,福里斯特小姐!」
门慢慢地开了,确实是非常慢,福里斯特脸色惨白地出现。她犹犹豫豫地进来,关上门,她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磨磨蹭蹭地向钢琴走去。她厌恶地看了看那柄左轮手枪,抓起它,指向埃勒里坐的方向,叫道:「真是荒唐!」猛地扣动扳机。她放下枪,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蒙住脸哭起来。
「做得非常好,」埃勒里起身走过房间,轻快地说,「除了那句不必要的评语,福里斯特小姐。」他蹲下拾起左轮手枪,对他父亲说,「你肯定看到了吧?」
「我看到了。」
众人的嘴这会儿都张开了,福里斯特小姐也忘记哭了,抬起头,跟大家一样看这父子俩。
「现在,史密斯先生。」埃勒里说。
像绳牵木偶,所有目光立刻砸向胖子那张脸。他坐着没动,眨眨眼睛,动动下巴,像一头发呆的母牛。
「请起立。」
史密斯费劲地站起来,倒着脚支撑自己的体重。
「拿着这个!」埃勒里的声音不容置疑,把枪交到他手上。他又眨眨眼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把枪接住。枪有气无力地挂在他的手指头上。
「我该做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你是一个谋杀者……」
「一个谋杀者!?」
「只是出于我们这个小试验的目的。你是一个谋杀者,你刚开过枪——比如说——开枪打死了泽维尔医生。你手上的枪筒里还冒着烟。枪是属于泽维尔医生的,所以你没有必要处理掉它。但是你自然不想留下指纹。所以你拿出手绢来,把枪擦干净,然后再很小心地把它放在地板上。知道了吗?」
「是——是的。」
「那么做吧。」
埃勒里退后,冷眼看着胖子。史密斯先是迟疑一下,然后又变得动作飞快,显然是想把他的角色尽快演完。他紧紧地抓住枪管,用一方餐巾似的手绢,擦了枪柄和板机,干得确实挺专业,然后,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把枪放下。后退几步,坐下,用大粗胳膊擦了擦额头。
「很好,」埃勒里小声说,「确实很好。」他拾起枪,塞进衣袋,往回走了几步,「现在是你,霍姆斯医生。」——英国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假设,我就是一具尸体。你在我们这出小剧中扮演一位医生,检查我这具冰冷的冤尸。我相信无需进一步解释你已能理解。」埃勒里到桥牌桌前坐下,趴在桌上,左臂平摊桌面,右臂垂向地板,左颊贴着桌子,「来吧,老兄,来吧;你知道,我这姿势也不舒服!」
霍姆斯医生起身,脚步不稳地走上前来。他俯身在埃勒里一动不动的身体上,摸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脉博,喉部的肌肉,转过头查看眼睛,摸了胳膊和腿……很快地把很专业的步骤重复了一遍。
「够了吗?」他最后用紧绷的声音问道,「或者还有必要把这出闹剧再增加点情节?」
埃勒里站起来:「不必了,已经很充分了,医生。但请在措词上稍加注意。这决非什么闹剧,而是最可怕的悲剧。谢谢……惠里太太!」
管家双手按在胸脯上:「是——是,先生?」她的声音颤乎斗。
「我要你站起来,走过房间,关掉靠近门廊的那盏灯。」
「关——关上吗?」她结巴地更厉害了,但还是站了起来,「那——那不会黑吗,先生?」
「我想不会的,」埃勒里一本正经地说,「赶快吧,惠里太太。」
她舔舔嘴唇,看了看女主人,像是在寻求支持,然后拖着脚步,走向门廊。在墙边她又犹豫了,埃勒里催她照他说的做。她哆嗦着把灯关上了。屋里立刻沉浸在黑暗中,浓浓的黑暗像止咳糖浆一样看不透。星光早已被箭山周围浓浓的烟雾遮蔽,似乎隔着五英里深的海水。
然后,像是过了一年,埃勒里清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博恩斯!你有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