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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东实业出资一亿元,遇有必要时以预付款形式开出期票,因此得到如此巨大的回收,这不是太过份吗?碎米业界从来没有发生过生意上的纠纷。由于业者经销的是向政府申购的碎米,有了纠纷后怕被政府吊销执照,这是业者们普遍的心理。
东西谷粮销售公司每月经手的现款约在两三亿元之间,而流用这笔款的方法只有一个。这就是尽量拖延对大东的付款,造成公司手头经常有现款的状态,以此向米店收购平价米。
“柴兄,我们动一点手脚就可以拖延对大东的部分款项的支付,不是吗?这项支付平均以每月两亿五千万元计算,当中的一成两千五百万元我们可以说还没有收到钱。这么一来,我们不是可以随时动用两千五百万元款项吗?这样,我们半年内可以动用一亿五千万元,以两成毛利率计算,获利会有三千万元,一年下来就是六千万元……我们如果把利益折半,每个人有……”
大川一眼不眨地盯住柴八郎。这副驼着背、突出下巴的神态那么令人心里发毛。柴八郎看着他时,心里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个家伙莫非已在暗中挪用公款了
“嗯,看样子,好像这是惟一的途径。好吧,生意方面由我来负责,你就负责头寸问题吧。”
柴八郎一面压低声音毅然地说,一面把吸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
“钱的事情你放心吧。”
大川露出黄色牙齿眯着眼睛说。
柴八郎感到浑身充满了一股冲劲。驼着背的大川从门外消失后,他自言自语道:“虽然他是一只老狐狸,但我应该能驾御他。”
柴八郎和大川之间并无任何信赖关系可言。在被东西谷粮会社合并之前,彼此都是竞争得非常厉害的商场上的对手。他们为了抢生意,使用任何卑鄙的手段都在所不惜。
大川惯常使用贿赂和酒色笼络客户负责人,和丸五谷粮会社争夺生意。丸五与此对抗的手段是减低售价,而实际上常常以此出奇制胜。直到联合会社成立,两人分别出任社长和协理后,这才有了合作关系。这样的关系完全以彼此的利益为出发点而毫无友谊基础可言。
柴八郎在交际费方面的支出可以说相当大方。他时常以接待谷粮厅负责官员、大东实业高级干部以及客户人员为理由,要大川拿出现款供他使用。这样的款项每次一拿就是几十万元。而大川对这一点却从来没有过怨言,要多少就给多少。不过,柴八郎每次看账簿时便发现这些款项很少登记。可见大川是以内账方式处理这些交际费。
柴八郎并不知道这些款项实际上如何处理。他有时猜想大川大概是在替他掩饰。不过,大川在弄假账的同时,自己也揩了不少油,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到。
为了筹措独立资金,决定共谋挪用公款,两人的勾结至此可以说有了更进一层的关系。挪用公款构成业务上侵占罪,两人从此成为共犯了。
翌日。
下午,柴八郎显得有些心猿意马。这是因为他认为今天和正司香惠的会面多少有幽会的性质。一旦和香惠有了肉体关系之后,资金的调度将会运用自如。除了由大川挪用的公司款项外,再让香惠调动大笔资金,这样不是如虎添翼吗?资金越多,收购的平价米的量就会越大。丸五谷粮公司干脆到东京,把全东京的平价米一手收购吧。
柴八郎越想越亢奋,沉湎在自己日后称霸业界的美梦里。为要确认正司香惠是否可靠,他已将她的来历查过。这是他亲自走访几位曾经经由香惠的介绍借到过资金的同行当面听来的。
正司香惠1937年出生于大阪,读书时代却在东京的一所女子高中和N女子大学。她的双亲以及兄弟姊妹没有人知道。她后来于1959年到大阪有名的放高利贷者荒卷办松开的店当职员,一年后在名古屋出现,并且挂起了金融介绍业的招牌。
介绍业的抽佣依法律规定为五分,而正司抽的佣金只有三分。她之所以声名大噪,主要是由于能应付顾客的紧急融资。支票到期日由于意想不到的差错而眼见几将跳票时,只要在银行关门的半个小时前赶到旭日兴产会社,她一个电话就有办法为顾客解决难关。
香惠在电话中取得金主的允诺后,会当场开自己的支票给需要贴现的人。这时,后者当然要开包含利息在内的三个月期票交给香惠。香惠把这样的期票送到金主的手中换取自己的垫付款外加抽佣的支票。
她的借款不需要任何抵押,只要开出支票,她就会帮你调到所需要的头寸。不过,跳票的危险她是绝对不会担负的。她只替金主代垫一下款项。从事这个行业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具有能判别支票可靠与否的眼光。香惠介绍的支票到时候要是遭到退票,她以后就会完全失去金主们的信用。
事实上,过去五年来,香惠介绍的支票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退票的现象。
“正司香惠说没有问题的支票,绝不会有问题。”
香惠的可靠性既已有口皆碑,金主们于是趋之若鹜地和她有所来往。
“旭日兴产有垫付到三亿元的能力。不过,贴现支票一定要经过她认可才行。”
这是柴八郎从一个朋友口中听到的。有能力垫付三亿元的意思是她手里有三亿元以上的现款。柴八郎这么估计正司香惠,可是他不太相信香惠真有这么强的实力。
3
名古屋市东区白壁町。
这是到处可以见到树木的住宅区,白鸟庄旅馆就在这个区域的一个角落上。修剪得极其整齐的松树从围墙里伸出枝头来。夕阳斜下后,这里已为一片暮霭所笼罩。柴八郎这时走进白鸟庄的大门。
女服务员以跪坐姿势殷勤地迎接柴八郎的到来,带领他在长长的走廊上拐过几处弯后来到后面的特别房。由这里下到地面,踏着木屐走过庭树下的小径来到平房。女服务员拉开了面对着屋檐下木板走廊的纸门。房间里赫然看到穿着碎花蓝色和服、系着朱色衣带的一个女人笑容可掬地迎接他。这个女人正是正司香惠。
“对不起,我来迟了。”
柴八郎寒暄一句就走进房间里。
“不,是我早来了一点。我今天有点飘飘然,好像回到姑娘时代一样。我对自己这样实在有点难为情。我半个小时前就到了。”
香惠也不顾忌女服务员在旁边,说了一些心里的话。接着,她交代女服务员送酒菜上来。女服务员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柴八郎应香惠之请,在上座坐了下来。左手边的窗前挂着竹帘。屋檐下有石制洗手盆,由青竹管流过来的清水正流进其中。窗外一片孟宗竹、山白竹和经过修剪的满天星,使人觉得仿佛这是一幢深山里的寂静孤屋。
“没想到名古屋还有这样的地方。这个地方实在太棒了。”
柴八郎一边用湿毛巾搭脸,一边窥望着香惠的表情说。比起昨天穿洋装的样子,她今天穿和服的模样更是娇艳极了。
“名古屋是历史上的古城,虽然我和这个地方毫无渊源,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我是在大阪出生的,读书时代却在东京。起初我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住下来后才发现这里的环境实在太理想了。而且在这里做生意比较容易。名古屋比起东京和大阪毕竟小得多,对大部分公司行号的情形,我也都能了解。”
香惠的谈吐大方而又娴雅。柴八郎一边聆听,一边奇怪地想:正司香惠想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女服务员送来日本清酒和小菜。香惠为柴八郎斟酒。她斟酒的手势娴熟得有点像日本艺妓。柴八郎刻意喝了不少酒,同时也频频向香惠劝饮。彼此有了醉意后,或许会有拥抱的机会,这是他的打算。
“香惠小姐,你今天为什么找我呢?我是个男人,尤其是面对你这么一位国色天香,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想入非非哦。”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地方幽会,不晓得这会有怎样的结果哩。”
香惠眨眨眼睛说。这样的风情有些和过夜生活的女人一样。
“卿卿我我……接着是男欢女爱,不是这样吗?”
“咦?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这样未免太没有情调了。多见几次面,情投意合后才自然而然地拥抱在一起,这是我的理想。你一定会说我这个女人思想太保守吧?”
“说这句话时你很保守,不过。你给人的印象是非常开放的。而且你对男性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香惠小姐,请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吧。……你对我发生兴趣的原因是什么呢?”
柴八郎假装酒醉,故意以口齿不清的语调说。
“我知道柴八郎社长是年轻又能干的了不起的人物。由于生意上的关系,我认识不少谷粮界的大亨。国内的粮食情况大致安定后,米粮生意已经没有什么搞头了。现在要想赚钱,只有在碎米和平价米上动脑筋。而这些与主食无关,做为制果原料的米类,我是蛮有兴趣的。”
“哦?你对碎米有兴趣?哈,我是个单纯的人,我以为你对我有兴趣,刚才还以为得到你的青睐而欣喜若狂哩。”
“你不愧是青年实业家柴八郎,我这么一说,你马上明白要谈正经事了。”
“我只是卖碎米的一介小商人。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大东实业会社的掌柜罢了。我非得拼命努力,为东家赚钱不可。”
“你想恢复丸五谷粮会社而独立,你不是有这个准备吗?”
香惠的目光闪烁一下后,又柔情万千地和柴八郎四目交接在一起。
“什么?我要独立?我几时有过这样的念头呀?”
柴八郎佯装不知情,却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我准备独立的事情,只有大川清七一个人知道。而且,这件事情我们昨天才谈好的。后来我绝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计划要是被大东实业知道,我这个社长以及大川的协理职位还能保得住吗?一切准备就绪之前垮台,万事不就泡汤了吗?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独立呢?东西谷粮销售会社是由十家领有经营碎米执照的小公司联合组成的,脱离这个组织后,依然可以以丸五谷粮会社的名义申购碎米。可是,支付给谷粮厅的款项如何筹措呢?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独立的计划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柴八郎开始揣测香惠怎么会知道这个计划。
“咦?你的脸色怎么变了?我不过是把所猜想的随便说出来罢了。你好像被我猜中了似的。这就是我想见你的理由嘛。”
香惠露出皓齿,优雅地笑道。
她原来是准备把钱借给我的,柴八郎心想。
“香惠小姐,我如果说准备恢复丸五谷粮会社,你准备怎么样呢?要通知大东实业,把我拖下来,还是有意支援我呢?”
柴八郎紧张的望着对方的脸问道。
香惠扭动着上半身笑起来。柴八郎面露惊讶之色,凝视着香惠这有些夸大的发笑的样子。
“没想到柴社长竟然像个学生一样。我以为你是一位见多识广的商场老将哩。我把你准备独立和计划向大阪的大东实业告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是以介绍融资为业的人,大东实业和我扯不上关系呀。你和大川协理各创立丸五谷粮会社和樱花谷粮会社,调大钱做大生意,这才是我所期盼的啊。”
柴八郎这才明白正司香惠心里所想的事情。她的目的并不在于谈情说爱,而是以介绍融资为目的。想到这一点时,他为得到如此有力的支援而勇气百倍,另一方面却为绯色的梦幻灭而有些惆怅。
“我知道了。我的计划还没有完全成熟,到时候请你多多帮忙就是了。”
柴八郎表情严肃地说出这句后,又微微鞠了一个躬。
“我对你这样的态度非常钦佩。我知道你是个很能干的人,不过,我想给你一个建议。你应该提防大川协理的吃里扒外。”
香惠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的有些僵硬。柴八郎沉默着没有答腔。原来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我和大川联手,只是一时的方便。我是社长,他要是瞒着我挪用公款,这就非坐牢不可。他就是怕这一点,所以才建议要和我联手的。赚了钱,各自独立后,彼此还不是要成为生意上的对手吗?两人的合作只是到这个时候为止的。
“你这样沉思的样子实在帅极了。不过,光会沉思,也不能开创命运。人要有把所想的事情付诸实践才行。我只是以介绍融资为业的人,也许帮不上多大的忙,不过,为了你,我愿意鼎力协助。帮你调头寸、协助你和大东实业抗争、必要时和你站在同一条阵线而和大川协理斗争,这些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出力。最后,如果我们的感情有所升华,我乐意接受你的爱情哩。”
香惠赧红着脸,做